14 情緒

其實江盛這段時間一直陷入極度迷茫的狀态。

不是什麽對學業和未來的迷茫，而是對池宴感到迷惘。他好像無法直面池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哪怕兩人是同住一個屋檐下，也是盡量避免着不見面。

僵持。可是很奇怪，兩個人也沒有真正吵過架。

池宴倒是沒什麽不自然的，這就讓江盛覺得，是他一個人在鬧別扭，在無理取鬧，一這樣想，他更生氣了。

江盛和別人打架，對方傷得重，被請了家長，學校要求回家反思幾天，一回到家又和江有為吵了一架，江盛直接跑出去，好幾天沒回來。

黎美婧擔心的時候，江有為一臉陰沉地開口：“別管他，死不了。看他能撐到什麽時候。”

話雖這麽說，黎美婧還是擔心。

下了晚自習之後，池宴背着書包一個人從寬闊的大道拐進了一條小巷，往裏走，在一家網咖前停了下來。

江盛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來這裏打游戲。

池宴一直都知道，他其實就是個小孩性子，別扭又幼稚，總是逃避，卻也橫沖直撞像個熱血少年。

他走了進去，裏面又吵又亂，前臺的小妹正悠閑地嚼着口香糖玩手機，連瞅都沒瞅一眼，池宴在裏面挨個尋找。鼠标聲、鍵盤聲、還有不時從嘴裏蹦出來的髒話充斥在池宴的耳朵裏，封閉的空間裏各種味道混雜，沉悶又難受。池宴最終在最裏面的一個位置找到了他。

江盛坐在靠椅上，頭上戴着耳麥，專心致志地盯着面前的電腦屏幕，手指不停按動着鼠标，卻也不着急，側臉在燈光下映射出堅挺完美的弧度，倒有幾分拒人千裏之外的疏冷。

池宴沒有叫他，倒是鄰座的朋友瞧見了站在一旁的池宴，叫了兩聲“江盛”後沒反應，又伸手杵了杵江盛的胳膊，朝池宴努努嘴。

江盛偏頭看過來，看到一身學生裝扮的池宴皺了一下眉頭，又把池宴晾在一邊，去打游戲了。

池宴也不說話，只是垂眸望着自己的鞋尖，等他。

“喂，小屁孩，你叫什麽？”還是鄰座的那個人，他丢給池宴一顆棒棒糖，向他搭話。

“池宴。”

池宴手裏拿着棒棒糖，摩挲着上面糖紙的紋路。

“噢。”林周若有若無的點點頭，也不知道記住沒，繼續道，“小屁孩你別跟他玩兒了，他都不帶搭理你的。”

“你跟我呗，我搭理你。”林周挑挑眉，嘴角咧開笑意，看起來并無惡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刺激到了江盛，他“啪”地一聲把頭上的耳麥扯下來扔到桌上，吓了林周一跳。

“江盛你要死啊這麽大聲。”

江盛起身，把池宴手裏的糖搶走然後扔回林州的桌上，嘴裏吐出一個字：“滾。”

然後沉着臉就把池宴拉走了。

“你來幹什麽？”江盛放開他，雙手環抱看着池宴。

池宴面不改色，一本正經地開口：“回家。”

“哦。”江盛應道，“你自己回去就好了，叫我做什麽。”

“一起回去，江盛哥哥。”

江盛湊近了一點，離池宴只有幾厘米的距離，盯着他看，池宴的眼睛幹淨又透亮，像夜晚的星空，又像一汪清泉，依稀可見自己的倒影。

“不。”一個字否決掉，江盛直接把池宴晾在外面，“你自己回去。”

回來又打了一會兒游戲，江盛估摸着池宴也應該走了。

林周問江盛剛剛那個小屁孩幾歲了，去哪兒了。江盛剜他一眼，心裏更加煩躁，“別打他的主意。”

江盛有些心不在焉，一連輸了好幾把。腦海裏全是剛剛池宴叫他回家的模樣，他出了網咖，才發現池宴蹲在外面等他。背影小小一只，拿着半截樹丫在地上劃弄。

原來他一直在等自己。

江盛上前把池宴拽起來，這才發現他的臉凍得紅紅的，手也冰冷一片。

“誰讓你來的？”他問。

池宴回看江盛的眼睛，毫不避諱：“我自己來的。”

這個回答江盛并不意外，不過還是讓他心情愉悅了不少，他伸手去碰了碰池宴的眼睫毛，池宴閉起的眼睛輕顫着，像是緊張，也像是不安分的等待。

“理由呢？”

“我想你。我想見你。我就來了。”

江盛手裏的動作一頓，簡單的幾個字讓他的心似乎被什麽狠狠敲擊了一下。

江盛感覺到池宴沒有撒謊。

他覺得面前這個少年有着不符合他形象的直白與熱情。

而且，池宴似乎是真的喜歡自己。上次那張照片池宴還沒有給他解釋，但江盛好像已經知道答案了。

江盛湊到他的耳朵邊，故意壓低了聲音問：“你是想被我操才這麽說吧？”

池宴抿了抿唇，又恢複乖巧的模樣，小聲開口：“那，你跟我回家。我給你操好不好？”

操。

江盛最受不了這樣的語氣。

最後當然不是真的做一頓，他那話只是逗池宴玩兒的。

可是江盛就是被池宴勾到了，心酥酥麻麻的，很難形容那種感覺。他總覺得池宴身上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越接近越被吸引。

之前是因為不樂意黎美婧和池宴來到自己家，現在，似乎也沒那麽抗拒了。而且，和池宴好好相處的日子裏，自己的心情真的還不錯。

他似乎想明白了。

他所有的情緒，掙紮、抗拒、不滿、心煩，甚至是莫名其妙的醋意，都是因為池宴。

江盛對池宴的心情，就是初雪了想立刻見他的那種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