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天幕依然灰蒙蒙的,外頭狂風肆虐依舊沒有半點停歇下來的樣子,臨時搭好的棚子頂被大風吹得一下一下地掀開來,有節奏地發出砰砰砰的聲響。屋裏,珊瑚娘吹了吹手裏的火折子,點起往常少點的油燈。
“這是咋樣了?”珊瑚娘看着躺在炕上的珊瑚爹,蠟黃的臉上沒什麽精神,半閉着一雙眼,嘴唇蒼白而幹,聽見問話,搖了搖頭,道:“給我水。”
珊瑚娘從後頭的桌上拿起個土瓷碗,倒了碗水遞了過來。
昨兒晚上大半夜的,珊瑚娘聽着外頭有動靜,可是做了一天的活兒累得不想起身,本想推推珊瑚爹出去瞧瞧的,卻發現身邊的炕位上是空的,想着許是珊瑚爹上茅房去了,便閉上眼暈暈乎乎地睡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醒來卻還是不見珊瑚爹的蹤影,珊瑚娘有些奇怪,披上外衣去了茅房看看,一見沒人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往珊瑚他們屋裏去了一趟,才發現珊瑚也不見了!急得她趕緊推醒了珍珠,珍珠揉着眼不耐煩道不知道,翻了個身又睡了去。
正穿上衣裳打算出去看看,便聽到珊瑚在外頭喊着自己,趕緊跑到院裏一瞧,珊瑚爹渾身濕地背着個壯漢,珊瑚在一旁幫忙扶着,珊瑚娘這才忙跑了過去。
接着下來,這麽多年連小災小病都未有過的珊瑚爹發燒了,從夜裏燒到到現在。看着珊瑚爹躺在炕上,珊瑚娘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心裏只想着,這幾日家裏也不知道招了什麽了,三天兩頭的出事兒,現在就連家裏的頂梁柱都出了這檔子事兒,說是連網和船都沒了,待這風雨停歇下來,得到龍王廟去上柱香,拜平安去了。
珊瑚爹這時候頭重腳輕的,躺在炕上都頭暈,只是想起昨夜救下的那人,開口便問了起來:“喂,昨兒那人咋樣了?有沒有請了二黑奶奶來看看?”
珊瑚爹自年輕時候起便沒叫過珊瑚娘的名字,許是害羞許是不好意思,總之就是沒叫過,到了後來有了孩子,在外頭便稱孩子娘,回了家依舊是叫“喂”。珊瑚娘這麽多年了,早不在意這個,也是知道他的,倒也習以為常,回答道:“找了,說是除了身上被海水泡的磨破皮的,也沒啥大事兒,只是現在還沒醒,咱家屋子不夠,把他放到雙福家裏跟雙福一個屋了。孩子爹,你是咋撈到這麽大個人的?這大半夜的,你咋的還出海去了?還雨成這樣的…”
珊瑚娘忍不住問了起來,找珊瑚問的時候她也只說半夜見着她爹出去才跟出去的,其他什麽都不知道。可是哪有這樣一句不知道便打發了的?
珊瑚爹皺着眉,什麽也沒說,只擺了擺手,閉上眼累極的樣子,珊瑚娘見狀也不好再煩他,搖搖頭也往外頭去了。
雙福家裏,珊瑚正在雙福屋裏看着那撈起來的漢子,從海裏撈上來的時候就穿了套裏衣,現在換上了雙福的衣裳,居然還顯得有些小!露出的一小節手臂,并不像這海邊的男人那樣黝黑,可看那樣子也該是結實得很的!目光上移到他的臉,這濃眉長目,緊閉着眼也看不出什麽,鼻子倒是高挺,薄唇緊閉,一頭烏發被海水泡得濕透正散開來晾着,臉上被磨破了一塊,顯得有些猙獰,這面容…
“珊瑚。”雙福端了盆水進來,放在炕頭,又找了條毛巾擰了水,疊成豆腐塊兒放在那人額頭。
珊瑚看着眼前的雙福,又看了看炕上躺着的人。都說雙福長得好,可她咋覺得,若沒了臉上那傷,這人看着,卻是比雙福要好看那麽些?
晃神的時候,雙福已經擦幹了手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看珊瑚眼下一圈的淡青,也知她此時累極,只是還是忍不住開口問:“昨兒夜裏是咋回事兒?我聽着嬸子叫的時候吓着了,直從炕上滾了下來,還以為你又咋的了。”
珊瑚聞言臉一紅,想起剛剛自己心裏那麽編排他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他關心自己,低頭道:“我家糟心事兒多,老牽連了嬸子和雙福哥麻煩…”
珊瑚話音未落,雙福卻是趕緊擺手道:“我不是這意思,我只是…”雙福也說不下去,直漲紅着臉,總不能說自己其實一直是拿她當一家人的吧!
Advertisement
沉默了一陣,覺得有些尴尬了起來,珊瑚頓了頓,開口道:“昨兒我老不安心,到大半夜了還提着心睡不着,後來我爹帶了網出門,我覺着不對,就偷偷跟了出來。”珊瑚一字一句,将昨夜裏的事跟雙福說了一回。
“老洪叔就這麽把人給救了上來?大半夜的?”雙福有些不可置信。雙福家有三畝地,每年收成也都不錯,是以他家并沒有讨海過活的人,想起半夜裏那茫茫一片海,還能在中撈起人來,雙福如何都覺得不可能。
“是啊,那時候我連他們在哪兒都看不到,也不知道我爹是咋的救上來的。”珊瑚搖搖頭,目光瞟到炕上那人的臉頰上,忽然想起昨夜她将這人拽上船的時候還包着的一層網……
“珊瑚,”雙福喚了她一句,臉色看着有些沉重,“這人…也不知是什麽來歷…”說着有些斷斷續續,珊瑚卻是聽出些不對勁兒來,蹙眉看着雙福,等着他後頭要接着說的話。
雙福見珊瑚這樣看着他,像是給了鼓勵般,開口幹脆地道:“這人身上,全是刀傷!”
“什麽?”珊瑚一驚,雙眼大睜了起來。
“我剛才給他換衣裳看到的,後背上有道很深的疤,我瞧着,該是刀疤…其他倒是不明顯,但看着也是有年頭的了…我瞧着這人也就是比我大個一兩歲,可身上這…我怕他不是什麽好人…”雙福有些不确定地将心裏的疑惑說了出來,看着對面珊瑚緊皺着眉,卻有些看不透她正想着什麽,雙福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道:“興許是學功夫什麽的…”
珊瑚擡眼看了他,搖搖頭,道:“沒事兒雙福哥,只是總不能見死不救,等他醒了,也有他該去的地方,是什麽人都不要緊了。”
雙福聞言,卻是松了口氣,珊瑚這丫頭自小沒什麽主心骨兒,總是跟在自己身後到處跑,可這幾日自己卻總覺得她不再像以前那個小丫頭一樣了,許是娘說了要跟珊瑚說親的事兒,讓他現在對着珊瑚總有些不好意思。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暗罵自己沒出息!
回了自己屋裏,珊瑚也不理會坐在炕邊繡鞋面的珍珠,徑自躺上了炕。
面朝牆地躺下了,珊瑚聽到那邊屋子裏爹的咳嗽聲,珊瑚居然有些高興--前世這時候,一家人還着急忙慌地四處找人,珊瑚爹已經連人帶船不知道被海浪拍到哪裏去了。可現在還能這樣讓她聽到聲音,剛剛從那邊屋子過來的時候,爹還安慰她說船沒了還能再造,反正也是被風浪拍得散了架了才扔下不要的,現在也臨冬,不下海了,等來年春到,再造一條便是了。
這樣就算過去了?珊瑚暗自嘲笑自己,怎麽可能!雖說是把爹從海裏撈了上來,可是難保他好了之後不會又下海去,這事兒想完,那就必須徹底!
可是現在躺在雙福哥家裏的那漢子是怎麽回事?這是珊瑚始料未及的。前世自己沒有去救爹,所以這人也沒有被救上來,所以這回,不止救了一家子人的性命,還救了他麽?
待他醒來,他大概也有他要去的地方的。珊瑚這麽想着,倒是覺得這人用不着費什麽心。
輕輕舒了口氣。
剛才在雙福家,珊瑚倒是跟雙福說了那事兒,不出所料,雙福一口便應了下來,只等到明日,這事兒怎麽都能有個了解了!
又翻了個身,正好瞧見珍珠坐在炕邊繡鞋面兒的背影。珍珠不愛幹活兒,說了多少遍也是說不聽的,有時被珊瑚爹罵了,勤快了兩天就又懶了下來,珊瑚娘總說她就是個懶骨頭,可是再說也說不動,說多了珊瑚娘也沒轍,也就自己多做點,不去理她了。家裏的地裏的雜活幾乎全是珊瑚和她娘包了的,珍珠在家裏養的玉潤珠圓的,現在十四歲的身子,卻是比珊瑚看着要壯實豐腴許多,小襖裏裹着的胸口鼓鼓的,珊瑚不禁低頭看看自己的小包子,還未來得及嘆息,看看自己幹巴巴的手臂,又不止是那裏沒肉…
點着暗暗的一盞小油燈,珍珠一臉認真地繡着手上的東西。珊瑚在後頭,卻是看得目不轉睛。前世有過多少個這樣的場景,自己看着她繡制東西一臉羨慕,她卻丢了個如何都看不上自己的眼神。珍珠的手藝,在村裏确實是屈指可數的,一朵花兒一只鳥,繡的跟真的似的,破了洞的衣裳,只要她願意,都能補得跟沒壞過一樣,連雙面繡這樣難的她都能輕易做到,珊瑚看看自己的手,許是做多了活兒的緣故,手上長了層薄薄的繭子,跟她蔥白似的手指是沒法兒比的。自己縫縫補補的活計雖然也還行,可總是織網補網的,也是粗手粗腳慣了的,如何也做不出像她那樣精細的手藝來的。
“昨兒晚上,是你跟着爹出去的?”似乎是覺察到了珊瑚的眼光,珍珠停了停手下的活兒,頭也沒回地問。
“嗯。”珊瑚悶悶地應了一聲。
珍珠有些嫌惡地斜了她一眼,有些抱怨地低聲道:“那咋還讓爹帶了個人回來?什麽人都往家裏帶,不知道糧食都不夠自己吃的?”
“你是說讓他死在海裏不去管他?”珊瑚冷冷地應了一句,珍珠卻見了邪一般轉過身來驚奇地望着她。
珊瑚見她這樣才忽然想起,原來之前,自己實在是軟弱,連她說什麽都極少反駁回去,才讓他一點沒将自己這麽個大姐放在眼裏。這時也不顧她一臉的驚訝,翻身往裏不去理會她。
從袖口裏摸出剛才雙福給她的,說是從那人裏衣內翻出來的。也就是半個手掌大,紋飾複雜,一邊圓潤突起,一邊扁平無紋,鐵一樣的東西卻又有些發綠,看起來…像個什麽動物。
“我也沒說讓他死…”珍珠在身後又絮絮地念了幾句,珊瑚趕緊将那東西收進枕頭下面,想着哪時候那人要走了再還給他好了。
閉了眼,也不管珍珠還說什麽,自顧自地睡了去。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