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傷心小狗

場面有些尴尬。

溫疏的眼神先是從相框上飄過,接着又頗為心虛的飄到了許齡的身上。

後者像是不在意她的目光一般,眼神一直落在了相框上。

Kkkkk,老婆不會将她當作是變态偷窺狂吧?!!!

那怎麽行!!!

溫疏正想着怎麽解釋才好呢,門外突然傳來說話聲。

“意杏,你在這幹嘛呢?怎麽不進去,沒帶鑰匙嗎?”

接着就是李意杏打着馬虎眼的聲音響起,“哈...哈哈哈,沒事,我尋思走廊上涼快,清醒清醒腦子一會好回去寫題。”

李意杏你不會是在聽牆角吧!!

搞得她們在幹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似的。

溫疏不太敢出聲,靜靜的等待着發落。

許齡臉上看不出喜怒,她将照片放回原位,對溫疏說:“先出去吧,這事一會再說,我在這你室友都不太敢進來。”

別看許齡表面上如此的收放自如,實際心裏頭也是感覺理不清楚。

雖說溫疏一直跟她在表明心意,但是她也着實沒有想到,原來溫疏說的喜歡是從這麽早開始的。

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溫疏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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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許齡已經自然的牽起來了她的手,像是習以為常一般,又用另一只手拉開了門。

這次發愣的又變成了溫疏。

溫熱的觸感從她的手心穿來不像是假的,卻又亦夢亦幻——她在夢裏面已經有過好多次這樣了,她主動牽起許齡的手,或者許齡牽起她的手。

這只手好像應該早在她們十七八歲的時候就緊緊的握在一起,現在也好,知道的還不算遲。

李意杏不知道在和那位同學對話之後去了哪裏,幸好是不在門口,否則撞見了也免不得一番尴尬。

溫疏這時候嬌羞的厲害,也顧不得自己偷藏相框被抓包的事情,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許齡牽着她的手上,嘴角從兩人相碰時就一直咧着沒放下。

她悄悄的用了點力氣,回握過去。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就是開心了想撒一個莫名其妙的嬌。

許齡快她半步下着樓梯,也沒回頭,只是用牽着溫疏的那只手的小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敲了兩下。

怪癢的。

許齡的身上香香的。

有一種春天的味道,是陽光出現、萬物複蘇、任何事情都有了希望的感覺,是溫疏覺得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

而現在,這世界上最美好的許齡此時此刻正握着她的手,帶她一起走。

是下樓梯。

但是感覺好像在私奔啊。

好想和許齡私奔,到天涯海角,到哪裏都好,有許齡就好。

走出了宿舍樓許齡才有功夫回頭看了一眼溫疏。

剛才真是只顧着跑了,在宿舍裏狹小又暧昧的空間太容易讓她想多了。

而此刻的溫疏,還是那樣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許齡在看,臉紅...了?因為害羞?

許齡放開她的手,在前面走着,不用過多的示意,溫疏已經乖乖跟了上去。

晚間的彩霞湊在西邊的天空上,一層層的,顏色一點點暈染開。

光線昏暗了,也給了一些人趁黑作亂的機會。

溫疏先是快走了兩步和許齡并肩而行,接着開始試探,一點點的往許齡那邊湊過去,直到輕微的甩臂讓她們隔着兩層衣物相觸——溫疏的趁其不備又握住許齡的手。

這邊小狗剛開始洋洋得意,然後就被人狠狠的回握住。

許齡扭頭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原來不是趁其不備,而是對方早有預謀,引誘她上鈎。

是的,溫疏是許齡的願者上鈎。

“嗯,說一說吧,溫疏。怎麽還搞偷拍那一套啊。”許齡輕飄飄的問。

“因為喜歡你啊。”溫疏簡略的答。

“我想聽聽過程,你是怎麽喜歡我的。”傍晚的風将許齡原本就不大的音量吹得更輕了些,落在溫疏的耳朵上有種貓抓的癢,“聽聽溫疏是怎麽喜歡許齡的。”

三年前 江濰一中

溫疏來到這邊上學更像是一種流放。

從小溫疏就知道自己家裏面很有錢,但那些錢在以後大概幾率沒有多少是屬于自己的。

因為她是私生女,從小被人陰陽怪氣被人孤立的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不過她也算是幸運。

名義上的母親對她并無物質上的虐待,親生父親甚至對她諸多偏愛,她需要忍耐的也就只有一起長大的哥哥的冷言冷語和帶頭孤立。

小時候還挺愛哭的,被人故意絆倒會哭,被哥哥撕了剛寫好的作業也會哭,被小孩弄髒剛換好的衣服也會哭,被人說沒有媽媽也會哭。

在她四歲之前也是有媽媽的。

媽媽很漂亮,也很愛她,只是身體不好,她見到自己親生父親的時候恰好是媽媽的葬禮,那天她也在哭。

媽媽的照片是黑白的,明明在笑,就像平常無數次哄她那樣,可是溫疏感覺不到一點的溫暖。

年紀小,對生死也并非全無概念。

死了就是以後想念的時候只能看看抱着照片看看,因為她們家沒有視頻錄像。

所以溫疏一直把照片抱在懷裏,坐在棺材邊,倚着硬邦邦的棺材。

葬禮是件很忙的事情,來吊唁的人又很多,其他長輩拉了兩次也就沒功夫管她了。

溫疏覺得,如果所有人都哭的那麽傷心,媽媽也不會開心的。

所有人都來哭一通,将傷心留給媽媽,可是溫疏不想,她想多陪陪媽媽,想讓媽媽開心。

葬禮結束後,溫疏的歸屬又成了一個問題。

她的媽媽亡故,外公外婆也早在溫疏沒有見過的時候就已經撒手人寰,今天來的親戚再近的都要出了三服。

所有人都只想要錢,不想管閑事。

那時候的燈還不是節能燈管,昏黃的光照在每個人的身上,人人都因為分到了些錢而顯得“容光煥發”。他們都喝了很多的酒,劣質香煙和白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地上堆滿的是瓜子花生皮。

大人說話小孩照例是沒有資格聽的。

于是溫疏就倚在門框上,手裏依舊抱着相框。

那天晚上是個晴天,星星很多。

童話故事裏總喜歡說人死了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按道理來說媽媽也是這樣,但四歲的溫疏已經比別的小孩聰明許多,早就識破了這個騙局。

媽媽哪都沒有去,被自己好好的抱在了懷裏。

父親是這個時候來的,他的眉眼和溫疏很相似,能夠一眼認出來也并不意外。

他将溫疏抱起來,溫疏并不抗拒這樣一個懷抱,她坐的有些麻,再說這個人身上的味道比裏面煙酒還有嘔吐物都混合在一起的感覺要好太多了。

溫世榮将溫疏帶回了家,跟溫疏講自己是她的爸爸。

其實去誰家都無所謂的,因為有媽媽的地方才是家,她也從來都不想要爸爸。

在命運面前人從來沒有說不的機會。

比方她一出生就是一個注定被人唾罵的私生女。

溫疏對這個家的期待值一般,反而出乎她意料的,家裏面的人都對她挺和煦。

名義上的母親也會和她笑眯眯的說話。

直到那個哥哥的到來。

嚣張、跋扈、不講道理同時又過分仇恨溫疏。

起初只是小孩子之間的把戲,吃飯的時候故意把溫疏的碗打翻,剪壞溫疏新買的裙子,撕掉溫疏的作業,把溫疏塗了一個下午的石膏娃娃打碎。

後來就開始變本加厲了些,也正是因為這種變本加厲。

從上小學開始,托哥哥的福,學校裏的師生都知道溫疏是個私生女,溫疏的母親是小三,溫疏和她母親一樣的無恥,溫疏到最後也會破壞別人的家庭...

想告狀甚至都不知道和誰說。

哥哥會在放學路上威脅她,說,“溫疏,就算你去告訴了爸也沒用,你以為他能管的了我嗎?”

不能啊。

沒人能管的了他。

父親不行,楊阿姨也不行。

她在這個家裏面生活,接受着溫家庇佑下的衣食住行,所以有些流言蜚語就是她活該承受的。

可有的不是。

她忍,不代表她不怨。

忍,也并非一味的縱容。

十三歲那年,溫疏上初一。

那時候哥哥溫齊之已經上了高一了,他成績不錯,人品确實堪憂。

一日,溫疏回家,溫齊之已經坐在了沙發上看電視。

溫疏心裏頭說了句晦氣,然後低着頭在這個瘟神面前溜過去,也是幸好,不知道他那天是心情好還是什麽,總是也沒管溫疏。

這邊心裏面還在洋洋得意,回到了房間裏,溫疏才發現自己保存的媽媽的遺照被溫齊之撕碎了丢在地上,碎片上面還有踩踏過的痕跡。

照片沒有過塑,這麽些年也沒有變潮混色,可見溫疏保存的确實好。

珍惜了近十年的照片原來如此易碎。

溫疏已經很久都沒有夢見媽媽了,照片也成了她最後的念想。

有些事情不能忍。

所以溫疏直接跑下樓去,無視掉溫齊之洋洋自得的神情和正欲脫口而出的嘲諷。

血液從她的手掌上往下滴,她拿着相框上碎掉的玻璃,也不估計自己的手掌是否被銳利的玻璃所劃破,她的內心只有一個想法,報複他。

連帶着之前的一切賬、一切怨都一起,報複他,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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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開朗靠愛和關懷支撐澆築,溫疏開朗靠遺忘和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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