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陸寧川又被拒的灰頭土臉，自尊心嚴重受損，放假這天放縱自己睡到中午，起床吃飯後去了健身房。劉維見到他像看到打西邊出來的太陽一樣，驚訝的說：“喲，這不是我合夥人嗎？今天怎麽想起來在我這兒有股份了？”

陸寧川一言不發，換衣服，上器械，一臉生人勿近，健身房一衆人等都被他狂躁的氣場吓退在5米之外。

陸寧川自虐般的把器材過了個遍，最後在仰卧板上倒鈎着達到滿負荷，他頭沖下躺着喘着粗氣休息，聽到電話提示音，跟打了興奮劑似的，噌的又起了一個，坐起來拿過手機看了一眼，廣告推送，頓時全身無力，轟然倒地，不顧形象的趴地上不起來了。

劉維看了他一眼，覺得拍下來配上文字，“我差不多已經是只廢貓了”，可以做成一張很好的表情。他走過來伸腿踹踹陸寧川：“又沒約成？”

陸寧川原地沒動哼了一聲。

“寧川啊，”劉維搖頭嘆息，“你是真沒追過人，也真不會追人！”

“我怎麽了？！”陸寧川就不服了，哥們兒差哪兒啊？

“欲擒故縱你懂不懂，你不覺得自己這一天的追得太緊了嗎？”

“啊？”陸寧川傻了，他上次追人時還是少年，還不如現在呢！除了也是上趕着一頭熱，還要加上比現在更傻更羞澀，腼腆得連句過分的話都不敢說，要不能被耍了兩年多才發現嗎？

劉維看他這樣子，實在恨鐵不成鋼，指點他：“你殷勤得獻，但是偶爾也要拉開點距離，這樣他才能感覺一下你對他的重要。”

“我縮短距離還來不及呢！”陸寧川急了，“再說我還用拉開距離？我馬上要進基地了，到時候別說見面了，電話都沒信號！卧槽我跟你這兒浪費什麽時間！”陸寧川覺得自己真蠢，自尊心是什麽，能賣錢嗎？姚遠又不是跟妞約會去了，替同事值班而已，他出不來我就去呗，就這麽簡單！

劉維親眼看着陸寧川一秒鐘做通自己的思想工作，然後按了快進鍵一樣洗澡換衣服，頭發都顧不上吹幹，風一樣的開車又跑了，驚訝得半天合不上嘴，這人算是沒救了。

替周全值的這個班，姚遠心裏也并不好受。他機械的刷着分診頁面，明知道沒有新患者也停不下來，心裏莫名焦躁。他暗暗想：老周你這親要是沒相成，你都對不起我和陸寧川！然後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吓了一跳，他和陸寧川……陸寧川在他心裏已經是這個位置了？

總之是有點對不起陸寧川。姚遠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爺們兒，既然不是故作矜持擺架子，那麽就該主動打個電話坦坦蕩蕩的解釋一下，他掏出手機撥給陸寧川，對方很快就接了。

“姚遠？”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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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能出來了？”陸寧川聲線如舊，聽不出一絲的不高興。

沖這态度，姚遠心裏就是一個大寫的服氣，他聲音裏不自覺的帶了更多的歉意，“對不起，我今天真的要替同事值個班。”

“沒事兒。”陸寧川笑，“都有需要幫忙的時候。”

“你沒不高興吧？”

“沒有，一點沒有！”

“哦，那我挂了。”

“你挂吧，我看着你挂！”

“看着我挂？”姚遠一愣，擡頭就看到陸寧川晃裏晃蕩笑嘻嘻的進了急診室。

腦補帝陸寧川在姚遠對面坐下，心想：來對了！我遠主動給我打電話了，想我了！我要沒來，他可能都要哭了！

姚遠看他傻笑，也忍不住笑笑：“謝謝你那天給我買宵夜。”

“謝什麽呀，咱倆誰跟誰。”陸寧川擺擺手，“那天你累壞了吧，我在走廊看了半天，好家夥，一地的血，吓死人！”

“還好，也不是經常有。”姚遠一想起陸寧川默默站在走廊裏看他，心裏就覺得怪舒服的。

“那天我看來了好多醫生，除了你，我只認識周醫生。”

姚遠點點頭：“大型車禍、食物中毒什麽的，醫生、護士不夠，所有人都要加班，所以我跟你說過急診科休息也要24小時開機。”

“卧槽還真是的，”陸寧川心疼了，“急診科夠累人的。”

“嗯，”姚遠點頭，“但也挺有意思。”

“你喜歡幹這個？”

“喜歡。”姚遠承認，“我以前在神經內科，晉級需要門急診資歷，急診科又缺人，我才轉過來的，但幹了一段時間吧，還挺喜歡的！”

“嗯，你那天搶救病人時，老帥了！”陸寧川花癡的看着他。

姚遠無奈：“咱倆就不能聊幾句正經話嗎？”

“能啊，你接着說。”

姚遠嘆了口氣：“過段時間我就要回神經內了，還挺舍不得的。”

陸寧川不解：“留在急診不行嗎？既然你這麽喜歡！”

“但我以前的專業是神經內。”

“不能改嗎？”

“也不是不能……”

“那就是能呗！”陸寧川一拍手，“那還想什麽，急診既然這麽累，歲數大了更幹不了了，為什麽不趁現在年輕折騰？”

姚遠忍不住笑了。

陸寧川：“你笑什麽？我說的不對？”

“你說的很對。”姚遠繼續說道，“急診很有意思，我喜歡急診每天都不一樣，每天都很刺激，但是太忙了，對生活、對家人影響都很大——”

陸寧川馬上表态：“這有什麽，你出不去，我這不就來了嗎？”

“誰特麽說你呢！”姚遠笑罵，“我說的是我媽！”

“哦……”

“我媽歲數也大了，我姐又忙，回神經內時間就規律多了，家裏也需要我。”

陸寧川很喜歡聽姚遠跟他說這些，能聊這個肯定就不止普通朋友，姚遠雖然嘴硬，但逐漸開始向他敞開心扉、傾訴自己。陸寧川從看上姚遠那天開始，就從來沒拿自己當過外人兒，此刻鄭重其事的說：“姚遠啊，我覺得你還是應該争取一下留在急診。家裏我可以幫你照顧啊，但人年輕時追求夢想的機會不是時時都有，你別笑啊——”他看到姚遠笑了，急道，“我可是個教練，我就常這麽跟我的隊員們說。诶，我給他們訓話時也可帥了，你改天去看看？好吧，還是說你，你這麽年輕，別留任何遺憾，喜歡什麽就去做啊！你這人吧，你什麽都好，真的，你各方面都比我強多了！但你就是有點優柔寡斷……”

姚遠不悅：“你憑什麽說我優柔寡斷？”

“憑我頭回見你啊！”陸寧川被自己和姚遠能如此推心置腹的交流激動的夠嗆，說話又開始沒邊兒，“我頭回見你在那洗手間裏，哭的呀，那小樣兒心疼死個人兒！”

姚遠怒道：“找揍是吧，我根本沒哭！”

“怎麽沒有！”陸寧川不服，“你那天憋屈夠嗆吧，我要是你就找楊什麽來着？對，楊曉珊！不等他們結婚，我就去找楊曉珊問問，為什麽不跟我好？你可好，都自己心裏憋着，還強撐面子去參加婚禮，有喝那麽多酒的力氣你怎麽就不去争取一下呢！”

陸寧川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本來前面說的挺好，姚遠也特往心裏去，心說這家夥倒不只是四肢發達，教練沒白當，幾句“夢想論”把自己煽呼的心潮澎湃，沒想到兩三句後就又沒譜兒，專挑姚遠不愛聽的說。姚遠瞪着陸寧川，片刻後不怒反笑：“要這麽說，急診我還真不愛待了，我要不是在急診待這一年，一直在神經內，沒準兒跟楊曉珊就成了，來急診實在太忙，都耽誤我終身大事了！”

“啥啥啥！”陸寧川狹長的眼睛都瞪圓了，“楊曉珊也是神經內的？”

“對啊。”

“我跟你說！”陸寧川心說這還得了！“你不能回神經內！你就留在急診！”

姚遠白他一眼：“你說了算？”

“你現在就答應我！”

“你來勁了是吧！”

陸寧川馬上收起硬的來軟的：“那我求你了行嗎？”

姚遠心裏暗自鄙視自己，他明知道陸寧川喜歡他，才故意用楊曉珊去刺激他，陸寧川卻當真了，可憐巴巴看着他，一副等待宣判的樣子，這天兒聊的，簡直像談戀愛耍花腔，“這事我再想想，又不急着現在決定。”

“哦。”陸寧川放了點心，“那你好好想想。”

“嗯。”

“你想好了先告訴我行嗎？”

“告訴你幹嘛。”

“我想知道啊！”陸寧川理直氣壯。

姚遠冷笑，“你又犯病了吧。”

陸寧川最喜歡這句了，“姚醫生有藥！”

姚遠沒忍住笑了出來，他倆相視傻笑了一會兒，還好沒有患者，否則沒病也肯定被倆老爺們兒周圍散發的粉紅色氣泡吓出病來。

陸寧川借口今天沒出去玩兒，要求改成急診一晚游，讓姚遠帶他參觀一下，姚遠就帶他在急診轉了一圈兒。

陸寧川什麽都感興趣，“這是什麽？”

“心電圖。”

“這是什麽？”

“洗胃機。”

“洗胃機啊，”陸寧川歪頭想了一會兒，“這也沒幾臺啊，要是出了你說的那種，多人食物中毒，洗不過來怎麽辦？”

“簡單，”姚遠壞笑，“帶到衛生間，每人喂一勺兒，緊急催吐！”

“我去！”陸寧川做幹嘔狀，“真的假的！這也太惡心了吧，你們當醫生的這麽狠？”

“哈哈哈哈！”姚遠大笑，一副看傻子的表情，“這你都信？有催吐劑好麽！”

“你騙我！”

“你傻啊。”

他倆說笑着到了醫生值班室，陸·小心眼兒·寧川眯起眼睛記仇的問姚遠：“那天你沒走吧，就在裏面呢對不？還讓周醫生跟我說你走了！”

姚遠裝失憶：“哪天？我忘了。”

“騙我！”陸寧川不開心，“還嫌我黑歷史多，咱倆你細想想，是不是你信用更差！我從來都沒騙過你，你騙我都成習慣了！”

“幾點了？”姚遠簡直看不下去他那張有棱有角的臉上故作委屈的樣子，岔開話題催他走，“你是不是該走了？”

陸寧川一伸手把他推在值班室的門上，他想起姚遠說過值班室沒監控，如果有一天在這裏……姚醫生穿着白袍……他倆來一發……陸寧川心裏癢癢的，低頭湊過來在姚遠耳邊小聲說：“你以後別騙我了。”

姚遠推了他兩下，奈何臂力根本不是陸指導的對手，陸寧川離他實在太近，呼吸間都是彼此的氣息，姚遠覺得自己的心跳聲都會被陸寧川聽到，緊張道：“別鬧了，走廊有監控！”

陸寧川低笑：“你讓我親一下。”

“我揍你信不信？”

“不信！走廊裏有監控！”陸寧川說着飛快的在姚遠臉上親了一口，親完趕快放開他後退了兩步，畢竟，他不想真挨打……

姚遠尴尬的站在原地，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過了一會兒他才找回心神，咬牙切齒：“陸寧川！”

陸寧川吓得魂飛魄散，覺得姚遠接下來要說的有以下可能：你給我滾蛋！我再也不想見到你！老子今天跟你拼了！他趕緊搶話道：“內什麽，我确實該走了，改天我再來！”說着逃也似的跑了。

姚遠一個患者都沒看，卻覺得耗盡心神。

他知道就算陸寧川沒逃，自己也下不去手再給他一拳。那其實是一個默許的吻，如果陸寧川當時吻在唇上，沒準兒他還會回應。他知道這不合乎邏輯，但那一刻的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他可以騙騙陸寧川，但騙不了自己。

他，有那麽點，喜歡陸寧川。

唉，姚醫生長嘆一聲，這叫什麽事兒啊，仙丹不叫仙丹——藥丸藥丸！吃棗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