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VIP] 這個女人離不開孤
整整兩個時辰, 季妄言騎着馬,抱着煙楣, 屠戮了大半個麒麟街, 一路的高官都被?他以繩栓之,帶回了北典府司。
煙楣最開始還試圖維持她?女官的身?份,比如下去挺胸擡頭的走兩圈之類的, 但是她?往馬下一望, 瞧見了滿地的血,便覺得?頭暈目眩, 後背冒冷汗,一陣犯惡心?, 坐在馬上?都坐不穩,整個人往後一靠,全都窩靠到了季妄言的身?上?。
彼時正是盛夏,白日間烈陽灼燒, 煙楣卻出了一身?冷汗,季妄言瞧的心?疼,便抱着她?, 捏着馬缰,從滿是血腥的宅院中縱馬走出來, 去了街道樹下陰涼處。
他沒帶水囊,便向身?後的暗衛比了個手勢。
暗衛轉瞬間便提來了個水囊, 季妄言喂給煙楣喝。
那時青天白日, 身?後是血腥遍地的街道,樹下是黏在一起的一對鴛鴦, 煙楣飲了兩口,回過?神來後便要推季妄言下馬, 她?道:“叫人瞧見了。”
他們是來抄家抓人的,一路上?不知道引來了多少人瞧呢。
季妄言本?想說“早被?人瞧見了”,但又不想惹煙楣生氣,小?貍奴臉色太白,都快吐出來了,他便翻身?下馬,去騎了另外一匹,回了北典府司。
煙楣對北典府司也毫無認知,她?想象之中的“審案”,大概就是一群人查案,然後在堂上?開審,堂上?的大人放出一個個證據,然後犯人就俯首認罪——這是她?以為的審案。
但季妄言把這群人拉到北典府司之後,問都沒問一句,直接拉進了北典府司的诏獄裏就開始刑訊逼供。
那是煙楣第一次進北典府司的牢獄,她?估摸着自己也應該是最後一次進去了,她?只進去看了一眼,便被?慘叫聲和血腥氣逼的跑出來了,被?季妄言抱到了北典府司辦案的大殿內休息。
大殿內寬敞明?亮,靠窗口處有一個矮榻,季妄言把她?放在上?面,伸手揉她?的腦袋,哄她?:“好楣兒,歇口氣,一會兒幫孤整理卷宗可好?”
煙楣知道,他是看她?成了這樣,不想讓她?再下诏獄裏去了。
煙楣也不想再去诏獄裏去了,她?一貫是個不愛為難自己的人,便窩在塌上?順從的點了點頭,季妄言疼愛的揉着她?的臉,還喚人來給她?拿了一盤荔枝吃。
被?冰鎮過?的荔枝涼甜多汁,煙楣靠在季妄言的腿上?,問他:“季妄言,這些大案子...都是這麽查的嗎?”
季妄言拍着她?的背,不知道該如何與她?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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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案子是早有預謀,所有證據都已經被?順德帝備齊了,下面這些人的供詞其實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朝堂之上?的風波,是世家門閥與東宮之間的拉鋸,是不斷的攻讦與權勢傾軋,是奪權與打壓門閥,這些人的證詞,不過?是其中一環而已。
但小?楣兒不懂。
她?連一個案子都沒見過?,甚至都沒上?過?官堂,她?哪兒知道這其中的貓膩呢?
季妄言捏着她?臉上?的軟肉,與她?道:“看情況,若是證據确鑿,可以這麽逼供,但大多數案件沒有這麽多證據,所以需要審。”
煙楣“噢”了一聲,塞了一口荔枝肉。
她?懂了。
因為證據确鑿,所以可以直接打。
季妄言也沒有繼續解釋,他還需要去诏獄裏刑審,然後把供詞整理出來,今晚直接去面聖,明?日去打一場硬仗。
他今日的動?作,早已是朝野震蕩了。
在號角吹響之前,季妄言最後揉了揉小?貍奴的臉蛋,哄着她?道:“好楣兒,這幾日都不要出去了,留在北典府司裏,陪孤辦案。”
他是東宮太子,那群世家門閥弄不死他,但是弄死一個煙楣綽綽有餘,他不想叫煙楣涉險。
留在北典府司內最安全。
煙楣渾然不知,躺在矮榻上?、含着荔枝肉“唔”了一聲,睜着水汪汪的眼睛點頭。
她?會好好幫着殿下整理卷宗噠。
季妄言便從殿前離開,入了北典府司的诏獄。
北典府司的诏獄是在地下挖出來的地牢,暗無天日,夏日裏,地面之下也很冷,一位位大人被?扒了官袍捆到了木架上?,鞭抽拷打。
季妄言只是借了北典府司這麽個地方,但是動?用不了這裏的人,做審訊的,還是他的左侍衛長。
被?拷打的人是周左相,年過?半百,沈腰潘鬓,同時也是京城最大的士族,周家的人,他在位多少年,周家便強橫了多少年,漠北一半的軍饷都被?他吃下了。
左侍衛長在抽打他,但用處不大,周懷景可以硬抗。
他滿臉血跡,但一言不發。
秦七夜攜證據入京的事情,雖然是隐秘消息,但是他們周家的人一清二楚,因為派過?去殺秦七夜的就是他們周家人。
順德帝想借秦七夜揭發出漠北貪污案,他們想殺掉秦七夜,掩蓋這個案子。
但是他們沒蓋住,還是讓太子站出來了。
沒人比他更?清楚太子是想做什麽,貪污案只是一個由頭,太子和順德帝是要削門閥。
所以他可以死在這,但不能認罪。
他認罪了,等着周家的就是覆滅。
宮裏出來的人,審訊的手法?自然比不上?北典府司的人,季妄言靠在椅上?瞧了片刻,叫人拿剔骨刀來。
“周大人應該知道的,孤以前,很愛來北典府司的诏獄玩。”
左侍衛長将一柄刮骨刀雙手捧着遞給季妄言,季妄言擡手接過?,冷冽俊美的臉上?帶起了一絲懷念的笑意:“那時候,孤可跟指揮使大人學了一手好手藝,沈指揮使說,那叫庖人,今日,便叫周左相,嘗嘗孤的手藝。”
北典府司诏獄中,牆壁上?的火把光芒明?明?暗暗,年輕的太子笑眯眯的舉起了屠刀。
——
夏日,皇宮,三皇子殿內。
三皇子與麗貴妃兩人坐在殿內,焦躁的等待着。
每隔兩刻鐘,便有侍衛從外而來,跪在地上?禀告太子的動?向。
季妄言幾乎把麒麟街一半的官員都給拉進北典府司了!整個麒麟街上?哀嚎遍野。
三皇子聽?的後背都冒汗。
他知道他這個太子殿下一向膽大妄為,但卻沒想到太子居然敢真的把文武百官都拉進北典府司裏,他可想而知,明?日的朝堂得?有多少人找太子的麻煩,他光是想想,就頭皮發麻了。
這樣大的貪污案子,幸好他沒有去管。
三皇子想着想着,竟生出了幾分?幸災樂禍的得?意來。
幸好他昨日就察覺到苗頭不對,遠遠跑了。
他到時要看看,季妄言該怎麽應付滿朝文武的壓力。
旁的麗貴妃也和他一樣高興,還與他道:“太子這件事若是辦砸了,陛下定會懲罰他的,到時候,你便去替他求情,在你父皇面前給他說些好話,你父皇最喜歡你天真純善的樣子了。”
“若是那些文人再兇點,說不準太子之位都——”
三皇子面含興奮的點頭。
雖然季妄言還沒出事,但是這對母子卻已經開始期待起來了。
唯獨跪在地上?的侍衛将頭垂得?更?低了。
三皇子沒見到那滿街的血腥,但凡瞧見了,此刻便不會這般輕松。
太子失敗了,三皇子能上?去踩一腳,但是太子若是贏了呢?
侍衛聽?着麗貴妃與三皇子帶着歡笑的對話,打了個寒顫,低頭告退了。
——
夏日,晚間。
煙楣窩在矮榻上?,從正午吃到未時,吃飽喝足後,抱着一盤子荔枝睡着了。
北典府司內很安靜,這裏的人走路都沒有聲音的,連一點鳥叫蟬鳴聲都沒有,她?靠在矮榻上?,曬着午後懶洋洋的陽光,等季妄言。
季妄言好像很忙,她?睡到晚間子時夜半時醒來,一睜眼,室內一片昏暗,窗外星光與月光照亮了她?的半張臉。
季妄言還沒回來。
她?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打着哈欠爬起來,慢騰騰的走到案前,點了一根燭火,捧着到門口,一推開門,便瞧見那位左侍衛長守在殿外門口。
“煙大人。”見煙楣走出來,左侍衛長道:“可是餓了?屬下去為您傳膳。”
煙楣臉上?還帶着尚未消散的惺忪困倦,這左侍衛長一抱拳行禮,她?驟然驚醒,回了一個文人書生禮後,道:“季——太子殿下,還未曾出來嗎?”
“快了。”左侍衛長道:“周大人招了。”
兩條腿都被?庖完了才招的,因為下一步就是他的命根子。
煙楣想了想,道:“膳堂在哪兒?勞煩帶我?去一趟。”
左侍衛長便帶着煙楣去了北典府司的膳堂。
他親眼瞧見煙楣下了兩碗面,然後放在食盒內,往大殿端去。
左侍衛長有心?說一句“殿下從不在外用膳”,“殿下也不跟別人一起用膳”,“殿下不愛吃面食”,但到了嘴邊,全吞回去了。
之前殿下對這位煙楣姑娘如何特殊,他也瞧見了,就別自找不痛快了。
煙楣高高興興的端着兩碗面回了殿內,她?回到殿內的時候,季妄言還沒回來,她?怕面涼了,便與左侍衛長道:“勞煩您,去将太子殿下叫回來。”
左侍衛長嘴角抽動?了兩下,垂頭稱“是”。
左侍衛長到北典府司牢獄的時候,季妄言正拿一方棉帕擦手,心?情頗好的往外走。
左侍衛長與他正好撞上?,便聽?季妄言道:“可是煙楣喚孤?”
左侍衛長點頭稱“是”。
季妄言愉悅極了,随手把棉帕扔到左侍衛長的臉上?,道:“女人,就是黏人,呵,一刻都離不開孤,孤不在的這一下午,煙楣是不是提心?吊膽,輾轉反側?”
左侍衛長沉默的跟在後面。
怎麽回答呢。
煙姑娘一個人吃了三盤荔枝兩盤梨一盤糕點一盤鹵牛肉然後睡到剛醒,嗯——
大概,煙姑娘在夢裏也提心?吊膽過?吧。
睡着的時候也确實輾轉反側了好多回。
“是的。”左侍衛長道:“煙姑娘叫屬下來喚您。”
季妄言的唇角高高勾起,從诏獄內一路回了辦公的大殿。
他回大殿的時候,煙楣正在殿內點燭火。
辦公大殿內有一個很大的燭燈,是由精鐵雕鑄而成,上?面放滿了九十九盞燈,煙楣正在一盞一盞點亮。
暖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大殿,煙楣聽?見季妄言放重?的腳步聲,回過?頭來,便瞧見季妄言站在門口看她?,她?昂起柔媚的小?臉來,沖季妄言一笑。
漫天燭火,不及她?眼底一抹光華。
季妄言腳步一頓,只定定的望着她?。
他每一次見煙楣,都覺得?煙楣比上?一次見更?好看,他也比上?次更?喜歡。
“季妄言。”煙楣遠遠地和他笑:“過?來吃面啦。”
季妄言喉頭微動?,一步步走到煙楣身?旁去。
他不想吃面,想吃人。
煙楣沒瞧見他眼底裏洶湧着的光,她?把季妄言拉到案前,讓季妄言坐下,把面推到季妄言面前,與他道:“長壽面。”
季妄言的目光從她?嬌豔的唇瓣上?挪下來,盯着面前的面看。
普普通通的一碗面,上?面卧了一個雞蛋,殿內溫暖的燭火在面上?和煙楣的臉頰上?跳躍,他看着煙楣撐着下巴和他笑,聽?見煙楣說道:“過?了子時夜半,今日便是殿下的生辰啦,今天,我?是第一個祝賀殿下的人呢。”
季妄言難以形容他的心?情,本?來就被?煙楣塞的很滿的胸膛又一次被?煙楣塞滿,她?要把他的身?體擠壓到沒有一絲餘地和空隙,要剝奪他所有的獨存空間,要在他的每一處上?都烙印下她?的痕跡。
可偏偏,她?又是如此柔弱無依。
季妄言只覺得?烈火焚身?,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在煙楣和他笑的時候,突然間伸手抓住煙楣的手臂,喉結上?下一滾,道:“好楣兒,你,嫁給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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