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醫生走進來,搖搖頭:“你又在偷懶。”

霍根困惑地看着窗外:“你沒有聽到聲音嗎?”

“新的借口?”醫生道,無框眼鏡上滑過一道冰冷的光芒,“做你該做的……”

“轟——”

霍根眼神一變,轉頭道:“醫生——”

“在這裏待着別動。”醫生驚訝而有些慌亂地跑了出去,霍根剛要擡腳跟上,就聽到醫生的一聲驚呼,“不,別過來!”

霍根心中一緊,匆忙走出去,只見一架漂亮的銀灰色機甲正閑庭信步般地走來。在機甲斜後方不遠處,轟然倒塌的建築形成了這一幕的絕妙背景。

霍根看到了頭頂的防空罩,腦中迅速地分析現狀——毫無疑問,有人襲擊了基地,并且事先控制了基地的安保系統。

醫生伸出手攔住霍根,低聲道:“回去,裏面有一間地下室,到那裏去。”

霍根看着他,醫生蹙眉,從腰間拔出小巧的□□,這不是戰士的槍,而且即使有電磁槍在手,一個人想對付一架機甲也是不可能的。

看了一眼緩緩舉起死光炮的機甲,霍根突然踢了醫生一腳,醫生手一抖,□□已經掉落在地上。

“我們投降!”霍根一邊把手舉過頭頂高聲喊道,一邊示意醫生一起做。醫生瞪着他不敢相信,霍根無奈:“不然我們怎麽辦?”他說着為了示意自己無害,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幾步,讓機甲駕駛員看清自己身上沒有武器。

機甲內傳出聲音:“站在原地,張開你的手……轉過身,好了,別動。”

霍根老老實實照做,醫生一直在瞪着霍根,但機甲駕駛員看上去沒把他當回事,滿不在乎地走過來。

“等一下——”霍根鼻尖冒汗,忍不住後退了一步,“我已經是您的俘虜了。”他咽了口口水,戰戰兢兢,“可以別再用那玩意兒指着我嗎?”他看上去毫無殺傷力,單純而可憐,仿佛覺得投降就能得救似的。

也許這小白兔似的反應觸動了機甲內的駕駛員,他不但收起了死光炮,還從駕駛艙裏跳了下來,将機甲收回了空間鈕。

現在霍根看清楚他的敵人了,那是一個健碩的狂野男人,鼻梁上橫亘着一道深色刀疤,卻一點也不減損他的魅力。

額……他看上去可不太好對付,至少看上去就不像炮灰。

戰鬥的聲音幾乎傳到耳邊,以死光炮的殺傷力,這會時間應該已經摧毀了半個基地。

霍根心跳得快極了。他不知道卡爾、柯拉他們在哪,他連敵人的目的是什麽都不知道,是單純的恐怖襲擊,還是另有深意?

“我叫克裏斯蒂安,叫我克裏斯就好。”自稱“克裏斯蒂安”的男人好脾氣地問道,“你為什麽單獨在醫務室?”

霍根幹笑,看上去臉色發白,充滿了恐懼:“我以為您會一個人到這裏來,是已經知道原因了。”

這夥人襲擊基地,可自稱克裏斯蒂安的男人卻沒有和同伴一起襲擊訓練場,而是跑到了醫務室來。他顯然不在乎醫生,但他也不認識自己——他是在找人。找誰?必定是一個值得發動一場針對軍事訓練基地的襲擊的人。而且從克裏斯蒂安的态度來看,他們不是很想讓那個人受傷——這意味着受傷會降低那個人的價值。

霍根不知道他有沒有這個價值。但不管怎麽說,他已經足夠特別了。在別人都在軍訓的時候,他在這裏悠閑地練習瑜伽。

可關鍵問題是,為什麽克裏斯蒂安會知道,這裏有一個特別的學生呢?是因為控制了安保系統後,在監控中看到了嗎?

克裏斯蒂安彬彬有禮地問道:“你是我要找的人嗎?”

霍根對他滴水不漏的問題暗暗不滿,誠惶誠恐地說:“我只是個普通新生,因為身體不好在醫務室休息……我能問問我的教官……”他遲疑着看了一眼克裏斯蒂安,“和我的舍友們……”

克裏斯蒂安漫不經心地朝前走了一步:“據我所知你沒有說實話,你看,我和我的同伴們冒着巨大的風險來到此地,只是為了做一筆小買賣,可想而知,我們心裏多麽擔驚受怕,連我都不知道,再聽一遍你的謊言會有多麽可怕的後……”他的“果”字卡在了嘴邊,因為他突然感覺到一只腳被黏在了地上。他低頭看了看。

同一時間霍根擡起的手突然一屈,作訓服外套的袖子裏悄無聲息地滑出一支鋼筆,而在克裏斯蒂安驚愕地擡頭時,他已經扣動了鋼筆槍的機關。

“嗖”地一聲,麻醉針打入了克裏斯蒂安的脖頸。克裏斯蒂安睜大眼睛,努力地堅持了一會,但片刻後瞳孔渙散,麻醉藥發揮作用,令他失去了意識。他一頭栽倒,但右腳還黏在地上,趴在地上形成了一個怪異的姿勢。

剛剛霍根往前走了一步,又往後退了一步,一進一退間,在地上留下了一點強力膠水。留的位置并非随意,而是通過觀察克裏斯蒂安前進的步伐大小、習慣、情緒等推斷出來的。他并不需要膠水困住對方,要的只是那一秒鐘的驚愕而已。

醫生眨了眨眼,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他怎麽了?”

霍根收起鋼筆槍,匆匆看了一眼戰鬥聲小下去的地方——這并非好事,很可能意味着敵人清掃了障礙。

“有智腦嗎?”霍根問醫生道,必須立刻恢複基地的安保系統。

醫生道:“有,但是你不能太過疲勞……”

霍根打斷他:“給我。”

醫生只能點點頭,回去取出智腦,霍根打開智腦,手指如飛,很快切入了基地安保系統。進入這個領域,他那種隐藏起來的強大氣場幾乎無法收斂,而他也無心收斂。他是這個領域的王者,至今從未受挫。

這次的對手有些棘手,如果是在平時,霍根也許有閑情逸致和對方較量一番,但在這危急關頭,他聽到戰鬥聲音越來越小,便感到壓力越來越大,攻擊的力度便越來越兇悍,他幾乎是以摧枯拉朽之勢戰勝了對手,奪回了安保系統的控制權,與主腦取得了聯系。

一切太過順利,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霍根按下了攻擊入侵者的指令——主腦有能力識別攜帶着非法武器的入侵者,但是沒有得到任何預期的反應。

并不是指令有所錯誤,而是一只手迅速地關上了智腦,就在他下達指令的那一剎那。

霍根脊背上蹿過一陣森森的涼意,下一刻已經被一只冰涼的滿是消毒水味的手卡住喉嚨狠狠抵在了牆上。他順着這只手的手腕往上看,醫生冷靜的面容與平時幾乎沒有差別。

“差點讓你成功了。”醫生笑了笑,“本來只是想看看你有多厲害。”他提高音量喊了一句,“行了克裏斯,別裝死了,進來!”

過了一會,克裏斯蒂安才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來,那膠水真是讓他狼狽。他把脖頸側邊的針頭拔下來,揉了揉脖子上的肌肉,道:“梅森,我可差點被殺了。”

醫生——實為名叫梅森的不明人士——冷冷道:“那種劑量,連讓你打個哈欠的能力都沒有。”

克裏斯蒂安擡眼看了霍根一眼,後者臉色蒼白,無力地靠在牆上,雙手垂在兩側,幾乎喘不上氣了:“你該放松點力氣,別讓他死了,也許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梅森挑唇諷刺地笑了一下:“難道你不知道這位小朋友最擅長示弱?”他一邊說,一邊掰着霍根的肩膀,卸掉了他的關節,“你永遠不知道他會變出什麽來,這才是最保險的辦法。”

霍根悶哼了一聲,雙臂軟軟地垂在兩側,不過梅森做完這一切,的确放松了對他的鉗制,霍根貼着牆滑落在地上,瞳孔渙散,額頭上沁滿汗珠。但他挪動手指,仿佛要像剛才一樣,勾出某個類似鋼筆槍的東西來。

盡管剛剛是在演戲,但誰知道他現在會拿出什麽武器?

克裏斯蒂安本能地掏出腰後的電磁槍:“別輕舉妄動,這是為了你好,你該認清形勢了,告訴我你的姓氏,乖孩子……”然而這一回,他的話仍然沒有說完,一只正方形的光栅狀囚籠突然從天而降,将他籠罩在內,根本沒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無法再做任何動作,那囚牢幾乎是貼着他的身體打造,任何動作都是致命的。

梅森皺了皺眉,拔出靴子裏藏的電磁槍,剛要走上前擊毀天花板中鑲嵌的激光發射裝置,便感到眼前一閃,一只同樣的光栅狀囚籠将他困在其中,緊貼着他的身體,即使他只是做細微的動作,激光發射裝置也會在他額頭上開個洞。

而就在他遲疑的片刻,霍根手指一動,鋼筆槍發射出針頭,射在梅森和克裏斯蒂安的手腕上,他們手腕一疼,失去了力氣,電磁槍落在地上。

“正如你所說,梅森醫生。”霍根道,“最保險的辦法是別讓我的手有任何活動的機會。”他看着因為過于驚愕而失語的兩人,輕聲道,“醫務室同樣有對付入侵者的裝置,我只是将指令改了一下而已。我本來以為用不上,醫生,你太讓我傷心了。”

他忍着脫臼的疼痛,艱難地提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電磁槍,但在同時,不遠處戰鬥聲結束了。

克裏斯蒂安的通訊儀中發出一聲提示音,随後就傳出聲音來,他設置了自動通話。對方輕松地說:“我們這裏已經結束戰鬥,可憐的羊羔們躲到了地下一層,頭兒,你那兒怎麽樣?梅森說的那家夥到底是不是皇太子?”

克裏斯蒂安和梅森都瞪着那喋喋不休的通訊儀,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憤怒。

這下,霍根知道他們的目的了。

霍根正艱難地撿起智腦,聽到“結束戰鬥”四個字,頓了頓,幾乎無法繼續行動下去。

他想到了俾斯麥,他無法想象那個男人死亡的場景。

他是個強大的戰士,霍根毫不質疑這一點,他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地死去?

而就在這時,激光囚籠倏地消失了——敵人的技術入侵者再次迷惑了主腦,奪走了控制權。

克裏斯蒂安一愣,微笑道:“看來幸運女神還是站在我這一邊呀。”他說着,一步跨過來,将霍根粗暴地抱起來往外走去,這劇烈的動作讓霍根受傷的肩膀疼痛感加重了好幾倍。

梅森皺了皺眉:“輕點。”不知為什麽,他隐瞞了霍根身體的真實狀況,“他身體不好。”醫生只是這麽說。

克裏斯蒂安回過頭,笑容溫柔又邪惡,但仔細看絕對是冰冷的,他從未被人戲耍到如此境地,毫無疑問,他真正的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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