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南省市文共團, 歌舞團處。

“再來一遍。”随着林茹君話音落下,一群身穿綠色軍裝,英姿飒爽, 年歲正當的姑娘們手挽手, 踩着點踢踏着舞步齊向前, 随着音樂的起伏, 高疊,隊形不斷出現變化,最後一個身姿纖細,卻不失力量的少女半空起跳, 旋轉, 落地, 敬禮。

練習半年有餘的《娘子新軍》總算完成了彩排,效果還不錯。

林茹君看着臺上一個個青春洋溢的少女們, 目光最後落在前面打頭的領舞身上, 呆愣了許久, 曾經她也是這樣驕傲又矜持的站在那裏, 所有人的眼光都會兒自然而然的落在她身上, 她從來都是人群中耀眼的存在, 直到後來.....

臺上小姑娘們等了片刻,臉上驕傲堅韌的表情慢慢轉換成遲疑, 但還是努力維持着站姿。

林茹君回過神來,拍拍手道:“好了, 集合。以後就按照這個标準來。今天就到這裏,解散。”有些意興闌珊的林君茹簡單的說了句,便收起自己的東西轉身離開了練舞室。

留在原地的一群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原先的滿滿的成就感和興奮一下子大打折扣。有性子急的耐不住開口道:“林老師,這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應該是滿意吧,不都說了以後按這個标準來嘛。”有聰明的人道。

“那怎麽都不誇下我們。這麽大半年除了彙演,一有時間我們可是一點都不耽誤,就死命的練呢。”聲音裏透着些委屈。

“行了,多大人了。林老師就是這性格,少有人能得她一句誇。”其他人插嘴道,人家眼光可高着呢。

“是呀,習慣就好了。”說完,有壓低聲音八卦道:“我給你們說呀,聽說林老師以前可是資本主義家的大小姐,出門都是坐小汽車,吃飯去的都是西餐店,還有那什麽老莫飯館,老早還在國外學習過,長的又好,能不傲嘛。”

新來沒多久的聽到這驚呼出聲:“天呀,那她不是資本主義家的...黑五~嗎?怎麽還.....”沒說完的話,大家都明白。

只是身在文工團,上面紀委一直有着重宣傳,人民團結不可輕易破壞,有說閑話的時間還不如把精力都放在訓練上,其他的事情上面會按規矩處理好。

所以這會兒小姑娘們說起八卦心底難免不安,好不容易入選部隊當上文藝兵,一家子都覺的光宗耀祖的事情,她們可不敢犯錯,也不願犯錯。

但人性的劣質根有格外喜歡湊熱鬧。

“還不是人會嫁,你們知道嘛,林老師的另一半可是沈副局,當年在軍隊也是團長級的,要不是有沈副局護着,她那有現在好日子過,傲成那樣。聽我大伯說,因為娶了她,沒少拖累沈副局,人突然轉業說不準也有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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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再看她,作為伴侶,連個家都顧不好,就前段時間她自己親生女兒把養在身邊侄女搶東西,頭的打破了,太兇狠了。啧啧,教個孩子都教不好。

不能讓前面奮鬥的男人免去後顧之憂就算了,還竟添亂。”餘愛紅仰着下巴說着說着,聲音不免有些高昂,她和這些五湖四海選進來的人可不一樣。她二叔和沈副局是同事,主管戶籍,這片劃出來的新區,除了她們新搬過來的文工團,還有一起過來的警局,政務廳,什麽事情她都門清。

平常沒少聽他二叔念叨沈副局傻,被自家媳婦拿捏的死死的,更供個天仙似的,比那四川耙耳朵還耙耳朵。一家之主的硬氣都沒有,搞的一個家烏煙瘴氣的。

不過餘愛紅覺不覺的沈副局傻,沈團長這樣的才是好男人,因為她也想被這樣供着,見過沈副局一面的餘愛紅,想着沈副局沉穩英俊的模樣,臉不争氣的紅了。

只是她倒是很贊成自家二嬸同她嘀咕的話,這女人可不能太要強,成了家結了婚,最重要的可不就是照顧好自己的小家,伺候好自家男人,教好孩子,這樣一輩子再幸福不過了。

女人嘛,跟男人一樣去争去搶,最後沒個幸福的家庭,到頭還不是一場空。

門外站在陰影下的林茹君,聽着這番話,臉色極其難看,她咬緊牙,想到往日歷歷在耳的那些閑話。

“天天收拾的妖妖嬈嬈的,前面就生了兩個姑娘,還不努力給老沈家生個兒子,真是慣的她,沈團長年紀可都不小了。真不懂事.....”

“娶了她,真是倒大黴了,沈副局不僅前途受影響,還得養個拖油瓶....”

“啊呀,小林呀,知道你們有文化有工作的忙,但是你也不看看你家兩姑娘都野成什麽樣了,成天滿地兒的打架,聽說你現在也是教孩子的了,怎麽自家的孩子都管不好,一點家教都沒有。也不知道上面領導怎麽放心把......”

“是呀,是呀,小林,你家老沈因為你,已經夠辛苦了。你咋就不知道心疼人,工作在忙能有家重要嘛,我們女人呀......”

林茹君也懶的進去拿落下的衣服,而是臉色陰郁的往家走。這些人怎麽就這麽閑,自家怎麽樣關他們什麽事情。沒個健康兒子,怪她,所以要生;自家孩子不聽話,調皮,怪她;沈格轉業,怪她。

什麽都怪她,怪她。

但是這一切不也是他沈格願意的嘛。難道她希望這樣嘛。

何況,怎麽不說她家好的時候,沈格只是個鄉下來窮.......

如今到成了她高攀了,拖累了。

怎麽不說當年要是沒有她哥,沈格早就沒命了;怎麽不說,要不是這樣,他哥也不會因傷退伍,轉業回地方,是不是他們林家就不會遇到那些事情,她哥,她爸媽,他們林家都會好好的。

這樣妙兒那裏會成為拖油瓶。

他們林家唯一的孫輩,還是個姑娘,怎麽捧在手心都不過的。她偏心些,對妙兒好些,又怎麽了。

自家這幾個孩子,仿若生來就克她。

老大,就是生他的那年,大哥為了救沈格出事,才有了後來........

她自己也難産,在醫院疼的死去活來。

第二次,因為是對雙胞胎,若不是因為懷着她們,大哥就不會太過擔心,信裏報喜不報憂,最後等到他們出事的時候,什麽都來不及了。

至于沈安,天天耳邊都是閑話。

為了堵住這些人的嘴,為了沈格,即便其實她一點也不想在生了,生孩子實在是太疼了,也會影響她的身材和身體,但是為了沈格,她願意生。

難道她為沈格付出的就不多嘛。

想着這些,林茹君心底抑制不住滿腔的怨。

.....

莫小齊是個新人,因為天資出色,才被選入歌舞團,還早早擁有了上臺的資格。她有些膽怯的看了眼餘愛紅,還是堅持開口的道:“其實我覺的林老師,雖然嚴厲了些,但是耐心負責,平常也不嬌氣,挺好的.

而且她編的舞幾乎每次都受到上面的誇獎。聽說林老師以前還去過帝都在大會堂表演過呢,其他幹部對她都很服氣....”

一向不多話,不愛參與她們讨論的張心華,難得也開口了:“是的,林老師沒退伍前,多次上過軍刊報接受大家的贊賞和學習。否則現在也不會被返聘回來給我們當編舞老師。不管她的伴侶是誰,她本事也是個優秀稱職的老師。”

林老師,還沒入伍前張心華是聽她爺爺提過她。

林老師,不失優秀,但是終究少了幾分鋼鐵戰士般的鋼鐵意志和堅定的心,容易困于外界雜音。

不過這些,張心華沒有說出來。只冷聲道:“至于別人家的家事,那就不是我們有資格,該評價的。”作為歌舞團的領舞,她說的話,衆人還是信服的。

可惜,這一幕林茹君卻不曾目睹。

沈家小院。

顧念徽放下手裏怎麽也看不大進去的書,轉頭看向穿着身淺綠色碎花長裙的妙兒,頭發一左一右梳了兩個可愛的丸子,她這會兒正趴在桌子上,搖頭晃腦的畫畫。

“哥,哥,你看。”察覺到顧念徽的視線,林妙高興的舉起自己手裏的畫和他分享。“你看,這是你,這是我,我們後面站着姑姑還有姑父。”這是一張碧海藍天做背景,前後總共四個人,就像一家四口。

顧念徽手無意識的捏緊,然後再放松。

他被沈叔叔接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知事了,永遠都記得的自己的爸媽,只是他媽最後抛棄了他。即便這樣,他也一樣會擔心害怕過沈叔林姨更疼愛自己的孩子,也不要他。曾無聲的讨厭和排斥着沈姝沈婵,還有沈安。

更何況,妙兒,她那麽小就沒了父母,還不知事就來到沈家,在她心中沈叔林姨就是她的爸媽。

但是事實就是,他和妙兒不是沈叔林姨的親生孩子。

顧念徽不想撕開現在面上的一片靜好,但是他和妙兒不能這麽自私,沈叔對他們很好,是真的把他們當親生的一樣對待。同樣,沈叔心裏也裝着沈姝沈婵,沈安,還有那個偶爾提到過的沈默。

他不想讓沈叔難過難做。

“妙兒,你答應過我的。”他們說好的。

聽到顧念徽這話,林妙用力的捏着手裏的畫,低着頭不願說話。她是答應過哥哥,但是但是她後悔了...

為什麽一定要讓沈姝沈婵他們回來,她不喜歡他們,他們也不喜歡她。

顧念徽臉色嚴肅大步走到林妙,正想開口勸人,但是這麽一瞧,小丫頭低着頭,靜悄悄的臉上全是淚水。

顧念徽只覺的心口一疼,手忙腳亂的給人擦起眼淚來。

林妙雙眼都是淚的看着顧念徽,問道:“哥,現在這樣不好嘛,姑姑不喜歡他們的,他們在還總是惹姑姑不高興。因為他們,姑姑和姑父還愛吵架。

只有姑父想他們,但是姑父也可以和他們寫信呀。就像對那個在老家的哥哥一樣,還可以給他們寄錢。

我可以不穿漂亮的衣服,不吃好吃的餅幹糖果,這些都給他們寄過去。這樣不好嗎?”誰說小孩子不知事,其實論察言觀色的本事他們一點也不比大人差。但有時候又直白且殘忍。

顧念徽看着妙兒,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他不知道怎麽和妙兒解釋,姑父和姑母愛吵架,其中也有妙兒的一份原因,也許其實妙兒心裏也是知道的。

看着妙兒蒼白的臉,倔強哀求的神情,很多話竟一時說不出來。

因為一些事情,林姨陷入了死胡同,偏執了起來。他讓妙兒開口,讓沈姝沈婵他們回來,不僅僅是為了沈叔,還有林姨。一家人若是長期這樣下去,只怕有一天終會.....

而且若是有一天,林姨後悔了,顧念徽抿抿嘴,那她會不會把轉過頭來怪妙兒。但是現在若是妙兒開口,不管以後如何,沈叔都會承這份情,記得妙兒的好。

他不希望,沈叔和妙兒留下隔閡。他們兩個是這個世界上,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

“妙兒......”他想把這些掰碎了一點點給妙兒說明白,但是一時又有些難以說出口。

而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開門聲,好像是沈叔回來了。

顧念徽給妙兒擦幹淚,讓她繼續畫畫,什麽也沒在說。自己也坐回位置上翻看書假裝看起來,心思卻飄遠。

又想到那個詞:“鸠占鵲巢”。還有老師說的“鸠”這種鳥的習性。鸠,就是布谷鳥,又叫杜鵑鳥,他們總是會把別的鳥窩裏的蛋都推下樹,然後将自己的蛋放進鳥窩,搶占別的鳥的窩,讓別的鳥來孵出、撫養,自己的孩子。

突然,外面傳來敲門聲。顧念徽回過神來,不,他們不是杜鵑鳥,他和妙兒只是想要一個家。

“念徽,看書嗎?”外面傳來沈格的問話。

顧念徽穩了穩情緒,站起來推開門,“沈叔,什麽事,正好休息。”

“那你跑一趟食堂,打上米飯,還有看看有什麽想吃的菜也打幾份回來。你沈阿爺阿奶他們給妙兒寄了些風幹的兔子和山雞來,我正好給你們露一手。”因為家裏他們兩夫妻都忙,他們一家子其實很少在家裏開火,要麽在食堂吃,偶爾家裏人齊,就從食堂打包飯菜回來吃。

除了偶爾買到什麽好肉,才會在家煲煲湯,燒個硬菜。這會兒家裏廚房除了些尋常的調料,還要點面條,其他的就沒有了。

所以沈格剛把風幹的兔肉清洗幹淨,突然想到家裏沒米,這才過來喊顧念徽跑一趟。

沈格說完,又朝林妙問道;“我們妙兒想吃紅燒的,還是清炖。”

“紅燒的。”只聽妙兒笑着喊道。

“好,那我們就做紅燒的。”

拿着飯盒走出來的顧念徽,站在院外楞了會兒,才大步往食堂跑去。

林茹君到家時,便聞到滿院子的香味,沈格正将最後一道紅燒兔肉端上桌,看到林茹君回來了,忙招呼人。

“累了吧,快洗手吃飯了。正好今天事少,又收到老家寄回來的包裹,是媽特別給妙兒寄的,還一再叮囑我給你們好好補一補。”沈格說着,菜放好,又殷勤的給人盛了飯。

接過碗的林茹君,手頓了下,過了一會兒,才拿過筷子掩飾的道:“哦,以後別讓媽寄東西了。現在有口肉吃也不容易。”

說完,還不等沈格說話,又道:“沈姝他們到了。”

提到孩子,又想到要談的事情,沈格沉默片刻,才道:“到了,吃飯。”說完給林茹君夾了菜,又挨個給顧念徽,林妙也夾了份。

他實在是怕了,怕飯還沒吃完,又吵起來,到時候一頓飯都吃不安逸,有什麽事情吃完再說也不遲。

林妙兒看看這,看看那,時不時撒嬌讓林茹君給她夾這個,夾那個。一頓飯吃下氛圍倒也還好。

等到沈格和顧念徽把桌碗收拾好,林茹君正在客廳桌子旁給妙兒檢查功課。見沈格走過來,林茹君這才讓妙兒收起她的作業本,開口讓顧念徽領着妙兒回屋去。

自從聽到那邊給寄東西過來,林茹君就知道今天沈格只怕又要和她談。但是她真的不想談,又什麽好談的呢。

“妙兒,等下。”沈格喊住林妙,林茹君和顧念徽瞬間看了過來。以往不管如何,沈格只會關起門和林茹君商量,從來不會讓小孩子摻和進來。

見兩人臉上的緊張,沈格眼睛暗了下,不過很快他便開口道:“是沈姝給你寄了筆錢,作為賠款。讓我轉交給你。”

說完從衣兜裏取出一個信封,遞給林妙,蹲下身認真道:“你放心收着,上次的事情是沈姝不對。這錢你拿着想買什麽就買點什麽。但是妙兒,叔叔想要告訴你的是,沈姝她一定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傷害你的。”

林妙埋着頭,不讓沈格看清楚她的臉,背着手。她寧願沈姝是故意傷害她的。

“妙兒,接着,和念徽回屋去。姑姑和姑父有事情要說。”不等林妙和沈格僵持,林茹君就先開口了。至于那點錢,林茹君不看在眼裏。不說以往他們林家,即便是現在林家雖然敗落沒了,但是她也有工作,作為文工團外聘的編舞老師,每個月的工資也不少。

等兩個孩子回屋了,沈格看着林茹君,道:“這次巡島慰軍演出你要跟着去嗎?”

“嗯,剛來的孩子,第一次上臺,我不跟着不放心。預計一個月。”

“好,我想等你回來,請假回一趟老家,我們一起吧?”沈格期待的問道。

林茹君不敢看沈格的眼睛,避開人,有些吞吐的道:“家裏還要孩子呢,你,也知道妙兒身體,坐不了長途火車。放她一個人在家,我實在不放心。我打算給爸媽做兩身衣服,順便再尋人換換票,多買些東西,你一起帶回去吧。”

沈格眼裏的光暗淡下來,雖然很失望,但他也不再強求,其實心底也是有數的。

算了,與其不情不願真跟着去了,最後落的兩邊都不痛快,反而才叫他頭疼。

“那等你回來後,我回去趟,看看爸媽,然後把幾個孩子帶回來,還有老大。”

這次林茹君倒沒有遲疑,只是淡淡道:“嗯。”她知道沈格一直想把老大接回來,這事他們也商量過了。

一晃都這麽多年了,一來他們這邊孩子多,怕顧不過來。二來那邊沈阿爺阿奶舍不得孩子。

那想到還沒接那個孩子,就出了沈姝傷了林妙的事,引的本來就有些不喜幾個孩子,這些年在一些事情上越發偏執的茹君,一下子爆了。

這邊還沒安撫好茹君,家屬區各種流言蜚語越演越烈。即便他怎麽解釋,外面對孩子的猜疑,評價也不好。

再轉頭家裏原本開朗機靈的大女兒一天天消沉下來,個孩子抱團取暖孤零零的樣子,沈格心跟針紮一樣。

茹君這邊眼裏心裏顧着更多的是林妙,沈格心一橫,琢磨着幹脆先把孩子送回老家。

一來表示孩子是做錯了事,他們罰了,還罰的挺狠的,以後大家沒什麽好說的了。而且孩子送出去一段時間,當事人不在眼前,這件事情慢慢也就淡下去了。

二來,自家爹媽在那,大女兒到那裏,他沒有不放心的。

來,正好去接老大的時候,一道都接回來。只是沒想到最後個孩子都給送了出去。

不過沒關系,總是要接回來的。這個時候的沈格,沒有想到的是,很多事情不是他想要如何就如何的。

“茹君,這些年很多事情,你心裏壓着不好受。我做的也不一定到位。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能像以前一樣,你有什麽煩惱,不開心都會和我說。

我是你丈夫,永遠都會站在你背後。”沈格看着林茹君的眼睛認真鄭重的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這個男人,林茹君如何不知道,只是很多話,很多事情,她不知道要怎麽和沈格說。那些陰暗的想法,冷不丁的就冒出來,她克制不住自己,不去那麽想。

沈格上前拉着人,“我希望你能敞開些心扉,孩子們接回來,你可以試着多關注他們。不要忽視也不要敵視他們。他們并沒有.....”

還沒等沈格繼續說下去,林茹君掙脫出被沈格拉着的手,打斷他努力維持着鎮定道:“沈格,我累了,幾個孩子的事你自己決定就好。”

林茹君不想聽這些話,為什麽所有人都要勸她,仿佛她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一樣。

一沒餓着饑着凍着他們。二沒随意打罵他們。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一個女孩子成天野性難馴,只知道和人打架,惹的軍區閑話連連。另一個永遠低着個頭稍微說句話就要哭不哭的,仿佛沒有脊梁。還有個小的,天天只知道附和別人,話多事兒多。

砰的一聲,林茹君逃似的進了林妙的房間不在出來。

沈格苦笑一聲,又一次談崩了呀。

.......

青山大隊。

淩晨天還黑乎乎的,沈默提着個布袋子,和舉着火把一行人往山裏去。穿過栗子林,往右繞過一個山坡,朝下走幾步,豁然開朗。

誰也沒想到一坡之隔後面卻是一片較為平坦的谷底。大約十來畝的面積,間有條小溪,如今原本上面的灌木雜草早被清除種滿了玉米,邊上周圍不少坡地上也被開墾出來種上了土豆,紅薯,山藥。

沈大材舉着火把,撕開一看,玉米粒飽滿,高興的咧嘴一笑,大手一揮,挑着擔拿着鐮刀的衆人就這微光忙活起來了。

這地是沈大材年輕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那時候國家才建國沒多久,還沒實行公社制,他家就人口少,沒分到幾畝地,眼看着自己年紀大了,家裏老母親心裏急的不行,窮鬧的呗,就怕他娶不起媳婦,又怕他這事還要累着自家叔。

那時候他便宜老子也和死了一樣。沈大材那時候也是個要錢不要命的。自己拉上幾個玩的好,一樣膽大的,跑到這山邊上開了塊地種莊稼賣錢。

後來即便吃上大鍋飯,這地兒冬暖夏潤也舍不得抛荒,雖然産出少,但是一直種着。那想到靠着這塊地,自然災害的時候深挖井,還有山裏的獵物,大家才咬咬牙把日子過了下來。

這些年他們村也一直偷偷摸摸的種着,這年頭什麽都沒有填飽肚子大,像他們這種深山角落的村子,只要不去踩大是大非紅線,山林偷種些地,多養兩只雞,沒有人會盯着不放。

靠着這塊地,別的村好的人家也不過混個七分飽,他們村卻是人人能吃個九分飽的。這就是為什麽他們大隊比起其他大隊異常團結的原因。

還有什麽能比有着共同的利益來的堅固呢。

這邊,沈大材帶着人風風火火的收玉米,收土豆,收紅薯,沈默這是提着他手裏裝的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在四周晃蕩起來,時不時拿根木棍挖出幾個石頭細細查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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