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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湯的鮮香穿過帶着寒氣的秋風, 将沈家老院浸滿。站在院子裏的沈格聽着屋裏傳來孩子們叽叽喳喳笑鬧的聲音,想到剛才大兒子說的話。
眼睛輕眨了下,确實, 在他無法保證什麽的時候, 也許,幾個孩子留在這裏會比跟着他回去更好。
不過,不管如何,還是得先問過幾個孩子。想當然的毛病, 犯過一次就算了。若是他們還願意和他回去,那他一定盡其可能, 做好一個父親、家長的責任,照顧好他們。但是若是他們不願意, 那, 那他也尊重孩子們。
心裏有了決斷, 沈格抹了把臉, 恢複了幾分精氣神。
“爸, 爸爸,吃吃早飯了。”這個時候屋內探出來個小腦袋, 鼓着臉, 有些緊張帶着些小心翼翼的朝院子裏高大的背影喊道。
沈格轉身看着小小的人, 努力壓着嗓子, 用最溫和的聲音道:“好, 這就來。”小家夥這才不在猶豫,噠噠噠的跑出來,然後伸出小短手,努力去夠爸爸的大手。
他想和爸爸大手拉小手。
軟綿綿的小手落到大手裏這一刻,沈格的心不知道為什麽一下子酸酸漲漲的。
一進屋, 就見兩個姑娘正站在門口等着他,不等他說話,兩個人又是拿筷,又是端湯,小兒子跟個小尾巴一樣在他身邊不停打轉。
沈格不免想到當初在車站送他們離開的時候,小兒子氣鼓鼓的臉,哼哼着再也不和他好了。大女兒頭也不願回頭看一眼,至于小女兒眼裏全是淚,雖然什麽話也沒說,但是眼裏全是話。
走的時候那麽可憐,還含着氣。但是這會兒他什麽都沒做,三個孩子就卻一點也不介懷,眼裏又充盈了喜愛和濡慕。
“爸爸,魚湯可燙了,我來幫你吹吹。”然後一陣呼呼呼,“好了,爸爸,快喝,可好喝了,還有配着阿奶煎的玉米餅,一口湯,一口餅更好吃呢。”
沈默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以往跟在自己後面的跟屁蟲,一臉那殷勤谄媚的樣子,不爽的哼了聲。
“沒出息。不過是碗魚湯,一個餅子嘛。”當初是誰剛來定要挨着他睡,哭唧唧的說再也不和某些人好了。他們不要他,他也不要他們。
結果現在叛變的這麽快,一點骨氣都沒有,沈默分外嫌棄。
小沈安看着阿哥,讨好一笑,小短腿跑的飛快,可惜沒有快過萱草姐,只能看着萱草姐給阿哥拿碗遞筷,很是遺憾,兩只小手扒着桌子,軟軟道:“因為阿哥捉的魚最香,阿奶煎的餅最好吃,嘿嘿嘿。”
走進來的沈阿奶一下子就笑了,“啊呀,我們小安嘴怎麽這麽甜呢,到底從你阿哥那裏吃了多少糖呢。”
“超多!”一說到這,小沈安格外驕傲的兩手使勁比劃了個超大的圓。整個青山大隊,誰不羨慕他有一個沈默哥。
這下,沈默也板不起臉來了。
不過不樂意的成了沈阿爺了,只見他看着小沈安道:“怎麽,你阿哥釣魚厲害,阿奶煎餅也香,阿爺燒魚湯你就全忘了。”
這話一出,可把小沈安急的,忙奔過去,摟着沈阿爺的手哄道:“沒忘沒忘,還有阿爺燒魚最有一手,除了鮮的能掉眉毛的魚湯,阿爺的清蒸鲈魚,紅燒大草魚,面炸小魚統統都超好吃。”說完小嘴巴還吧唧了下。
沈阿爺極好哄,一說到他燒魚厲害,當下便眉開眼笑了道:“去去去,別亂說,我這魚湯喝了才不掉眉毛呢。”
“啊呀,我這是誇張,誇張的說法。”小沈安跺腳。
這下大家都笑了。
沈格喝着暖到人心脾的魚湯,笑着靜靜的看着眼前這一幕。
早飯過後,沈默提起鐮刀便要上山,這次他打算去的是另一個方向。剛洗碗出來的沈格見他們背着背簍就要出門,忙也厚着臉皮跟上。
在這個大兒子面前他總是氣短的,“這是又要上山,要幹什麽。”一行人走在路上,時不時遇到不少上山的村民,剛忙過臨近過年前最後一次搶收,這會兒正難道休息兩天不用上工,上山晃悠的人家便多了。沈格一邊和老鄉們打招呼,一邊沒忍住出聲問道。
不等沈默回話,邊上小沈安就急忙搶答:“我知道,我知道。我們這是要去砍竹子,給姐姐她們做多寶格。木料不好弄,還需要隊裏打批條,沒的麻煩,還不如用竹條做,照樣能做做的好看實用。”最後幾句話是完全從沈默那裏照搬來的。
一聽是給女兒做的,接下裏一路沈格格外賣力。
老竹子一根根從山上拖下來,剛到家門口,家裏多了不少人,大堂兄家的幾個孩子,還有大姐一家。
張三棟一看竹子忙過來幫忙,他早就惦記着默娃說的要給侄女們做個那什麽多寶格。他這人拿的出手除了地裏活,就這編竹器什麽的,很樂意幫忙。
當下一行人就這麽在院子裏忙活開了。
幾個小的吃着阿奶炒的蠶豆,捧着腮在邊上好奇的看着。他們很好奇寬敞又能裝的多寶格是什麽樣的。
而這邊沈默和姑父一邊商量,一邊時不時在地上比劃幾下,很快琢磨尺寸和樣式。小孩子用的,放的東西多但是不大,搭板之間的間距就沒必要那麽空。可以多設幾行,能放的東西更多些。
插不進話的沈格只能憋悶的在邊上幫忙削竹片,根據自家姐夫指點,很快掌握了力度,不過一會兒功夫,削起竹片來也像模像樣了。
同時,也從邊上小兒子和堂哥家沈小鋒嘴裏知道了許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大兒子之所以要給女兒做這個博物架,原是因為老三總喜歡的藏東西,還老往床上藏,從小沈安那裏換來的大白兔奶糖,一餅一餅的黏在一起。還有各種酥餅,有時候外面路上撿到喜歡的石頭。
舍不得吃的,喜歡的石頭野雞毛,還不等人發現,就先引來一窩老鼠,因為有着沈默在,人家老鼠也不敢在沈家做窩,觀望了幾天,實在挨不住誘惑,趁着個大早上窸窸窣窣,原想偷偷摸摸抗了東西就跑。
那想到被警覺的兩個小丫頭發現,一抖被窩,除了四處逃竄的老鼠外,骨碌碌滾出來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床墊被單可想而知,事情發展成這樣,沈婵害怕的都不敢擡眼看阿哥和阿爺阿奶,就怕從他們眼裏看到嫌棄,阿哥那麽愛幹淨的人。
其實,沈默是挺嫌棄的,只是對于女孩子,他總是偏心些的,多幾分耐心。大手一揮,既然喜歡藏東西,那就給她做個放東西藏東西的博物櫃,随便放。
藏東西也不一定是壞事,一些有意義,有古韻的東西可不是越收藏越有意義,至于食物就算了,好好講講道理,給孩子多備上些吃的,不缺那一口,慢慢的也就不至于這樣了。
這不,聽說阿哥要給她做個帶拱門的多寶格,到時候她們那屋的門和拱門重合,挨着牆放着,快一面牆的格子都仍由她擺放東西,而且這還是阿哥特地為她做的,沈婵高興又驕傲的翹起嘴角。
沈格似有所感,再次扪心自問,若是孩子跟在他們身邊,發現這樣的事情,他們第一反應就是皺眉,立刻就篤定這是個壞毛病,嚴詞說教總是少不了的。
但是現在看到大兒子的處理,沈格心底悵然長嘆,果然他需要學的,注意的還很多很多。收回心神的沈格這才和大兒子商量完的姐夫,說起近況來。
一回來家裏多了個半大姑娘,兒子徒弟,叫沈格驚奇的同時,對自己兒子的本事有多了新的認識。
當然也知道了,張家那一連串事情,各種陰差陽錯下,大姐和姐夫如今分了家,這算沈格回來最叫人高興的事了。
“嘎嘎嘎,俗話說的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看那張老三得了錢嚣張得意的樣,不學好去賭錢,最後被扛大帽的警察叔叔們一沖進去,大喊一聲,站住。全給拉回去,勞改去啦。嘎嘎嘎,聽說張老太都哭暈到茅房裏了。”沈小鋒學着他爹的話,一陣唱念做打道,最後笑的更個呱噪的小鴨子似的。
其他幾個小的看他這樣,也紛紛笑了起來,其中屬大東笑的最大聲。
沈格有些尴尬,抱歉的看了眼自家姐夫。張二棟卻揮揮手,一點不在意。雖是親母子,但是這些年他老娘做的那些事,心早寒了三層三了。
何況孩子們說的又不是假話,那麽多錢,雖不是他的,聽着也怪心疼的。至于到底是老三賭輸的,還是被那些混子偷摸了去的,誰知道呢,反正是尋不回來了。
想到這裏,看了眼邊上看書的自家侄女,替她可惜。不過如今看來也好,雖然失了筆錢,但是這孩子有了條更好的路。
察覺到自家二叔的目光,張萱草擡頭朝人笑笑。說實話,雖然二叔少言,但是那些年她能在張家平安長大,也不是沒有二叔二嬸時不時塞個窩頭,搭把手的原因。
現在大家都好好的呢。
特別是與之相比的是張家老院那些人的不順倒黴,還有師傅特意幫她拿回來的那錢,雖然沒少被自家師傅嘀咕,但是心裏越發順暢了。
同時,這一刻縣城,運輸大隊家屬院。
曾向紅等的不耐煩了,一個勁的朝廚房催道:“老沈,你幹什麽呢。不都說了幾個碗回來再洗就是了。我這是為了誰,你自家親兄弟回來,你還這副不急不忙的樣子。”
被催的沈大林一點也不急,出來對着自家媳婦便怼道:“不急,他人在那裏,這次回來最少也要呆給七八天,又不會跑。”再急也不急這一刻,而且他實在不喜歡他媳婦這份勢利的樣子。
“哎呀,你媽他們也是的,老三要回來也不早些和我們說一聲。是不是嫌我沒給你們老沈家生個孫子。今年可是枇杷,楊梅一樣都沒份給我們呢,小悅都問了好幾次呢。”曾向紅不高興的絮叨起來。
這話說的沈大林可不高興了,“什麽我媽,你媽。你倒是分的很清楚呢。還有我媽什麽時候嫌棄你生的是孫女。小悅在呢,你別當着她亂說。
當初可不是你嫌我們鄉下的,不願我爸媽幫着帶孩子。這樣也好,沒的白累着我爸媽。至于楊梅枇杷,你倒是那家大人物,還要人巴着給你送來。”
曾向紅一下氣的,又一時找不出反駁的話。
那邊,兩人閨女沈悅早習慣了她爸媽三天兩頭就要嚷一場,這會兒早等的不耐煩了,一跺腳催道:”爸媽,你們到底走不走呀。”
兩人這才不再說話,忙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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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