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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的事情借着風起, 卻又因着風成了如今完全不受控的局面。
陛下猶豫不決,既想借着白?家的餘威來震懾敵人,又想借此事一舉拔掉白?家在軍中的影響力。
敵軍卻想借此事徹底摧毀長安這邊的人氣, 甚至改變前?線上?的劣勢,就連朝野上?下也各有打算。
白?家太盛了, 落井下石之人不計其數。
白?淼淼不過?是一個未出嫁的小?娘子,在深宮內并沒有太大的感?觸, 昭儀娘娘卻是宮內有實權的人, 這些年在朝野內外安插了不少眼線, 對此事的風向還是了如指掌。
“你知道陛下為何要立張皇後為後嗎?”白?黎并未直接回?答小?娘子的問題,反而是突兀地問道。
白?淼淼想了想:“之前?聽人說起過?, 好像是因為想要平衡內外朝的關系, 因為耶耶已經在前?朝有軍功了, 若是在讓阿姊當皇後, 會讓白?家勢力太大, 張皇後則是完全依附陛下的人,算是他自己的人,而且還涉及和太上?皇的東宮儲君之争,他不太滿意三殿下, 但立嫡立長是祖訓,三殿下确實是目前?皇子中最大的, 太上?皇想要用三殿下桎梏陛下的權力,朝堂百官也大都不願破例此事, 這才勉為其難選了三殿下。”
白?黎笑說着:“二娘倒是進步了很多,誰與?你說的這些?”
白?淼淼用力地點了點頭:“殿下教我的!”
“那殿下有沒有和你說, 既然陛下不滿他這個太子,為何還要把白?家女?賜婚給殿下?”白?黎又問道, “陛下難道不知道,自來婚假就絕非是兩個小?子的事情,白?家重兵在手,太子又有軍功,若是兩者結合,難道不怕前?有狼後有虎嗎?”
白?淼淼眨了眨眼,用力皺了皺臉,随後拍了拍腦袋:“想不出來,腦子癢癢的。”
“因為陛下一直打算對白?家卸磨殺驢。”白?黎注視着面前?的小?娘子,笑說着。
白?淼淼呆坐在原地,把這話在腦子裏轉了一圈,這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去看面前?的阿姊。
白?家是她養育她近二十年的母家,陛下是同她一起生活十數載的夫君,而現?在她竟然平靜說着她的丈夫打算殺了她的母家。
白?黎察覺到小?娘子眼中的震驚,溫柔地摸着小?娘子的額頭:“這就是我和阿娘不願你嫁入東宮的原因,我的夫君,曾經的東宮太子也曾對我溫柔以待,只是時過?境遷,歲月磋磨,他從?一個戰戰兢兢的東宮太子到亂世?自立的陛下,從?身邊只有幾個大臣跟随到當時百官奔赴鳳翔的,他,就不可能只是當年的人。”
當年太子求娶十八歲的白?家大娘子時,也曾是信誓旦旦,豪言壯語,婚後那幾年兩人也過?着如膠似漆,恩愛和美,可如今清思殿的門口卻再也沒有馬車停留。
白?淼淼嘴角微動,她想要安慰,卻又覺得此刻不論說什麽都顯得格外無力。
“白?家需要一個為這個國家出生入死?的倚憑,太子妃之位便是剛剛好的東西,貴重卻又遙不可及,而太子也需要一個指望來安撫,戰功赫赫的白?家便是喂狼的肉,可以暫時安撫人心,帝王心術平衡,便是如此。”
“那現?在耶耶出事了,所?以,所?有事情都出了變故是嗎?”白?淼淼低聲問道。
“對。”白?黎并不遮掩,直接說道,“這樁婚事有人贊成,便會有人反對,只是當時被陛下和上?皇同時壓了下來,但如今阿耶出事便是打破這個平衡,局面開始重新洗牌了。”
白?淼淼長嘆一口氣,一腦袋倒在阿姊懷裏,耍賴道:“我聽不懂了阿姊,所?以我們現?在要怎麽做嗎?”
白?黎順勢把人抱在懷裏,笑說着:“我們無需做什麽,你這個位置不是我們白?家求來的,是陛下,是太上?皇親自送給我們的,這是不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能改的。”
“那張皇後……”白?淼淼嘟囔着,“你不是說她是陛下的人,那她今日來是不是就是陛下的意思啊。”
白?黎眸光微動,面容帶笑,眼底卻是淡淡譏諷:“那又如何?陛下若真的有魄力,便該直接下诏。”
白?淼淼哀嚎一聲,抱着阿姊的腰。
“而且……”白?黎撫摸着小?娘子的發?髻,意味深長,“也該考驗一下你那個未婚夫的魄力了。”
白?淼淼從?她懷中驚訝地露出一只眼睛。
—— ——
清思殿的事情在宮內隐隐晦晦地傳着,張皇後卻突然大張旗鼓責備了尚衣局的那位尚衣,本以為此事到此結束,卻不料幾日後,這位尚衣意外落水随後生了重病,眼看就要不行了,這個位置便也換了一個人。
那人也是老熟人,原先昭儀娘娘提拔的人,只是後來皇後掌權後,內宮清洗了一遍,尚衣局原本是昭儀娘娘分管,自然是換了一大批人,如今兜兜轉轉,這個位置還是回?到她的手裏。
交接換代不過?是兩日的事情,等白?淼淼知道的時候,新尚衣屁股地下的凳子都坐熱了,正親自過?來給人縫制喜服。
“娘娘請二娘過?去量體裁衣。”彩卷笑說着,“二娘可想親自在喜服上?繡花。”
白?淼淼把自己的爪子擡起來看了一眼,然後癟了癟嘴,非常有自知之明:“不要了。”
“那就讓繡娘來。”彩卷親自把人扶出來,“到時候二娘在喜被上?随意縫幾針就好了。”
新尚服是一個熱情又既有分寸的人,誇獎的話跟不要錢一樣?冒出來,手上?的動作卻是一點也沒耽誤,又兼着和昭儀說話,一點事情也沒耽誤。
等一群人走了,白?淼淼還暈乎乎的。
“哎,這麽就開始做衣服了?”她吃着糕點壓壓驚。
“太上?皇前?幾日大病了一場,陛下親自過?去服侍。”昭儀正挑着花色,淡淡說道,“聽說是太上?皇年紀大了,之前?見外面的百姓都是牽兒抱孫的,心生感?懷,當場就落淚了,自覺自己不配享有天倫之樂,開始絕食,結果晚膳時間剛過?,就氣暈過?去了。”
白?淼淼聽得大為吃驚。
“陛下最重孝道,自然連夜趕去興慶宮親伺湯藥。”白?黎笑說着,“想來是兩個各自想通了。”
白?淼淼驚得說不出話來。
“還挺……”離譜的。
小?娘子雖然沒說出口,可那雙大眼珠子卻是如是說道。
“你且等着,這事還沒完。”白?黎點了點她的額頭,意味深長說道。
事情不僅沒完,甚至還雪球一般越滾越大了。
三日後李靜忠上?奏陛下說:“上?皇居興慶宮,日與?外人交通,謀不利于陛下。今六軍将士盡靈武勳臣,皆反仄不安,臣曉喻不能解,不敢不以聞。”
陛下呵斥其不尊上?皇,挑撥父子關系,其心可誅。
結果李靜忠三上?折子,一次比一次激烈,甚至要求上?皇回?遷西內。
陛下氣急,竟然直接吐血,重病不起。
不料就在此時,李靜忠竟直接帶兵闖入興慶宮,強行把上?皇遷居西內,在途經夾城時,和匆匆而來的陳貞度相遇,結果李靜忠竟然還留有後手,夾城內竟隐藏射生将五百騎,兩方劍拔弩張,氣勢洶洶。
陳貞度當時不過?只帶了幾十金吾衛,上?皇見狀膽戰心驚,差點墜下馬來,幸虧身邊有力士挺身而出,呵斥李靜忠——“五十年太平天子,你汝舊臣,不宜無禮。”
上?皇遷居甘露殿後,只安分沒幾日,便有大臣上?折彈劾上?皇身邊的人,短短兩日,竟有七.八十封折子,李靜忠一力為病重的陛下分憂。
力士以“潛通逆黨”的罪名?,被流放于巫州。
陳貞度致仕。
上?皇親妹出居玉真觀。
臺省有意回?轉卻頂不住李靜忠手邊的神策軍,一力降十會,半點不由人。
就在昨日,陛下終于痊愈,聽聞此事後狠狠責備了李靜忠,又讓皇後另選後宮百餘人,到西內以備灑掃,随後親自去西內請求上?皇寬恕。
父子兩人相擁而泣,好不感?人。
此事就發?生在宮內,因此白?淼淼也算是見識了一場刃不見血的宮變。
那幾日宮內無人可以走動,所?有人的動靜都被神策軍牢牢把握。
直到今日神策軍才退出內宮,各宮都松了一口氣,白?淼淼已經在清思殿憋了好幾天,一見松開禁锢,連忙找了個借口去找盛昭。
“殿下好手段。”彩卷低聲對着昭儀娘娘說道,“只是不知何時和李靜忠有了聯系。”
白?黎翻看着手中的冊子,淡淡說道:“坐山觀虎鬥,一舉兩得,我們的太子心狠手辣之處,不亞于上?皇一日殺三子的架勢。”
彩卷憂心忡忡:“上?皇啊……”
上?皇薄情寡義,可非良人。
白?淼淼是借着給人送帕子的借口來的,來時盛昭正在和人說話。
說話那人面容黝黑,眉毛粗黑,眼睛明亮,穿着神策軍朗将的衣服,聽到通報便識趣說道:“殿下吩咐的事情,卑職會照着辦的,那日在夾城的值守的士兵也都安排妥當了,不會讓人發?現?不對的。”
“陳貞度是個聰明人,時間久了未必不會想明白?,他忠心為主?,肯定不會吃下這個暗虧,你在李靜忠面前?也要有說辭。”盛昭吩咐着,“這幾日辛苦伯玉了,來日定請你去喝酒。”
朗将含笑點頭:“這話我可記下了。”
兩人說話間,外面傳來小?娘子興奮的聲音。
“殿下在忙嗎?他知道解禁了嗎?”
“那幾日連去花園都不能去的。”
白?淼淼站在緊閉的大門前?,大眼睛撲閃着:“要是在忙,我在偏殿等一下殿下。”
說話間,大門咯吱一聲打開,出來一人,那人對着她行了一禮,就目不斜視的走了。
——是神策軍郎将。
白?淼淼歪了歪頭,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
“二娘在看什麽?”盛昭的聲音在背後傳來。
白?淼淼扭頭,一臉嚴肅地看着他:“我見過?他。”
“伯玉嗎?”盛昭笑問着,“在哪裏見到的。”
“有一次我和阿娘入宮的皇宮大門,他還跟我們說宮內有刺客,叫我們小?心。”白?淼淼擰眉,“你認識他?”
盛昭面不改色說道:“不認識,他如今調到大福殿輪值了,每個皇子拜訪過?去而已。”
“哦。”白?淼淼哦了一聲,“也是,他是神策軍,按理?應該是李靜忠的人。”
盛昭只是和和氣氣地笑了笑:“今日怎麽來了?”
“給你送帕子!”白?淼淼從?袖中掏出一塊帕子,遞了過?去,“喏,灰灰胖胖的大鹌鹑。”
盛昭看着近在遲尺的淡黃色帕子,帕子上?的鹌鹑連着線條都是歪歪扭扭的,忍不住輕笑一聲:“怎麽一點進步也沒有。”
小?娘子臉上?笑意立刻斂下,不高興地收了回?去:“那我不給你了!”
“可我就喜歡這樣?的。”盛昭眼疾手快抽出帕子,認真說道,“我瞧着配我剛剛好。”
白?淼淼哼哼了幾聲:“你今天有事嗎?我想回?家看看阿娘。”
“原來只要想出宮的時候才想起我。”盛昭嘆氣,一臉傷心,“看來是我的令牌比我更有吸引力。”
白?淼淼擡着頭,當真認真想了想:“還真是。”
太子的令牌可以随時出門!
盛昭咬牙,伸手去掐小?娘子的臉:“你在給我說一遍。”
白?淼淼一把抱住他的手,笑嘻嘻說道:“令牌不會說話,肯定還是會說話的人有意思。”
盛昭一向是對小?娘子最沒有抵抗力的,見她如此,便也歇了心思:“和娘娘說好了沒?”
白?淼淼心虛搖頭。
“又要推我出去背鍋。”盛昭無奈說道。
白?淼淼笑容越發?燦爛。
盛昭對着雅泉點點頭:“去清思殿說一聲。”
白?淼淼好幾日沒出門了,現?在去哪裏走幾圈都格外高興:“這幾日宮裏好熱鬧啊,你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盛昭鎮定搖頭,一臉無辜:“不知道,這幾日我也出不了門。”
白?淼淼一轉身,眼巴巴地看着他,口氣是隐藏不住的得意:“我知道。”
盛昭揚眉,順勢說道:“那還請二娘指教了。”
白?淼淼滿意地點點頭,拉着他的胳膊,把這幾天聽到的小?道消息全都倒給他聽,連上?皇一日哭幾次的都有,消息之亂,可見這幾日也是過?的格外熱鬧的。
“二娘真是耳聰目明。”盛昭大力誇道。
白?淼淼炫耀完了,這才嘆了一口氣:“就是陛下和上?皇老生病,有喜歡哭,還是要多保養身體啊。”
盛昭忍笑,點了點頭:“所?以二娘要多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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