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皮子

“嗷嗚嗷嗚——”

聲音可憐又稚嫩,一雙漆黑的眼珠裏都帶着些委委屈屈的撒嬌之意。

謝遠被這熟悉的叫聲給叫的回過神來,依舊站在距離白狼一丈遠的地方,微微低頭,就居高臨下的看到了那個當真是……非常非常可憐的阿守。

阿守心裏有些委屈,也有些害怕。

從前時,眼前這個人見到他了,總會很高興就上來摸摸他的頭,給他帶好吃的軟軟的東西,還會為他梳理腦袋上的毛,會幫他洗澡,會和他很溫柔的說話,雖然他根本聽不懂,可是,他還是很喜歡和這個人待在一起……

可是現在……他的小腿壞掉了,牙齒也掉了,指甲比其他的狼都要脆弱,身子也再不矯健,再也不能捕獵了。

狼群裏的好多狼都對他露出了虎視眈眈的驅逐的目光,阿守将那些目光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裏很難過,覺得自己就要死了。

畢竟,狼群的其他狼,不就是這個樣子的麽?一旦沒了用,不能打獵,就會獨自離開,然後,因為不能捕獵,沒有食物,而在山林中慢慢死去。

阿守不願意就這樣死去,他在臨死之前,想要再見這個人一面,于是每個晚上都會對着五鶴村的方向“嗷嗚嗷嗚”的叫。

他的阿娘白狼不知道是被他吵得煩了,還是因為狼群裏的很多狼都因為山林裏的獵物越來越少、吃不飽肚子,于是就帶着狼群下了山。

阿守對此是高興的。

他是知道其他的狼下山,是為了下山吃人。

阿守對這些并沒有任何的反感或厭惡,他又不是人,他是狼。人既會獵殺狼族的獵物,讓狼族沒有肉吃,又會獵殺狼族,剝掉狼族的皮毛做衣裳,而狼族只有餓得狠了才會下山吃人,這原本就沒有對錯之分,只是,餓了,就要尋找食物而已。

不過,阿守雖然不覺得狼群尋找食物有錯,但他心中還是打定了主意,一定會護住眼前這個對他很好很好、他也很喜歡很喜歡的人,然後等狼族上山了,他也不上山了,只在自己活着的最後幾天裏頭,好生和眼前這個人在一起待着。

當然,等到他真的發覺自己就要立刻死掉的時候,他還是會用自己斷掉的腿爬回山上。他覺得他喜歡的這個人好像有一點點脆弱,如果他死了,這個人大概會很害怕和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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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守歪着腦袋又“嗷嗚嗷嗚”叫了幾聲。

他想了又想,又覺得自己想的有點多,大概,這個人是不會害怕的,其他人,不都是會把狼剝皮做衣裳嗎?要不、要不,這個人不害怕他的死的話,等他死了,就讓這個人也把他的皮給剝了,然後也做成衣裳,這樣的話,他也就能一直陪着這個人了。

阿守這樣想着,忽然就高興了起來。他覺得,死亡好像也不是那麽的可怕了。

“嗷嗚嗷嗚——”

阿守的叫聲一下子就又愉悅了起來。

謝遠見狀哭笑不得。

他緩緩走近阿守幾步,緩緩蹲下身子,把只在下半身圍了一塊獸皮的阿守給扶着坐在了地上。

阿守不太習慣這樣的姿勢,見謝遠的手一松開,立刻又變成了四肢着地的趴伏的姿勢,“嗷嗚嗷嗚”的低聲叫着,還用僅剩下的三只完好無損的“腿”,爬向謝遠身邊,拿着一頭亂毛的腦袋去蹭謝遠。

“嗷嗚嗷嗚——”我就要死啦,我在你身邊死掉好不好?這樣,你就能扒了我的皮做衣裳了。你以後就只穿我的皮做的衣裳好不好?

阿守很高興的說出自己的打算,想要眼前這個人和自己一樣的高興。

可惜……謝遠才聽不懂狼嚎。

他見阿守不聽話,皺了皺眉,又重新把阿守擺成了坐在地上的姿勢。

“嗷嗚嗷嗚。”

阿守又可憐又委屈。

謝遠只好伸手在阿守腦袋上的亂毛上摸了摸,微微笑着,低聲道:“乖,聽話。讓我看看你的腿。”

然後就先一步伸手,抓向了阿守的右小腿。

阿守“嗷”的叫了一聲,想要縮回腿,然後他就被謝遠看了一眼。

阿守于是就立刻乖了下來。

謝遠其實在醫術上并不怎麽精通,可是,他前世的兄弟實在太調皮了,這一世他開始和那二十個“跟班”一起練武,中間也免不了磕磕蹭蹭,受點小傷,因此他雖然不會治療骨折,但是,至少還能看看阿守骨折的是否嚴重。

“還好。”謝遠摸了阿守的小腿半晌,終于松了口氣,道,“應當無礙。你乖一些,我讓村子裏的大夫為你把骨頭接回去,好不好?”

阿守其實也聽不太懂謝遠的話,只歪着頭看謝遠,覺得謝遠說話真的很溫柔很溫柔,就算一直板着臉,可是他還是覺得謝遠真的對他很好很好。

謝遠倒也不指望阿守能聽懂他的話,只朝着白狼的方向走了幾步。

白狼正在撕咬着一只雞,見謝遠朝它走來,微微發出了低低的吼聲。

謝遠指了指阿守,道:“我想留下他。他受傷了,牙齒也會因為年紀而不斷的掉落。他不适合被你繼續養在山上了。”頓了頓,又道,“我要留下他。”

謝遠其實早早就有這個想法了,但是,阿守一直覺得自己是只狼,除非是很久不見他了,才會小心翼翼的在夜晚下山來尋他,平常根本不會下山,也不肯對任何一個謝遠以外的人表露出善意,而阿守的“阿娘”白狼又護短的緊,一旦發現謝遠蠱惑着阿守下山走得遠了,就立刻沉默的在後面跟了上來,身後還帶着它的狼小弟……

于是謝遠這兩年來,始終沒能将阿守給拐走。

而這一次麽……謝遠覺得,白狼會把阿守辛辛苦苦的給背下山來,或許就是想把阿守留下來給他。

果然,白狼放下吃了一半的雞,歪着腦袋看了他半晌,低低的吼叫了一聲,似是在威脅一般。

謝遠道:“我會照顧好他,把他當做我的親弟弟一般照顧的。而且,”他一頓,道,“他腿上的傷,如果沒有大夫醫治,很可能骨頭會長歪。而他的牙齒要更替,還需要上幾年的時間。這幾年的時間,足夠他因為捕獵不到食物被餓死或是被狼群的其他狼給趕走了。與其讓他繼續跟着你,倒不如讓他跟着我。将來他好了,我會讓他上山去看你。”

只是那個時候阿守身上白狼的味道肯定就沒有了,謝遠十分懷疑,那時的白狼還認不認得阿守。

白狼又盯了謝遠一會,然後就走向了謝遠和謝遠身邊的阿守。

不遠處的謝念不由上前走了幾步。

謝遠雙手負在身後,沖她擺了擺手。

謝念一愣,便停住沒有再往前走,只在原地靜靜的看着,一雙和謝遠一模一樣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謝遠,生怕謝遠會出事。

白狼卻并沒有傷害謝遠,而是靠近了阿守,在阿守骨折的小腿上舔了好幾下,然後又去舔阿守的臉,亂糟糟的頭發。

謝遠:“……”嗯,這是狼族表示親昵的方式,他懂。

阿守此刻也發出了低低的嗚嗚聲,像是告別,像是傷心。

他要死了呢。像阿娘的其他孩子,他的其他兄弟一樣要死了呢。

只是他的其他兄弟都是死在阿娘身邊,而他,想要死在這個對他很好的人身邊,并且願意将自己的皮送給這個人,永遠和這個人在一起。

白狼也不知是不是聽懂了阿守意思,照舊又舔了阿守幾下,然後,轉身就離開了。

帶着那只它還沒有吃完的雞。

阿守淚珠一下子就落了下來,同時長長的“嗷嗚——”了起來。

謝遠不懂狼語,卻是能聽懂阿守的叫聲中的告別和悲傷之意。

他蹲下身子,抱住了比他要矮小一些的阿守。

阿守也第一次嘗試着伸出前肢,抱住了謝遠。

然後伸出舌頭,舔了舔謝遠的脖子。對阿守來說,脖子是弱點,這個人能把脖子露出給他看,顯然是信任極了他,于是阿守也立刻就表達了他的喜悅——舔。

謝遠:“……”

他又抱了一會阿守,見阿守的“嗚嗚”的叫聲不再那麽傷心了,才終于把人給放開,然後摸了摸脖子,濕乎乎的。

謝遠有些想擦掉,可是看着阿守那雙黑亮黑亮的眼睛,又不太想當着阿守的面擦掉,只好又拍了拍他,擡頭看向遠處。

那些狼群已經散了一大半了,只剩下一小半還在原地進食。

白狼身為頭狼,也仰頭長長的叫了一聲,開始趕那些狼離開。

一些正在進食的狼群有些不願意,可是,白狼是頭狼,它們打不過它,所以,只能叼着食物,開始往回走。

謝遠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謝念已經召來了仆從,開始将桃園的後門關緊。

謝遠低聲對謝念道:“阿姐,你帶着村子裏的婦人、小娘子和七歲以下的小郎君去裏頭幾個院子裏安置下來,剩下的人,我來安置。”

他顯然很清楚,絕對不能讓謝念這個時候回去獨自見江氏,否則的話,江氏必然是要遷怒謝念的。即便謝念沒有任何的過錯。

不過,江氏好臉面,如果讓謝念帶着那些婦人過去,江氏便再不能多說甚麽。

謝念心中也知曉這些,只轉頭看一眼不知何時又趴伏在地上好奇的盯着她看的阿守,想了想,就道:“這樣也好。我再讓人将家裏騾車上的板子拆了,讓人先來擡着阿守。”

謝遠點了點頭,見阿守一直緊張的盯着那些走近他的人,想了想,把阿守擋在了身後。

“嗷嗚嗷嗚——”他才不怕那些人,但是,能被眼前這個人護在身後,阿守心中還是非常非常高興的。

謝遠手在後面,拍了拍阿守的腦袋,像是在安撫。

阿守覺得自己的胸膛裏滿是喜悅。

裏正帶着村子裏的三個漢子朝謝遠走了過來。

——雖然謝遠還是個小郎君,可是,謝家其他人都是女眷,且今晚也是多虧了謝遠的主意,才将那些狼群給引走。而今天晚上……至少在天亮之前,他們這些人都肯定是要賴在謝家了。

裏正倒是從來不肯看輕謝遠這個小郎君,笑着就朝謝遠走了過來,先是謝過了今晚謝遠的收留和急智,接着就開始道歉,為之前村子裏人的那些咒罵而道歉。

謝遠沒說原諒,也沒有說不原諒,只是嚴肅着一張小臉,道:“今晚之事暫且不提,敢問村長,今晚狼群因有食物而離開,那明晚又當如何?裏正心中,可有想法?”

裏正心裏當然是有想法的。村子裏的人從前窮慣了,好不容易因為謝遠一家來了村子,家裏挨家挨戶也都攢下了一些銀錢,但也都寧可把那些銀錢給藏起來攢着,也絕對不肯把這些銀錢浪費在修堅固的家中牆屋上,這才有了今晚的劫難。

裏正的想法,就是明天一早就開始在村子和後山中間開始修建長長的高高的圍牆,挨家挨戶,誰逗不許躲懶,都要來出一份子力氣。

且在圍牆真正修好之前,村子裏是不能再留人了。

狼本就狡詐,今夜能在五鶴村得到食物,待到明晚時,它們必然還要來。村子裏在圍牆修好擋住狼群之前,是不能再留人了。

只是,這圍牆又哪裏是說修就能修的?村子裏哪裏有這個錢?

因此裏正張了張嘴,着實說不出話來。

謝遠倒也沒打算太過為難裏正。這七年來,他們一家子女人孩子的能在村子裏過得舒坦,其實也多虧了這位老裏正對他們一家的看重和對村子裏的閑言碎語的按壓。雖然裏正顯見是有所圖的,但裏正能一堅持就是七年時間,謝遠倒也因此承情,所以,并沒有為難裏正,而是直接開口。

“謝家在村子裏住了七年,多虧了村子裏大家的照拂。如今村子裏出事,我的想法,是在村子和後山之間建高高的圍牆。只是……”謝遠稍稍頓了頓,接着道,“只是我現下已然在遠山書院求學,遠山書院距離村子太遠。我和家慈的想法,是想要盡快搬到遠山書院附近。只是如此的話……我等就不能和村子裏一起建圍牆了。”

裏正一怔。

謝遠微微一笑,不再嚴肅着神情,道:“我和家慈的意思,是拿出二十兩銀子,用在這次村子裏修建圍牆上,另外,再拿出五兩銀子,用在修建圍牆的膳食上頭。至于其他……謝家明日便要暫時離開五鶴村,謝家這處宅院,還要有勞裏正稍稍照拂一番。”

裏正想到那幾個出口咒罵和辱罵謝家的村民,心頭一陣厭惡,聞言只能嘆一口氣,道:“這真是……多謝小郎君和娘子了。”

裏正深深的沖謝遠做了個揖。

謝遠側身躲過,接着就見他的兩個十二三歲的貼身小厮清酒和玉壺一前一後擡着一塊木板走了過來。

謝遠與阿守說了好些話,才終于勸動了阿守暫時坐在木板上,而不是趴在木板上。

只是阿守必須要牽着謝遠的手才同意這件事情。

謝遠倒也不急着立刻就給阿守改規矩,以免适得其反,而是讓清酒和玉壺擡着阿守走在他身側,自己則是和裏正商量起了今晚讓村子裏人住在謝家的事情。

左右再過一兩個時辰天就大亮了,衆人倒也不多糾結,就被謝遠和裏正安撫下來。婦人孩子和老人都能睡下,那些漢子們則只能在房間的席子上枯坐聊天,度過這剩下的一兩個時辰。

謝遠安置好了這些人,又命仆從送上新煮的姜湯和些許的幹糧,接着又吩咐了幾句兩個時辰後的早膳一事,才終于有功夫帶着阿守去見村子裏的大夫。

這位大夫原本也不住在五鶴村。

只是兩年之前,江氏許是因着曾經那次的生産時條件不好,身體吃了大苦頭,所以才常常生病。謝遠那時也拜了師,常常需要住在遠山書院裏面,心中擔憂家裏人生病,無人能主事去請大夫,于是就跟書院的師兄打聽了一段時間,尋了想要頤養天年的徐大夫來了五鶴村。徐大夫見着五鶴村景致不錯,謝家又保證他在五鶴村住着,便每月給予一定的月錢,而徐大夫卻又是自由身,謝家并限制徐大夫的自由,于是徐大夫就在五鶴村暫且住下了。

只是沒料到才住了兩年,過了兩年舒坦日子,到了今日,竟是又遇了這麽一遭事情!

徐大夫年紀大了,胡子全白,縷着胡須直搖頭。

謝遠見狀,也開口對他道了聲歉。

徐大夫笑道:“這與你有甚關系?唔,就算是有關系,也是謝小郎君救了老夫一次,老夫要多謝你才是。”

謝遠搖頭,與徐大夫又說了幾句話,便請徐大夫為阿守看看腿,順便最好能把個脈,給阿守調理調理身體——阿守被當狼養了那麽久,可是,他畢竟不是狼,而是人。這其中阿守被狼養的時候,身體是否出現了一些不妥,是否會對阿守将來的身體産生影響,謝遠當然是要提前為他考慮。

徐大夫打量了一會那個在夜晚時依舊雙目黑亮、神采奕奕又十分信賴謝遠的狼孩,搖了搖頭,笑道:“被狼啊、虎啊之類的養大的孩子老夫從前倒也見過。只不過那兩個孩子倒是沒有這孩子的運氣,能遇到謝小郎君這樣的好人,既不嫌棄他,又肯為他着想。”還能在年紀尚小的時候,就被那白狼阿娘給送下山來。

謝遠只道:“阿守救過我。”

徐大夫一怔,倒也不多問,只笑:“那也是這孩子的福分。”

能救貴人,那貴人也是知恩圖報的,可不也是一種福分麽?

徐大夫于是就不再多說,開始為阿守摸來摸去的看腿,打算給阿守正骨。

阿守幾次想把腿給收回來,都被謝遠給瞪了回去。

阿守有些委屈。他心中喜歡謝遠,覺得自己就要死了,死在謝遠身邊,然後把自己的皮子給謝遠做衣裳也是高興的。

可是,謝遠卻一直都在跟別人說話,現下終于有空搭理他了,卻又讓一個奇怪的老頭子摸他的後肢!

阿守就很想很想生氣!

可是他又有些不敢生氣。——要是他真的生氣了,他喜歡的謝遠是不是就要趕他離開了?這裏這麽多人,謝遠要是趕他離開了,那其他的人,是不是就要來殺了他剝他的皮了?殺他倒是無所謂,畢竟他原本就要死了,可是,他的皮是要留給謝遠的。不能給別人。

阿守正兀自想着些甚麽,後肢忽然一痛!

阿守驚得“嗷嗚”叫了一聲,就要把自己的腿給抽回來,順便再用另一只腿去踢一腳那個老頭一下才好。

好在謝遠眼疾手快的按住了阿守的右腿,還故意在阿守右腿大腿上掐了一下,讓阿守疼得眼淚都要出來的時候,還能忍下抽回腿并揍徐大夫的沖動。

徐大夫見狀就笑:“沒事,好了。剩下是就是給他上夾板。等上了夾板,再好生養上三個月——”他語氣一頓,有些懷疑的看向阿守,“只是這狼孩性子野的很,只怕是讓他好生養着,比讓他從四肢着地學會走路都要難。”

謝遠沉默了一下,才道:“沒關系。他會聽話的。還請徐大夫再幫阿守診一下脈,看看他身體上時不時還有其他的不妥處。若是有,趁着這三個月養腿時候,一次性給他治了好了。”

徐大夫倒是知道謝家不缺錢,聞言便也點了頭,開始凝神給阿守診脈。診完脈後,還扒着阿守的眼皮、嘴巴、耳朵都看了看。

等謝家仆從從他家裏把他的藥箱子、常備的夾板拿來後,親自給阿守擦了藥,上了夾板,就開始寫藥方。

徐大夫一共寫了三個方子。

一個方子是給阿守調養腿傷的,另外兩個方子就都是給阿守調理身體的了。

“這個狼孩……阿守身體上的确有些問題。尤其是腸胃,狼族通常都是饑餓之時才會狩獵進食,進食的也大多是肉食。可人卻不行。人們大多一日兩餐,肉食菜蔬,必不可少,阿守雖然适應了狼族的捕獵和進食習慣,可他終究是人,不是狼,腸胃上要越發慎重才是。還有,咱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狼族大多是夜間捕食,阿守定然在夜間也是不得安眠。所以……”

徐大夫又說了一些阿守身體上的不妥。

謝遠認真聽了,覺得總體來說,阿守的身體的确有些不妥處,不過,好在阿守年紀還小,本就在成長期,恢複力也會比其他人要好。因此只好好生調養,待再過上幾年,便會與常人一樣,不會受到身體病痛的折磨。

只是徐大夫又思索了一會,還是又皺眉道:“還有一事……有些奇怪。”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将診脈的結果說了出來,“老夫原以為,狼孩大多頭腦上要……簡單了一些,不會想太多的事情。可是,從阿守的脈象上看,他卻是憂思過度,郁結于心。小小孩童,不該有這樣的脈象,也不應有這樣的脈象。且,心病還須心藥醫,總要解了這孩子心中的郁結,才能讓他心中順暢起來,能夠養病。”

謝遠微微蹙眉,轉身去看阿守的臉。

阿守原本臉上正寫滿了不高興,見着謝遠回頭了,才露出了一個笑容,以及缺了的兩顆門牙。

謝遠摸了摸阿守的臉,低聲道:“你在擔憂甚麽?難道……是怕自己會死嗎?”

阿守理所應當的聽不懂謝遠的話,只是驚喜于謝遠在摸他的臉。

唔,雖然他的皮子比不上阿娘它們的皮子油光水亮還有毛,可是,謝遠喜歡就足夠了。

反正、反正他也是要把自己的皮子給謝遠的。

只是不知道,他還能再在謝遠身邊待上幾天。他若是能多活幾天,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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