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七 (1)

末世裏使用什麽武器, 早在來溫城前,林言心裏就有了想法。

槍支彈藥他沒這個能力弄到,但類似的中長距離武器, 諸如弓箭、連弩、長槍,則可以在大型雜貨市場買到。

雜貨市場賣的都是安全性極高的木制品,林言更需要鋼鐵制品, 他通過宋老板這個本地人, 找到門路, 用高價和五金市場某個老板私下達成合作。

老板願意幫他找鐵匠鋪, 打造弓箭和連弩。但總數不能超過十把, 連弩以及弓箭總共一箱,各十把。

未開刃的圓箭頭, 也分長短兩種,這個生産的較多,各兩箱, 每箱五十根。

至于林言要的撬棍、鐮刀、鋤頭,這些農用工具并不限制購買,皆是未開刃狀态, 老板準備的齊全。

五金市場內很熱鬧。

商攤上擺着不鏽鋼碗筷、不鏽鋼菜刀、案板,粗麻繩細麻繩等等雜貨,來往進貨的多是小超市,購買前需要實名登記。

五金店老板和林言在市場外碰頭, 确定林言的身份後,老板麻利的幫他把東西搬進面包車後座。

得知林言想買他店裏那塊磨刀石,老板更是爽快點頭, 直接打包送給林言, 還多送了一個小型磨刀器。

離開五金市場, 林言開着滿載而歸的面包車回酒店。

路上,林言接到4S店老板的電話,他的陸巡車已經送來溫城了,4S店老板讓他定個接頭時間和地點,盡快去取。

陸巡車別稱陸地巡洋艦,并非全新,全新的改造起來麻煩,耗時也久。

這輛陸巡還是林言花費近五百萬,經由4S店老板黃勐的地下人脈網,從暗市淘到的某中東富豪不要的二手款。

中東富豪都惜命,買了車一般都會做二次改造,且改造全面。

車雖然是二手車,但距離改造完才不過三個月,之所以賣掉,也是因為富豪不喜歡此車的顏色,覺得黑色太老氣,幹脆賣掉換輛炫光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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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輛車黃勐廢了大力氣才找到購買門路,暗市自有一套購買運輸路線,車子一周前就運來華國,這一周是黃勐對車子性能檢測實驗的時間。

“給你換了新鋼化玻璃,導航系統也更新了。車子裏面按你說的,卸掉最後一排座位,換成小型卧榻,裝載幾個儲物櫃和儲物箱。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或者我讓他們先把車運來山城?”

“不用,”林言看了眼導航,說:“我現在就有空,你讓運車的人去溫城城南的立交橋,立交橋附近有一大片荒地,我們在那交接。”

“好,我現在給他發消息,”發完消息,黃勐沒挂電話,再開口,語氣便有些無奈:“……哎,林老板,你的悍馬H1,估計弄不來了。”

林言聞言頓時皺起眉,“為什麽?”

一周前打電話,黃勐還拍着胸口跟他打包票說悍馬已經在路上了,怎麽現在又說弄不來了?

“這個……”黃勐像是也感覺很愧疚:“我就跟你直說了吧,不知道哪個孫子橫插一腳,用一千萬買了輛悍馬H1,還是基礎款的,這不有病嗎?”

“我本來想把價格壓低點,差不多七八百萬幫你拿下,結果沒想到遇到這程咬金。賣家那邊一聽對方提的價格,立刻爽了約,寧願賠我十萬違約金也不賣給咱們。我是真沒轍了,人家賣家不願意賣,林老板,我又不能拿槍指着他逼他賣。”

“他在說謊。”聽完黃勐的解釋,運動耳機內,系統警覺道。

林言面色也沉了下來,指尖不耐的敲了敲方向盤,“我們之前說過,悍馬和陸巡我都要,兩輛車一旦全部拿下,我會再給你額外的報酬。黃老板,你當時可是給我打了包票承諾過的。”

“是啊,我是承諾過,但是買賣這種事

哪能我一個人說的算。林老板,我不是說了嗎,是人家賣家違約不賣了的,這我也沒辦法啊。”意識到林言不是好糊弄的人,黃勐狡猾地回道。

林言冷嗤一聲:“既然如此,那我們的合作到此結束。”

“诶?怎麽就結束了?”黃勐提高嗓門:“之前不是說過二十天內提前交車你會給我一百萬當辛苦費嗎?我這可是提前五六天了,林老板,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我說過嗎?”林言問。

黃老板:“你當然說過,你剛才還在說!”

“那你應該也聽得很清楚,我說的是一旦兩輛車全部拿下,我才會給你額外報酬,”林言笑:“黃老板,你給我的是什麽,一輛陸巡?”

一聽他這話裏的意思,黃勐徹底急了:“話可不能這麽說,這陸巡要不是我有人脈,你能買到手嗎?林老板,咱們有一說一,誰也別虧了誰。”

“好啊,”林言語氣輕松:“咱們有一說一,那就等黃老板你什麽時候把悍馬給我,我再什麽時候給你辛苦費吧。”

說完這句話,林言幹脆利落的挂了電話。

電話挂斷,面包車疾馳在通往城南立交橋的公路上。

“我查了黃勐這些天來的行動軌跡,他的賬戶在一天前接收了一千萬的海外賬戶彙款。那個賬戶是個空頭賬戶。”系統道。

“嗯,”林言專心致志地操控方向盤,拐過彎,遠遠的便看見了立交橋下的紅色大貨車:“黃勐是個謹慎的人,能讓他臨時變卦,肯定不止是錢的原因。”

“那能是為什麽?”系統不解的問。

林言平靜地說:“動動你的小腦筋,仔細想想。”

系統:“?”

系統看着林言臉上的冷意,靈光乍現:“……難道是掠奪者?!”

“只是懷疑。卡在這個時間點,寧願花費一千萬,也要截掉這輛悍馬H1。如果不是冤大頭,那應該就是在為末世做打算。”

悍馬H1早便停産,曾經屬于漂亮國陸戰隊專用戰車,後來面向民衆銷售,銷售一年左右便全面停産,現存車輛所剩無幾。

但是一旦經過改裝,絕對是末世裏除了軍隊用車外的一大利器。

悍馬H1可以安裝武器,機關槍、小型炮槍、箭筒等等,配合得當,甚至能在喪屍潮裏殺出一條血路。

啧。

如果真是掠奪者。

那這位掠奪者,應該和軍隊有點關系。

畢竟槍炮這種武器,只有國家兵工廠可以生産。

林言降下車速,收斂心神,将車停在立交橋下的紅色大貨車旁。

下了車,大貨車司機确定林言的身份信息後,對他爽朗一笑:“你買的車可是硬貨,這一路運的我心驚膽戰。”

林言站在路邊,看着黑色陸巡緩緩從後備箱裏駛出來。

陸巡車像一頭低調溫厚的大獸,車輛外形純黑流暢,沒有任何碰撞痕跡,底盤高、輪胎也厚實有力,僅僅只是伫立在馬路一旁,便吸引了無數來往車輛的注意。

看見它,林言心底最後一絲郁氣也緩緩消散。

他把面包車後備箱的東西搬進陸巡車,又花錢雇傭貨車司機跑一趟,把小面還給租車市場。

他給錢大方,貨車司機自然爽快答應,問了租車市場的位置,便拉着小面啓程。

大貨車逐漸消逝不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言隐隐覺得今天溫城的能見度有些低。

像有一層淡淡的、缭繞的霧,含着水汽,從光城的方向飄來。

他蹙了下眉,坐進駕駛座,試探性地開車在郊區公路上跑了一圈,一圈跑完,他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

“不錯。”拍拍方向盤,林言

語氣裏充滿贊賞:“好車!”

有了這輛陸巡,等到罐頭廠生産的差不多了,他便可以帶着一部分物資先行打道回府。

光城的暴雨始終如夢魇般揮之不去。

溫城也不再安全。

這場屬于末世來臨的前兆,太過隐晦,隐晦到林言想散播相關消息,也束手束腳,無從下手。

嘆了口氣,林言踩下油門,幹脆現在就回深城。

先去宋老板的罐頭廠看看,問問他們生産的罐頭數量如何了。

溫城離罐頭廠所在小縣城很近。

開車開了三四個小時,路上經過縣城标牌時,林言才注意到這座小縣城叫林縣。

林縣位于深城、溫城、光城三省的交界處。

地理位置極其尴尬,因此少有大廠選擇在這裏安廠,不然今天林縣歸深城管,明天萬一就歸溫城管了怎麽辦,政策變化的快,于生産無利。

進入林縣,已經是下午五六點。

林縣的天氣受光城影響,天氣灰蒙蒙的,隐有巨型漩渦懸挂在天際,昏沉的光線透過雲層,籠罩在寂靜空蕩的縣城上空,有些風雨欲來的不詳氣息。

看見天上雲層的剎那,林言的心便高高懸起。

縣城內部雖然寂靜,店鋪卻還是開着,裏面零零散散有些客人,一離開城區,走鄉道去罐頭廠,這一路樹影影影綽綽,竟是空無一人、一車。

慘白的路燈照亮柏油馬路,光線明暗不定,通向未知的遠方。

林言感到頭皮發麻,他手心微微出了汗,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系統也在他的提醒下打開掃描程序,幫他檢測方圓十裏的路段情況。

幸好,周圍沒有任何異樣。

林縣的天氣是今天下午四點十分突然發生變化的,并非早有鋪墊,氣象臺在五點整開始播報晚間氣象新聞,林言打開車內的廣播電臺,調到一個天氣頻道,仔細傾聽。

“未來七天林縣天氣以多雲為主,七天後将迎來部分降雨,請各位市民提前置辦物資,暴雨天氣減少外出時間,注意保暖——”

林言的心情頓時沉到谷底。

……七天。

這場暴雨擴散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他抿緊唇瓣,在系統的指揮下轉入某條鄉間小道,一路直驅罐頭廠。

到達罐頭廠時已經是下午六點半。

天還沒有黑的徹底。

半暗不暗,光線蒙昧,随着沉澱的雲層壓在上空。

罐頭廠一片寂靜,一眼掃過去居然沒有一點聲音。

偌大的車間林立,員工宿舍燈光是亮的,不過也有幾個窗口像塗抹在白色油畫上污漬,黑漆漆一片。

看起來怪異又突兀。

林言給宋老板打了個電話,電話接的很快,“喂?小老板?”

“你在哪兒?”林言言簡意赅。

宋老板頓了頓,苦笑:“小老板,你從溫城回來了?”

“嗯。”

“我知道了,”宋老板:“我馬上過去。”

宋老板的家就在村子裏,蓋了棟兩層樓小別墅,驅車趕來十分鐘不到。

下了車,不光宋老板來了,林言眼尖,瞥見其他罐頭廠的老板們,要不開車,要不坐別的老板的車,一塊急匆匆地走向他。

十幾個穿着樸素的廠主歉疚地低着頭,搓着手,緊張無措的看着面無表情的林言。

“小老板,廠子出事了。”宋老板最先道。

在他開口前,林言腦子裏已經轉過許多不好的猜測,或者是那個掠奪者再次截胡,或者是幾個老板準備撕毀協議,或者是廠裏設備離奇出故障,等等等等。

直到宋老板艱澀的說:

“不知道咋回事,俺們廠裏的工人們,突然一個二個暈倒,衛生所檢查不出毛病,懷疑他們是勞累過度。從前天開始,廠裏就沒法開工了。”

不開工的原因不是所謂的“勞累過度”。

而是暈倒的工人越來越多,逐漸擴散到整個車間工廠。

今早宋老板統計暈倒的員工人數,震驚地發現兩百個工人,居然有一百個都中招了。

其他罐頭廠經歷的事大差不差,都是工人無法上崗,罐頭沒法生産。

宋老板眼眶有點紅,牙關緊咬。不光是因為沒能按時完成合同,還是因為這些工人出事,讓村鎮陷入短暫的驚慌和憤怒,現在這一片的罐頭廠都被安上‘奴役勞工‘的大帽子,幾個員工的家屬見天來廠子裏鬧。

宋老板等幾個老板每天往返縣城和鄉鎮,就是為了去城裏頭買藥,他們跑前跑後地安置工人,整整三天沒睡一個好覺,夢裏都是給員工們送飯送藥。

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幾個老板都不會抱怨,而是積極和林言溝通。

“俺們幾個商量過了,從開工到現在,白天夜裏兩班倒,生産的罐頭差不多是俺們以前淡季生産一個月的數量,加起來也有幾千公斤了。小老板你要是願意,俺們賠你違約金,免費幫你找工人,運輸這些罐頭,一毛錢不要。”

林言看着他們,“我要先看看你們制出來的罐頭。”

“好,罐頭就得後頭的貨倉,我帶你去看。”

一行人走進貨倉,宋老板家的貨倉是整片區域最大的貨倉,其他幾個罐頭廠的貨倉也建在旁邊,方便運輸。

拉開門,常溫貨倉內撲面而來一股清新空氣。

系統瞬間開啓掃描程序,這些罐頭存儲量大,掃描也耗費時間,等了快十分鐘,系統才道:“幾個貨倉我都掃描過了,全部未感染。”

全部未感染。

林言忍不住望了眼宋老板,“第一個暈倒的員工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宋老板一愣,說:“俺家廠子是前天出現的。”

其他廠的老板也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俺家也是前天。”

“俺家是大前天中午……”

“俺家是半夜,上夜班的時候老文家姑娘暈倒了。”

“暈倒的員工一出現,你們就停工了?”林言問。

幾個老板對視一眼,這些一生老實本分的老板們點點頭,像是怕林言質問他們,不敢出聲。

宋老板搓搓手,憨厚的臉上有點愧疚:“……小老板,俺們就是小廠子,員工無緣無故暈倒,俺們害怕是因為生病或者廠子的原因。俺們幹的食品這一行,掙錢不掙錢的是其次,不能弄出來不安全的食品。”

幾個老板默默點頭,這些罐頭的安全程度,無疑不在證明,他們說的是實話。

寧願少幹兩天工,少生産點罐頭掙錢,也不想弄出不安全的食品。

林言目光掃向一旁,指着貨倉角落裏那一片的罐頭,“那些是什麽?”

“那些是做出來的殘次品,味道不太好,或者包裝有問題,”宋老板說:“俺們都單獨拿出來了。”

“宿主,那些也都是安全食品。”

“嗯,”林言可有可無的應了聲,掏出銀行卡,對幾個老板說:“現在咱們來結賬,你們生産多少噸,我給多少錢。”

幾個老板從他臉上看不出情緒,默默從公文包裏取出合同和pos機,老老實實上前跟林言交易。

宋老板家的罐頭廠一共生産了十五噸肉罐頭,口味很雜,一應俱全,其他肉罐頭廠生産斤數多為十噸到十二噸不等,幾個水果廠各生産八噸,兩個數菜廠也不甘落後,加起來共十噸。

這些東西足以堆滿安全屋幾百平米的儲存

區。

如果林言打算混吃等死,不做任務,這些物資也足夠幾十個人在這個世界飽足的過一輩子。

“宿主,那些殘次品你不要嗎?”系統奇怪的問。

林言利索的刷卡,付錢,淡淡道:“不要。”

“加起來也有幾千斤的!”系統提醒。

林言:“不要。”

錢付完,幾分鐘的功夫幾個老板就受到銀行卡信息。

宋老板一驚,“小老板,你給我們的價錢是不是多了,那些殘次品你也要嗎?”

“殘次品我不要,但是你們生産罐頭的品質我很滿意,”林言臉色軟化,狐貍眼彎起清淺的弧度,很輕的對他們笑了下:“那些罐頭如果方便的話,你們可以把它們帶回家,或者送給其他人。”

“哈哈,那就聽小老板你的!”

宋老板笑得牙不見眼,匆匆走過去和幾個老板商量,幾個老板的臉色從疑惑變成高興,他們強忍着激動,紛紛走過來要請林言吃飯。

林言笑了下,搖搖頭,“不必了,我還有些事想和宋老板交代,以後有機會的話,咱們再約。”

幾個老板立刻表示了解,打着電話去聯系運輸公司,争取明天就将東西運上路。

等到工廠重新恢複安靜。

宋老板才道:“小老板,你要的那些自留種子,我已經按照你說的提前安排人運到什麽,山城的中轉所,還有那些棉服戎裝生活用品,都一塊拉過去了。”

“中轉所”是系統搞出來的障眼法。

有系統統籌規劃,林言不怕別人發現自己的具體位置。

兩個人從廠裏走出來,天徹底黑了,罐頭廠都集中在一片區域,由村委會帶頭管理,招的員工也都是附近鄉鎮的人,因此廠區被鐵網圍住,由門衛崗巡查監守。

宋老板的肉罐頭廠離廠區大門最近,沿着馬路走了片刻,前方的門衛崗燈光明亮晃眼,慘白的光線充斥着小小一間三四平方米的屋子。

屋子裏空無一人。

旁邊的鐵栅欄門由門衛室操控,此時也緊鎖着,進出不得。

宋老板腦門上的冷汗一下子出來了:“這……這老張跑哪兒去了?估計是看天黑了,去巡邏了。”

林言沒吭聲,目光掃過門衛室旁邊的小山坡。

“那是當初建廠區時用剩下的土,沒想到越堆越高,成了個小山坡了。後來市政府那邊來人審查,撥了批款,讓村委帶頭,把小山坡整整,不然光禿禿的難看,村委那邊就運了點樹和土來,幹脆弄成了個小樹坡。”

“哦。”林言若有若無的應了聲,眼神依舊緊緊盯着小山坡上的一塊黑點。

黑點融入在夜色中,移動速度緩慢,被昏暗幽沉的環境掩蓋,一時間竟看不太清。

宋老板再遲鈍也發現林言看的不是小山坡了,他納悶的循着林言的視線看過去,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山坡上的那片幽森的黑,後頸有點發毛,感覺不太舒服。

好像喘不上氣。

這點憋悶,在發現那塊墨點是個人影後消失的蕩然無存。

宋老板還沒來得及感到驚悚,先失聲怒吼:“老張!你小子真行啊,大晚上的跑山上去幹嘛!趕緊滾過來開門!”

移動的黑點頓時定住,伸長了脖子,低頭看向他們。

那脖子拉的細長。

像是幹枯的樹枝,搖搖欲墜,随時都能斷掉。

林言不動聲色地蹲下身,抄起路邊垃圾桶旁随意擺放着的鐵鍬。

鐵鍬應該是用來鏟土的。

他毫不費力地抄起來,重重往地上一放。

“嘎滋——”

刺耳又難聽的一聲響。

那看着他們的腦袋定了定,

慢吞吞的收回。

這突然的一聲響也吓得宋老板一個哆嗦,宋老板心跳的飛快,提在嗓子眼,幹巴巴的扭過頭,“這、這估計是小程他們丢這的鐵鍬,等這兩個臭小子回來,我非罵死他們。”

“小程?”

“……對。”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宋老板覺得今天晚上有點邪門,哪兒哪兒都吓人。

“老張、小程、小宇,是咱們這片廠區的門衛。不過小程跟小宇還在叛逆期,前天給我發了條短信就回家了,現在咱們廠就剩下個老張還在工作,老張三十多歲了,年紀大了,嗐,溜出去轉轉彎我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說話的功夫,宋老板只覺得後脖頸吹過一陣寒風。

他汗毛豎起,驚悚的陡然回頭。

只見到一抹黑影進入門衛室,接着往地下一蹲,低着頭,移開了廠門。

“老張你——”嗓子好像卡了塊石頭,宋老板腿有點軟:“……你最近怎麽也有點叛逆。”

如此關鍵時刻。

林言差點被宋老板這句話逗笑。

他不疾不徐的拿着鐵鍬,看着那低頭蹲在地上、像在找東西的身影,對宋老板說:“走吧,宋老板,回去了。”

“好好,我再跟他說兩句話,”宋老板理理衣服,沒由來的離門衛室隔着些距離,說道:“最近阿芳她們跟我反映,說你大晚上的不睡覺,老往員工宿舍那片區域跑,老張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別犯糊塗,你再這樣年前就別來上班了。”

門衛室裏的人影一頓,遲鈍緩慢的爬了起來,背對着他們,吼裏溢出含糊的、囫囵的一聲“嗯”。

宋老板交代完,一刻也不想在廠區多待。

林言和他一起出了廠,宋老板驅車準備回家,林言坐上陸巡,降下車窗,對關切地望着自己的宋老板道:“我去酒店。”

知道林言似乎更喜歡住酒店,宋老板識趣的沒再邀請他,他的車子漸漸消失在鄉路盡頭,林言臉上溫和的情緒淡去,他也啓動車子,将車子停到距離廠區不遠的一處加油站門口。

夜晚的加油站沒有人。

林言讓工作人員加滿柴油,付過錢,他把車子往遠處開了開,接着下車走進後備箱,拆開幾個紙箱。

紙箱內,閃爍着森森冷光的連弩、弓箭擺放整齊。

林言找出磨刀器,磨刀器自帶砂帶,可以用來磨箭頭。他認真閱讀說明書,戴上白色手套,确定箭頭以及上不會留下自己的基因信息,才開始磨起連弩使用的中短型箭頭。

時間尚早。

七點半。

偶爾還會有小轎車駛入加油站加油。

磨箭頭是個力氣活,半個小時,林言才将将磨好一根。

他額頭滲出汗水,用挑剔的眼神看着自己打磨出的鐵箭頭,再磨第二根時,林言便熟練了許多,着重磨出鋒利的箭頭形狀。

他只磨了兩根箭。

剩下的時間,林言從另一個紙箱裏翻出锉刀。

锉刀尚未開刃,小臂長短,刀身呈短短的長條形,寬度很厚。林言找好位置,開始磨锉刀,他磨得很慢,額頭的汗水很多,锉刀磨起來較快,十幾分鐘後,林言松了口氣,打開運動飲料,大口灌了一口。

近一個小時徐緩的準備,林言覺得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得到了調動,緊緊繃起,手腕力道最為充斥,沒有凝滞僵澀的感覺。

爬回駕駛座,他靠在座椅上養精蓄銳。

時針終于指向十點。

公路上萬籁俱寂。

加油站的員工已經準備下班。

林言緩緩睜開眼睛,眼裏一切情緒沉澱,他開着車,黑色陸巡如一條蟄伏在深夜中的毒蛇,無聲無息的停到罐頭廠外。

找出繃帶,林言将锉刀纏到腰間。

連弩并不是袖珍款,長度和锉刀差不多長,工藝極簡,沒有外觀上的設計,但就是這種最原始的連弩,殺傷力、射程最強。

林言帶上口罩和棒球帽,仔細地将每一縷發絲都掩進帽子內。

全部準備完畢,他目光冰涼的掃向眼前的門衛亭。

裏面,燈光刺眼。

又是空無一人。

罐頭廠區如今是封閉狀态。

住着幾百名工人。

林言喜歡林縣這個地方。

老板們幫了他大忙,林縣的姓氏也跟他有緣。

推開車門,他靜靜下了車,挑着沒有燈光的暗處,走向小山坡。

小山坡內光線幽暗,林林立立的樹木被風吹出簌簌聲響。

今天是個無月之夜。

只有細微的光線穿過樹杈,凄厲冷寂。

林言步伐輕盈,踩在濕潤的泥土地上,他套了鞋套,沒有留下太深、太明顯的腳印,雖然馬上就要到末世了,但這檔口被警察叔叔盯上,也會很麻煩。

平靜的走在山路上,林言耳朵裏捕捉到一點聲響。

窸窸窣窣。

林言悄無聲息的撥開兩根樹枝,站在樹後,看着眼前的一幕——

穿着破爛衣衫的‘男人‘蹲在樹下,樹冠灑落大片陰影。

它佝偻着身體,像是在吃東西,嘴裏發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啃食聲。

似乎感覺到危險,它擡起慘白的、潰爛的臉,兩個眼眶黑洞洞的,沒有眼珠,鮮血濺在它的臉上,大塊大片臉部皮肉欲墜不墜,它手裏粗暴的抓着鮮血淋漓的一條腸子,嘴巴處沒有一塊好皮,只露出森森的、尖利的牙齒。

“嘎吱——”

鋒利的牙齒浸入血肉。

它無知無覺的咬掉了自己的手指,貪婪的、不知滿足的繼續吃。

樹下,一抹寒光無聲無息的對準了它。

連弩一共能發三根箭。

“咻”——

一聲銳響。

那蹲在樹下的怪物突然一定,箭矢貫穿了它的喉嚨,它含混的發出一聲扭曲的、尖利的怒吼,血盆大口裏還剩着未吃完的血肉組織。

“吼——”

林言忍下惡心,空氣中飄散着濃郁的血腥味,他也終于看清喪屍身後的那具屍體。

屍體已經被啃食的不成樣子,旁邊的泥土顏色很深,全是血跡,兩條腿上只剩下森森白骨,林言沉了沉心,這一次,終于借着一點遠處的燈光,看清了喪屍的眉心。

“咻——”

又是一聲銳響。

比之前更為鋒利、冷厲。

“噗嗤”。

箭矢插入人體組織,重重的貫穿了喪屍的額頭。

喪屍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唯一的弱點便是眉心,因為深藏在眉心下的,便是喪屍用來調動力量的晶核。

遠處的怪物踉跄一步,猙獰慘白的臉上眼眶黑黢黢的,似兩個裂開的口子,它呆滞的望着虛空,潰爛的皮膚組織一點點掉落,轟然倒地。

樹林裏,一陣冷風吹過。

林言身上的冷汗粘在後背,他蜷了蜷握着連弩的手,掌心微微發燙。

足足緩了十秒鐘,殺怪物的惡心感才被他壓下,胃裏依舊一陣翻江倒海,林言感到耳鳴,耳鳴聲褪去,他抓緊連弩,一步一步、冷靜的走向屍體。

喪屍果然是剛才見過的‘老張‘。

它身上還穿的大汗衫,死狀猙獰可怖,眼眶空洞,牙齒尖利,眉心處居然一點血液也沒有流出。

林言頓時警惕的後退兩步,系統道:“宿主,它确實死了。”

林言這才蹙起眉,連弩的箭插在喪屍身上,他忍着惡心拔。出來,重新插進連弩。接着抽出锉刀,用鋒利的锉刀尖部劃開喪屍眉心。

依舊沒有一點血液流出。

喪屍難道沒有血?

林言若有所思,幹脆利落的往喪屍肩膀上一捅,血液頓時流了出來,不過不是紅色,而是散發着腥臭的黑紅色。

……真惡心。

林言沒發出聲音,重新去看喪屍眉心。

那裏藏着一顆在夜色下閃閃發光、仿佛流動着絲絲縷縷光芒的透明珠子。

藏得很深,如果不是連弩威力大,直刺向了深處,憑借林言目前的腕力,用匕首是砍不到這個深度的。

锉刀的便利再次顯現出來。

用尖端輕輕一挑,林言挑出珠子,抓在手裏,并沒有準備繼續在這裏停留。

他直起身,正準備離開,突然間眼皮一跳,第六感瘋狂發出預警,似乎有什麽毛骨悚然的細節被他忽視掉了。

……不對,怎麽只有一具屍體?

後頸寒毛陡然豎起,腦袋‘嗡‘地一聲,空氣中似乎飄來一股腐爛的屍臭味——

身體下意識做出了反應,林言就地往前矮下身,迅速朝左一撲。

下一秒,一聲充滿怒氣的、含混地吼聲隔着一條胳膊的距離響起。

“吼——”

林言猛地扭過頭,瞳孔驟縮,那是一頭新的喪屍!

新喪屍口流貪婪的涎水,眼睛黑洞洞的,同樣沒有眼珠,圓胖的臉上坑坑窪窪,只剩下嘴巴有一塊皮肉。

它很年輕,面部潰爛的如同大大小小的紅疹腐爛,飄出極其惡心的氣味。和‘老張‘一樣,他也穿着大汗衫,汗衫上還印着林縣和美罐頭廠。

——是門衛中的一個!

現在,它就站在林言先前站的地方。

四肢伶仃彎曲,膝蓋處露着白骨,搖搖欲墜,細細的脖子托挂着,盯着林言,一晃一晃,空洞的眼眶似乎有視力,速度奇快的朝林言襲來,直沖林言裝有晶核的褲子口袋。

林言當機立斷,極近距離下無法使用連弩,他幹脆抽出最鋒利的箭矢,攥在手裏,用盡全身力氣紮了下去——

“噗”!

喪屍黑洞洞的眼眶被紮穿,林言忍住嘔吐的欲望,沒有刻意的去看這一幕,在喪屍憤怒的吼叫時,他趁機後退,直到退至安全距離,才用剩下最後一支,專注的射向喪屍眉心。

“咻——”

正中眉心。

喪屍陡然一顫,像被摁下了‘死亡‘按鈕的木偶,四肢僵硬的蜷縮扭曲,抽搐着倒地。

“它還沒死!”系統語速飛快,“補一箭!”

“你的箭頭損毀太厲害,這只箭矢不夠鋒利,沒能紮到晶核上——啊啊啊啊啊——它要站起來了!它還能站起來!!!——我建議你從明天開始鍛煉腕力,舉鐵跑步掰手腕,武器不夠力道來湊——快他媽的弄死它!弄死它啊啊啊!!!”

林言腦門上全是冷汗,遠處的喪屍抽搐般的從地上爬起來,四肢扭轉成絕不可能的弧度,細細的脖子撐着一個向後綴去的腦袋,在那顆腦袋咔嘣咔嘣挪回原位前,林言牙關緊咬,“操”了一聲,沖上前用力的抓住箭弩,往下狠狠插去——

終于,那觸電般的掙紮消失。

這一次,這頭喪屍徹底沒了活路。

林言脫力的垂下手,神經卻高度緊繃,他感覺自己的肌肉在顫栗,超出身體負荷的體力使他腿軟手軟,他眼前有點昏沉,這個時候如果再來一只喪屍,他絕對會死。

艱難的蹲下身,用锉刀劃開喪屍眉心,林言又收獲一顆晶核。

透明狀的晶核流轉着華光,剔透瑰麗。

這樣醜陋惡心的怪物體內,居然藏有如此漂亮的東西。

林言臉色蒼白,急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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