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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去,秋蓉完全沉迷種田日常,拯救世界的心思往後稍了稍。

但不管她如何練習,掌握的技能全是種田相關,被動接受土壤大方地饋贈,只需要将自己的祈願告知,土壤就會給她回應。

秋蓉每晚被周之拎着一起夜跑或是躺在躺椅看山中星空,能感受到溫柔的風和無聲寂靜,被周之抱着靠他溫熱的懷裏的瞬間總讓她的心很靜,靜到任由時間悄然流逝。

院子後邊的柿子熟了,秋蓉惦記着做柿餅,她白天不在就讓周之幫忙将柿子摘下來洗淨晾幹,等她晚上來的時候再将柿子串在線上挂門口,等它風幹成柿餅。

夜晚越來越冷,她每次都是單薄的衣裙,不像周之在大雪紛飛的寒冬也能赤着胳膊不喊一聲冷。

因此也不得不膩在周之懷裏,問就是保暖。

周之倒是很樂意她靠過來,盡管大多數兩人獨處時他都是抱着秋蓉,本想着要不要給她找點厚實的衣服,卻在秋蓉喊着好冷然後一個翻身鑽進他懷裏的時候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反正她也不離開自己,要什麽衣服,抱着就行了。

直到某天晚上一聲高昂的狗叫打破寧靜。

秋蓉直接從他懷裏吓起身朝陽臺窗外看去,迷迷糊糊道:“怎麽了怎麽了?”

終于有喪屍進山發現他們了嗎?

周之不動聲色地将她拉回去:“不用管。”

秋蓉躺好沒兩秒,狗叫聲不絕,嗷嗚嗚汪汪汪——她越聽表情越微妙。

“哥哥……”秋蓉小小聲道,“這聲音……好耳熟。”

周之沒睜眼,手臂搭在她腰上圈着沒松開,另一只手去捂她耳朵。

秋蓉卻在他阻止前說道:“是阿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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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陷入沉默,只有不絕于耳的狗叫聲。

秋蓉從他懷裏掙紮着爬起來:“我去看看!這聲音确實是阿貝……它給我傳信號了!”

周之輕啧聲,有點不滿地耷拉下眼角瞧着她下床出門的背影。

叫就叫呗,反正又進不來,它敢越過線進來就死,也就阿貝聰明知道不能越線過去,否則早跟前幾次試圖闖進別墅的夜行動物一樣被炸死。

周之絲毫不在乎阿貝為什麽會出現在這。

如果帶上丁南跟車煉等人早直接闖或是拿着喇叭在外喊起來,如今只有阿貝一只狗在那無能狂叫,百分百是他的主人跟同伴都出了意外。

所以周之才不想理。

秋蓉想的卻是阿貝都找到這裏來,是不是方舟的人也在?這養老生活怕是過不下去了呀。同時也讓她驚醒,自己竟然沉溺美好的小日子,将她拯救世界的宏願忘記不說,也忘記了那些潛在的危險。

現在的日子是好,卻沒法長久。

如果在末世裏把日子過得太美好幸福,那麽其中九成都會是幻覺。

美夢總有醒的那天。

秋蓉下樓時腦子裏飛速掠過無數金句反思,等她來到大門前看見站在外邊不斷狂吠的軍犬時心頭一沉,果然是阿貝。

阿貝嗷嗚嗚道:救救救!

不是救它,是救它的主人們。

阿貝穿的作戰背心上染的血跡已轉變成深色,它望着秋蓉搖尾巴,又做了一個扒拉車門的動作。

周之懶洋洋地走出來,嘴裏咬着剛順手拿的柿餅,咬了口後遞給秋蓉:“能吃了。”

秋蓉也咬了口,甜軟糯,完美。

阿貝:“……”

汪汪汪!

“阿貝的意思是丁南他們遇到了危險,求我們幫忙。”秋蓉擡手指着阿貝又指着車,“得開車趕過去……它這是跑了多遠?”

周之想也沒想得拒絕:“不去。”

他又不是有病,大晚上的覺不睡了跑去救要抓他的方舟人類。

秋蓉望着阿貝。

她拒絕不了毛茸茸啊!

秋蓉又跟他翻譯道:“車煉跟班磊都在,抓他們的是反叛者。”

周之:“哦。”

狗咬狗,更不用去了。

大魔王說不去,小廢物也沒轍。

要說是遇見喪屍圍困她還能掐着點過去吸引火力開路救人,這遇上人類自己窩裏鬥就沒半點招了,她最近掌握的異能全是種花栽樹相關,又不能用愛感化一幫反人類的家夥。

秋蓉朝阿貝投去愛莫能助的眼神。

阿貝目光明顯變得沮喪,發出低低的嗚咽聲聽起來委屈又焦急。

周之這會充分展現了他的冷血無情,拉着秋蓉回去不讓她在外邊吹冷風。秋蓉才出去一會就變得手腳冰涼,周之摸着有點不悅,給她暖手抱着她重新躺回還有餘溫的被窩。

阿貝就守在大門口。

它不叫不喊,因為秋蓉悄悄告誡它千萬別再繼續叫了,不然周之聽煩了真會一個響指把它燒成灰燼。

秋蓉冷不防想起在飛機殘骸點那次。

周之下車去接應班磊不是因為她的猶豫,而是自有目的。

他才不會為了別人動搖自己的心意。

因為有目的所以才下車,因為還沒對她膩煩所以才從宋霆手裏把她帶走,并趁機丢下了燕千裏。

想到燕千裏秋蓉不由捂臉,這倒黴孩子。

“睡覺。”周之察覺到她的小動作淡聲道,“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秋蓉小聲問:“真不救嗎?”

“方舟的人被抓我為什麽要去救?”周之或許有點睡意,嗓音低啞慵懶。

秋蓉想了想說:“因為抓他們的是反叛者,你讨厭的反叛者。”

周之:“我也讨厭方舟。”

秋蓉:“好吧,那這兩個比起來你更讨厭哪一個?”

周之沉默。

這沉默卻讓秋蓉感覺不妙,因為周之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最後他說:“都一樣。”

一樣讨厭。

完了呀,這冷漠的語氣,讓想跟方舟人類刷刷好感度的秋蓉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最後試圖挽救一下:“阿貝能找到這裏來,那反叛者說不定也可以……我們附近有這麽大一個威脅,不如提前除掉?”

周之還是那麽無所謂:“來了再說。”

“這麽多方舟人類折在這基地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到時候來這邊的人會越來越多……”秋蓉話說到一半就見周之睜開了眼,那幽深漆黑的眼眸中有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都來了也行。”

直覺告訴秋蓉這句話裏藏着的深意是她不敢去深究的。

她甚至察覺到說這話的周之氣息中藏着若有似無的戾氣,如果方舟基地的那些故人都來了會怎麽樣?

按照周之現在這脾氣還能怎麽樣。

估計都得死。

秋蓉張了張嘴正要說點什麽,周之忽然垂首與她額頭相貼,目光沉沉地望進她眼眸:“你怎麽總想說服我去救人,當年在冰海可沒人來救我。”

暴擊加秒殺。

秋蓉聽得鼻子一酸,眼中淚花浮現。

周之:“……”

他有點想笑,剛要問秋蓉哭什麽就被她仰首抱着脖子噫嗚嗚噫地在頸項間蹭。她的親近帶了點難言的疼惜讓周之頓住,下意識地攬過秋蓉的背脊抱着。

被人珍重、疼惜的感覺讓周之表情有點微妙,他的手停在秋蓉背脊頓住,有些不習慣卻又習慣地沒放開,充滿矛盾,無比清醒地明白矛盾的緣由卻沒法做出任何改正或是阻止。

秋蓉把幾滴眼淚擦在他衣上,悶聲說:“我要睡覺了。”

再拿方舟基地來說服他絕對會起到反效果,何況方舟人類對周之而言也是痛苦和仇恨的來源之一,他不屑也不願去解釋,方舟也依舊對他保持警惕與敵視,仍舊認為他是叛徒。

周之溫熱的手替她擦過濕漉漉的眼睫,話裏帶點笑意地問:“哭什麽?”

“心疼。”秋蓉說。

哥哥你可真是個美強慘,遭遇完美戳中她的淚點。

周之将她眼角淚水拭去,反複擦拭沉默不語。

這世上還有人會心疼他?真是讓他驚訝。

秋蓉這天晚上沒睡好,難得到點了不是被周之叫醒而是自己先醒,她撐着手臂半直起身,看躺着的周之因為她的離去而睜開眼。

周之看她的目光清醒又冷沉,沒有半點睡意或懶散。

不知從哪天開始就變成這樣,他似乎對秋蓉離開的這瞬間十分專注又認真,且在意。

“阿貝就別殺了吧。”秋蓉離去前慢吞吞道,“一只機智護主的狗有什麽錯呢。”

周之低哼聲,沒拒絕也沒答應。

等秋蓉離開後他又閉上眼假寐片刻。

阿貝還在門口守着,日上三竿才等來周之在它眼前走一遭。

大魔王雙手插兜神态冷酷地看着它沒說話,無聲的威壓蔓延散開,阿貝受不住地趴下身來表示臣服,發出的嗚咽聲多了幾分害怕,卻仍舊不忘給主人請求支援。

這份衷心讓周之看的笑了。

“她喜歡你,殺了怕是會難過。”周之語調輕慢道,“你自己走。”

阿貝嘤嘤嘤地起身往後退了一步,又重新趴下看他。

周之呵笑聲。

阿貝又急忙忙起身往後再退一步。

它連退三步,不能再退了,焦慮地原地轉圈耷拉着腦袋和耳朵嘤嘤嘤。

周之懶得理它,轉身去菜園子。

以前有只掌握三階異能的軍犬跟他關系很好,出危險任務的時候幾次支援到位救了他跟關文鸠幾人。軍犬的主人是個樂觀愛笑的年輕人,常說自己最崇拜的人就是他。

周之也曾水裏來火裏去的救過這一人一狗數次,彼此都有着深厚的戰友情。

可惜最後一次沒能救到,因為相信他,相信基地的支援不會抛棄他們,所以年輕人沒有及時撤退,最終和他的狗一起死在屍群沉入冰與火的海底。

周之在躺椅上眯着眼感受拂面而來的涼風。

秋蓉若是沒有留下什麽囑托他就無所事事,秋蓉不在瓜果們也一副您忙您的不用管俺的歲月靜好,別說長蟲,一片葉子都不帶掉。

周之不經意地想起某些往事,神色略顯漠然。

有些東西他得到過也失去過,最終只是回到最初一無所有的時候。如果沒有這場末世,沒有喪屍災難,沒有晶核變異,他又會是怎樣的一個人?

想象不出。

周之有時覺得他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幼年的記憶模糊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他的人生從末世降臨那天開始,在和冰船沉入海底的那天結束。

他活着就是為了殺滅所有喪屍重新奪回人類家園。

曾經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後來不知不覺竟再也找不回當時的執念與野心。

如今你跟他說什麽殺喪屍拯救世界,周之只會覺得好煩。

他曾熱愛并希望拯救的世界,如今在他眼裏是無聊且虛無的存在,毀不毀滅無所謂,是否被喪屍徹底占領也無所謂。

周之垂眸看輕搓的指尖,偶爾甚至會想,他到底為什麽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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