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周韞手上一頓,墨點在紙上,髒了一幅畫。

她仰頭斜眸:“爺是故意的?”

一聲爺,不是那日疏離的殿下,也沒掙脫倚在他懷中的身子。

傅昀心下松氣之餘,也覺有些無奈。

經過這一遭,這種擱旁人身上是大膽放肆的話,由她說來卻也稱得上乖巧了。

院子中的人都松了口氣,那日兩位主子鬧得太狠,這些日子主子爺又沒進後院,如何不叫她們提心吊膽。

傅昀久不進後院,一進後院,就在錦和苑待了半日,喜得錦和苑的人眉開眼笑。

是夜,深深濃郁,楹窗緊閉,紅燭傾燃。

周韞進府後就沒伺候過傅昀,這日也沒例外,婢女打水進來,一扇屏風後,周韞仰着修長白皙的脖頸,一手掐着他的肩膀,她粉嫩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着白,在傅昀後背上留下一道紅痕。

空氣中染着旖旎,倏地,周韞咬唇溢出聲破碎,沒忍住,擡腳朝身上踢去。

她渾身沒了力氣,這一腳踢得不重,踢在傅昀的腰窩處,疼倒不疼,酥酥麻麻的叫傅昀低抽了口氣。

周韞何時同人這般親近過,腳趾都幾欲透着羞紅,她羞惱地看向傅昀,粉唇間溢出喘氣:

“爺下、去……”

浴桶甚小,不經意間,周韞腳踝磕在浴桶邊沿,她疼得呼了聲,推了推身上的人。

傅昀停住,黑夜紅燭中,他擰了擰眉,較白日不知溫和多少:

“碰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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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韞別過臉頰,聲音透着哭腔:“你起來。”

這時她不用敬稱,偶爾被逼狠了,都會直接呼傅昀姓名,她姣好的眼尾嫣紅,美人眸欲睜不睜,盡是濕意,勾纏着餘媚輕淺,紅唇上皆是那時被他逼的痕跡。

傅昀喉結緩緩動了下,他想俯身親她,卻被女子躲開,這一躲,傅昀眸子中頓時清醒了些。

他沒喚人,扯過屏風上衣裳,自己披着外衫,又将人遮掩住,抱在懷裏,直接放在床榻上。

周韞細細吸着氣,環坐在榻上,下颚抵在膝蓋上,後頸連着後背,衣衫稍濕,蝴蝶骨若隐若現,小模樣甚是可憐。

傅昀坐在她旁邊,手邊就是她細細白白的腿,輕巧地搭在床榻上,他低呼了口氣,握住她腳踝:

“怎這般嬌氣。”

周韞一句話都不說,就要将腿從他手中抽出,傅昀稍用了些力,喏了喏唇,卻道:

“讓我看看。”

他這時倒是不同她擺架子了,周韞稍頓,才擡眸看他:“看甚?”

傅昀垂眸:“不是說疼嗎?”

周韞身子微僵,男人掌心灼熱,燙得她有些難受,再說,哪有這麽嬌弱,碰一下還能疼到現在不成?

她剛欲說話,忽覺腳踝處碰上一抹冰涼,她一愣,斂眸去看。

就見腳踝上戴了串紅瑪瑙珠子,珠子赤紅如血,她腳踝甚細,珠子纏了兩三圈,繞繞地挂在腳踝上,說不出的豔麗奢靡。

周韞手心堪堪掐緊,擡眸看向傅昀:

“爺在作甚?妾身受不起。”

倒不是說紅瑪瑙珠子多珍貴,但只這赤紅的顏色,就不是她能夠佩戴的。

周韞咬唇,別過眼去,眸子深處堪堪閃過一絲難堪。

她甚偏愛紅色,但進府之後,只能着些和紅色沾邊的衣裳,不敢越矩一分。

傅昀擰了擰眉,眸色微沉:“不喜歡?”

特意派人尋的物件,只一眼,他就知,甚适合她。

周韞青絲梢滴着水珠,剛沐浴後臉頰嫣紅,倒掩了她的失态。

她怎會不喜歡,只瞧一眼,她就甚歡喜。

傅昀似看出了她的想法,他低着頭,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在她腳踝處輕點了兩下,撥了撥殷紅的瑪瑙珠子,才說:

“既喜歡,就戴着。”

周韞被他弄得腳上甚酥癢,想要抽出腿,仰頭望他:“若叫人發現了呢?”

總歸到時皆是她不守規矩。

傅昀頓了下:“不會,你藏着些。”

話音甫落,周韞就氣得眸子稍紅,恨不得擡腳踢他下榻。

瞧他說得甚話?

甚叫她藏着些?

周韞憋了半晌,再如何告誡自己斂着脾氣,也沒忍住啐了一句:

“妾身瞧,這大津朝內,最不守規矩的,恐就是爺了!”

傅昀被罵多了,反而沒了怒意和不好意思,只擡眸看她:

“那你是收與不收?”

周韞心中啐着無賴,用了些力,将腿從他手中抽出,翻身背對他。

收!

憑甚不收!

待日後被人發現了,她就将他供出來的,爺賞的,她憑甚不能戴?

翌日,府中早早就備着了,只有錦和苑還依舊安靜。

該說是,比往日更加安靜了。

周韞是辰時醒來的,時秋守在榻邊,她徐徐掩唇,臉頰眉梢處皆是乏意餘媚,她倚在時秋懷裏,仿若沒骨頭般,不緊不慢地問:

“洛秋時進府了沒?”

時秋雖沒出去,但也沒忘打探消息,搖了搖頭:

“沒有,聽說迎親的隊伍剛出發。”

時秋扶她起身,忽地一頓,驚訝地問:“主子,這珠子是從何來的?”

稍頓,周韞堪堪将腳收回錦被,斂着眸,若無其事地說:

“你家爺賞的。”

時秋眸子中都泛了笑:“主子之前就有一串紅瑪瑙手鏈,進府前怕壞了規矩,就沒帶進府,如今倒又得了一串。”

她湊近周韞耳邊,壓低聲說:

“這珠子是赤紅,有爺親自賞,以後就是旁人發現了,也沒得話說。”

周韞當然知曉,所以昨日方才收了下來,但她一想到傅昀的話,就氣結,甚歡喜都沒有了。

她撐着身子下榻,吩咐:

“取那件百花雲織錦緞褶裙來。”

裙擺剛剛遮住腳踝,将殷紅珠子遮掩得嚴嚴實實,時秋見此,稍有些欣慰。

周韞沒去管前院的事,傅昀納了多少人,只要不湊她眼前,她都無所謂。

時春傳了早膳,廚房今日要忙于宴席,但也不敢怠慢錦和苑,五六個精致的菜色,一碗清淡的粥,還送了幾碟糕點過來。

周韞剛坐下,外間簾子就被打開,小婢女輕聲進來:

“側妃,劉良娣過來了。”

周韞擰了擰眉,不知她這時過來作甚,颔了颔首:“叫她進來吧。”

劉氏一進來,行禮後,方才歉意道:

“妾身擾了側妃姐姐用膳了。”

周韞沒放心思在她身上,随意應付:“無妨,怎得過來了?”

劉氏瞥了眼四周的人。

周韞稍頓,心中有些訝然,竟是真的有事?

她沒動,待用膳罷,才不緊不慢地進了外室,劉氏竟也沒急,低眉順眼地等她。

周韞觑了眼時秋,很快旁人退下,只留了時秋和時春二人,她才說:

“何事,說吧。”

她不信任劉氏,自不可能和她單獨共處一室。

劉氏低聲說了兩句話。

周韞手中的杯盞差些沒拿穩,錯愕地望向她:“你瘋了不成?”

她眸色稍凝,擰起眉:

“你與本妃說這事作何?”

莫非還要她幫着不成?

劉氏搖頭:“側妃姐姐莫急,妾身和姐姐說此事,只是想告知姐姐,今日不管發生何事,都莫要驚慌。”

周韞扯着冷笑一閃而過,卻沒說什麽,只擡眸,說:

“既如此,那本妃倒多謝妹妹提前告知了。”

待劉氏走後,她方才翻了個白眼。

時秋也驚得不行:“主子,我們當真只看着,什麽都不做?”

周韞擰着帕子,遲疑半晌,依舊搖了搖頭:

“且看着吧,莫叫人牽扯到我們院子。”

劉氏剛說的不是旁話,就是那日秋寒和她說的事。

周韞含了塊梅子糕,眉心卻是攏起:

“查查,鳴碎院究竟在做些什麽。”

須臾,她又添了句:

“謹慎些。”

今日除了劉氏,也沒了旁人會出院子,側妃進府,頗為熱鬧,但越熱鬧,就越叫旁人心中不舒服。

周韞卻沒甚不舒服,她和洛秋時素來不合,如今也不願見其得意。

她眸子輕轉,忽地吩咐:

“到後院中走走。”

時秋難掩驚訝,遲疑地勸阻:“今日洛側妃進府,府中忙碌,恐會有人不小心沖撞主子。”

未盡之言,怕主子見了難受。

周韞搖頭:

“無妨,本妃剛好瞧瞧爺娶側妃,是何熱鬧場景。”

時秋啞聲,忙忙帶人追上她。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現在後花園,途徑竹林沙沙作響,時春撐着竹青色油紙傘,将周韞小心護住:

“主子,您慢些。”

下人匆來匆去,見側妃居然出現,驚得忙忙行禮。

“側妃娘娘?”

親王側妃,當得一聲娘娘敬稱,聽着些許熟悉的溫柔聲音,周韞稍愣,側身就見從竹林走出的沈青秋,一身青衫,随意溫和。

她微怔,忙退了兩步,不僅是和外男保持距離,還因心中怵意。

她吶了兩聲:“沈大人。”

沈青秋視線似在周韞身上落了一瞬,又似沒有,他垂着眸,眉梢含着極淡的神色,和周韞互相見了禮,就準備轉身離開。

不過擡步之際,他不緊不慢地說了句:

“方才在竹林中瞧見了安王殿下,不知是否迷了路,朝着東南方向而去,側妃若無事,可派個小厮去與其引路。”

他說罷,沒看周韞的神色,直接轉身離開,周韞卻剎那間變了臉色。

安王?

他又不是第一次進賢王府,還會迷路?

過竹林的東南方向?

時秋也意識到了,驚得壓低聲音:“那方向豈不是……”

錦和苑所在!

周韞氣得身子輕抖,眸子中盡是涼意:

“他要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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