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夜色漸深,綏合院中,周韞稍稍朝後靠了靠,視線輕輕掃過衆人,忽地眸色微動。

徐氏居然不在?

劉氏一直稍垂着頭,叫人看不出她的神色,周韞發現許多人若有似無地都在打量孟安攸,稍一愣,才反應過來,這枯井就在綏合院旁。

人死在枯井中,難免會叫人疑心上附近的孟安攸。

孟安攸顯然也發現了旁人的視線,臉色剎那間變得甚是難堪,本來院子旁邊有死人就足夠晦氣,如今還因此惹了嫌疑,她怎麽會不惱怒?

但她也猜得出今日是人故意為之,手緊按着椅柄,倒是也咬牙忍耐了下來,沒有輕舉妄動。

半刻鐘後,小德子躬身走進來,手中似拿着什麽:“王爺,奴才在井中打撈出一枚香囊和一支玉簪。”

香囊也被泡了許久,顏色變得暗沉難看,上面的繡紋都染了污泥,散着一股難聞的異味。

衆人擡頭看過去,周韞也不例外,不過她心中倒是好奇,這香囊究竟是徐氏不甚落下,還是劉氏的後招?

她不着痕跡偏頭看去時,就見劉氏臉色稍許難堪,錯愕驚訝一閃而過,遂後捏緊了手帕。

周韞斂了斂眸,這是何反應?

就是這時,小德子頓了頓,似有些遲疑,他猶豫地看了周韞一眼。

衆人驚訝,周韞眸色稍凝,她指尖輕碰到案桌上的杯盞,心中情緒萬千,臉上卻不露聲色,擰眉冷哼:“看本妃作甚?”

小德子低頭:“香囊中裝的是些碎梅花瓣,還有幾顆浸香的紅玉珠子。”

話音甫落,周韞就猜到他為甚要猶豫地看自己一眼了。

周家嫡女喜愛紅梅,在長安城不算秘密,甚至珍貴妃還特意為此請聖上在雎椒殿後種植了一片紅梅林,周韞每年會在紅梅盛開時進宮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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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只是梅花瓣,倒不會叫人直接懷疑到她身上,但這浸香的紅玉珠子,不說珍貴萬分,想要做成也得煞費時間精力,不是什麽人都有的。

周韞沉了臉,不知是何人,竟将算計使到了她身上。

她未再說話,就聽見洛秋時低低訝然地“咦”了一聲,周韞側頭看過去,對上洛秋時的視線,扯出一抹笑:“洛側妃好似對此有些了解?”

洛秋時咬了咬唇,似有些不好意思,盡是嬌俏,她頓了下:“妾身記得,周姐姐往日好似就喜歡在香囊中放些紅玉珠子。”

香珠皆是在香料中浸了許久的,香氣沉澱又不濃郁,格外受世家女子喜歡,不過有些麻煩,而周韞偏愛紅色,連香珠都要紅玉浸透。

周韞擡眸,反問一句:“那又如何?”

洛秋時似愣了下,忙忙搖頭,又透着些委屈:

“妾身只是聽這香囊的特征和周姐姐往日所佩戴的相似,才有此一言,周姐姐莫要誤會。”

稍頓,她才徐徐添了一句,像是不解疑惑:“不知周姐姐如今佩戴的香囊可還如此了?”

周韞眸色稍沉,剛欲說什麽,傅昀忽然打斷兩人對話,平淡開口:“另一件是何物?”

竟是直接略過香囊事不提。

洛秋時指尖不動聲色地頓了下,不過先她進府半月有餘,差別就這般大嗎?

周韞也生訝然,她堪堪垂眸,手指輕輕捏在腰際的香囊上,上面繡着幾枚紅梅,裏面裝着浸香的紅玉珠子,散着淡淡的梅香。

她忽地想起,之前的某日夜間,在情深之時,傅昀忽然埋頭在她脖頸,啞聲問她擦了何香?

她被逼得意識迷糊,斷斷續續将紅玉珠子的事說了出來。

傅昀明明知曉她香囊中有香珠。

但此事總歸熟悉之人方可知,周韞不着痕跡地擰起眉,這府上她相識的人只有洛秋時,可洛秋時是今日方才進府。

那香囊一看,就知曉是掉進枯井中好幾日了。

倏地,周韞想起什麽,她眯起眸子,擡頭朝方偌看去。

方偌低對上她的視線,忙慌亂地低下頭。

周韞捏緊手帕,若說這府中還有何人能知曉她香囊中會有紅玉珠子,恐也只有方偌。

畢竟二人曾在共處一室近半月之久。

心細之人,總能發現些細節。

她眸色稍涼,心思翻轉,無聲地将視線收了回來。

小德子稍有錯愕,忙低頭,将另一件玉簪讓人呈上。

周韞心思還未收斂,就聽錢氏一聲驚呼:“這不是徐姐姐的玉簪嗎?”

話音落地,待傅昀擡眸朝她看過來,她方才掩了掩唇,低聲辯了句:“許是妾身看錯了。”

張崇觑了眼,忙縮着腦袋低了低頭。

這哪是看錯了?

年前時,爺特意賞賜後院,這玉簪還是他親自吩咐小德子送去鳴碎院的。

傅昀盯着玉簪,沉了沉眸,劉氏這時方才說了一句:“爺,這其中許是有何誤會,徐姐姐信佛心善,怎會這般狠心,不若請徐姐姐過來一趟?”

聽得這一句,有幾人不禁輕挑了下眉梢。

這話中高帽戴得太狠,既說了徐氏信佛,又說其心善,句句替其辯解,若不是徐氏尚好,但凡真是徐氏所為,王爺心中必然生厭。

這世間哪有男人會喜歡惡毒的女子?

其實劉氏心中也有些慌亂,她沒想到會突然冒出一枚香囊來,也不知曉是何人的後手。

為何會針對側妃而去?

若今日她辦砸了,給側妃惹了嫌疑,她所想的和側妃同盟恐怕是要落空了。

衆人沉默時,傅昀說話了:

“讓她過來。”

周韞攏了攏披風,難得擡眸望向傅昀,不知他打算怎麽辦?

追根究底,還是如對她一般,略過不問?

她未上妝,夜間越涼,杯盞中的茶水早就涼透了,如今這情景也沒人會給她倒杯熱茶,周韞臉色冷得有些發白。

鳴碎院離綏合院不院,近乎一刻鐘後,徐氏才被人扶着進來。

她裹着披風,臉上還透着絲淺淺的病态,斂眸之間盡是柔弱,她應是知曉發生了何事,進來後,就低低服身行了一禮,輕咳了聲,柔柔地說:“妾身給爺請安。”

傅昀沒叫她起來,指着玉簪,平淡問她:

“你可認識?”

徐氏半蹲着身子,擡眸瞥了眼婢女手中的物件,露出絲驚訝,她柔柔地擰起眉:“自是認得的,這是爺年前賞于妾身的。”

話落,她身子輕晃了下,才不慌不忙地說:“這玉簪前些時日丢了去,妾身尋了好久,怎會在這兒?”

傅昀垂眸,盯了她好一會兒,才說:

“本王也想知道怎會在此。”

這句話後,周韞就見徐氏身子似一頓,怔怔地擡眸,眸子稍紅,似傷心,她咬唇,柔柔地說:“爺不信妾身?”

周韞眸子一恍,伸手摸了摸有些酥麻的耳根,難怪江南女子素來受人追捧,這一口的唔哝軟語,直叫人心尖都化了去,誰還舍得怪她?

這番作态,平白叫人心憐。

周韞捧着涼茶抿了一口,她打了個輕顫,方叫自己回神。

誰知她一動,傅昀就擰眉看了過來,說不清是何情緒,只淡淡地吩咐了句:“給側妃換杯熱茶。”

周韞頓了下,沒生感動,反而狐疑地擡眸去看傅昀。

爺打得什麽主意?

徐氏一怔,灼紅的眸子險些落下淚來,她猛然咳嗽起來,臉色潮紅,一手緊捂着胸口,咳得半個身子都癱在了婢女懷裏。

這一變故,打斷了屋中古怪的氣氛,洛秋時輕攏眉,有些不忍:“爺,這位徐妹妹身子仿佛不太好,不若讓她先起來吧?”

洛秋時剛進府,又平白毀了新婚之夜,一句求情的話,傅昀自是要給其臉面,當下颔了颔首。

立即有人扶着徐氏坐下,洛秋時才咬唇,遲疑地說:“妾身瞧着徐妹妹好似對此事不太知情,爺還是查清些,莫要冤枉了好人。”

周韞暗地裏翻了個白眼。

如今打撈出的兩個物件,一個牽扯到徐氏,另一個牽扯到她。

徐氏對此事不知情,言下之意,可不就得細查她了嗎?

這時,劉氏身後的秋寒似有些猶豫,看了眼徐氏,猶豫地說了句:“奴婢識得那人。”

劉氏頓時拉了拉她的衣袖,頂着衆人視線,扯了抹幹笑:“她混不清的,被吓壞了,爺和各位姐妹別将她的話當真。”

周韞對洛秋時不滿,洛秋時想幫徐氏洗清嫌棄,她反而就不讓了,當下幫襯了句:“妹妹說得何話?不若讓她細說一番,是否胡言亂語,爺自有定奪。”

一直不語的傅昀點了點頭:“讓她說。”

傅昀開了口,劉氏也沒法阻攔,只好松手,垂頭之際,輕斂了斂眸中的神色。

秋寒打了顫,似乎發現自己惹麻煩了,緊張地額頭都快溢出了冷汗,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回王爺的話,奴婢見過死者,她、她好像是……”秋寒頓了下,方才說:“徐良娣院中的鈾兒。”

“死丫頭!”劉氏斥了聲,忙站了起來,羞愧地看向傅昀:“爺莫要當真,那人被泡成了那樣,哪能一眼就認出來。”

她又歉意地看了看徐氏:“徐姐姐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秋寒有些委屈,還想說什麽,就被劉氏一眼瞪了回去。

徐氏咳嗽剛緩下來,被劉氏這番作态惡寒得不行,往日府上只有她和劉氏兩個良娣,兩人不對付已經許久,此時這般惺惺作态,平白叫人惡心。

她擡眸,卻對上劉氏的泛涼的眸子,心中一寒,捏緊了手帕。

秋寒第一句話剛落下,張崇就派人去了鳴碎院,沒一會兒,人趕了回來,喘着氣:“鳴碎院的人說,鈾兒姑娘好似回家探親了,幾日都沒見其人。”

話一落,周韞就挑起眉:“回家探親?本妃怎不知曉?”

她管着後院事務,若有下人要回家探親,該禀明她方是,畢竟月錢都得她點頭才能發放。

後又有幾個婢女說,那人的确是鈾兒。

傅昀一直不說話,周韞心中翻了個白眼,只好自己問:“鈾兒是你院中的人,如今不見多人,妹妹也不知曉?”

徐氏輕咳了聲,尚未說話,她身後的泠玢就上前跪地:“回側妃,我家主子身子一直不好,奴婢怕主子煩心,一直沒敢上報。”

周韞臉色一冷:“放肆!院中下人丢失,豈容你隐瞞不報!”

泠玢吓得身子一抖,連連磕頭:“奴婢知錯,側妃息怒!”

徐氏撐着身子坐起,似要說什麽,就聽周韞冷哼一聲:“徐妹妹要替她求情?”

她沒管徐氏,直接和傅昀說:“不管今日如何,這般欺上瞞下的奴才,府中是容不得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決定了泠玢的去留。

吓得泠玢眼淚直掉,頭磕在地上悶悶地響:

“側妃息怒!側妃息怒!奴婢知錯了,求側妃饒奴婢一次!”

王府的奴才若是不要了,是要送回中省殿的,被棄之不用的奴才,往往都沒有好下場。

徐氏臉色都凝在了一起,沒成想周韞一開口就直接斷了泠玢的活路。

周韞冷眼觑過去,想替主子背罪,她豈有不應之理?

洛秋時搖頭:“周姐姐,這奴才終究是替主憂心,倒也算忠心,這般是否太狠了些?”

周韞抿了口茶水:

“洛妹妹心善,但無規矩不成方圓,爺既将管家之權交于本妃,本妃自然要盡到其責。”

言下之意,她在行使管家之權,有你插嘴的份嗎?

洛秋時眸光微微暗了一下,抿了抿唇:“是妾身冒失了。”

對周韞和洛秋時的對話,傅昀仿若沒聽見一般,他只淡淡地看向徐氏:“你還有何話說?”

人是她院中的,玉簪也是她的,幾乎人證物證皆在,豈是一兩句辯解就可洗清嫌疑的。

徐氏怔怔擡頭,咬聲:“爺是何意?她不過一個小小婢女,妾身為何要害她?”

傅昀有些不耐。

為何?

他怎知曉?

這後院中想要害人,還需理由嗎?

傅昀摩挲了下扳指,事情真相如何,他不在乎,不過死了個奴才罷了。

但此事牽扯到周韞和徐氏,二者選其一洗清嫌疑,傅昀甚至都不需要考慮。

他視線不着痕跡地掃過抿了口茶水的周韞,再擡眸時,眉梢透了些薄涼。

徐氏伺候他多年,對他總有幾分了解,看見他望過來的視線,心下頓時涼了半截。

他就這般舍得?

幾年的同榻而眠,還不抵側妃的半月相伴?

她頭腦有些暈,身子輕輕一晃,将要倒下去般。

泠玢連忙抱住她,哭着求饒,一句話驚破沉寂:

“王爺!快請府醫啊!主子她有孕在身,經不得這般啊!”

這句話不弱于一道驚雷乍響,傅昀當即擰眉站了起來,冷聲:“叫府醫。”

話音剛落,周韞手中的杯盞就不慎落地,清脆一聲響,茶水怦然濺出,落了幾滴在站起身的傅昀身上,瞬間将他心神拉了回來。

他呼吸稍沉,偏過頭,就見女子眼睫輕顫,似是有些沒回過神來。

傅昀稍頓,有些啞然,不知說些什麽。

周韞進府後,除了孟氏進府那日,他一直歇息在錦和苑中,其中藏了幾分心思不可知,但的的确确的,他有想過叫周韞生下府中長子。

她有長子,方才能在正妃入府後挺直腰杆。

徐氏有孕在他意料之外,也有些打亂了他的計劃,想至此,剛得知徐氏有孕的幾分訝然和驚喜頓時褪了幾分。

周韞垂着頭,旁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麽。

其餘人或看向徐氏,或看向周韞,皆是心思各異。

劉氏心中則是嘆了口氣,怪不得徐氏一絲驚慌都沒,原是有恃無恐。

府醫很快趕到,徐氏只是心神勞累,但卻并無大礙。

傅昀沉着眸:“良娣有孕,先前怎得不報?”

周韞進府後,他就沒有去過徐氏的院子,她既有孕,定然是周韞入府前的事,可那日府醫診脈,卻并未診出其有孕。

府醫擦着額頭的冷汗,啞聲說不出話來,徐氏緩緩地睜開眸子,她被人扶着,低聲說:“是妾身不讓他說的。”

周韞回了神,卻一言不發,眸中盡是冷意。

徐氏進府多年,在府中有人脈實屬正常,但是府醫卻不同。

周韞阖了阖眸,又睜開,眸中情緒淡去,心中知曉,這府醫是留不得了。

只是她心中還有疑惑。

鳴碎院藏了的秘密就是這個?

單單因此,值得徐氏出手害了條人命?平白惹了爺的不喜。

傅昀斂眸,他沒再說什麽,只吩咐人将徐氏送回去靜養。

待徐氏走後,綏合院只剩一片冷清,和徐氏有孕一比,死了個奴才仿佛也不值得一提了。

周韞率先起身,屈膝垂眸,甚是平淡地說:

“想必爺該是沒心思再查下去了,徐氏身弱,爺還是過去看看為好。”

話音甫落,洛秋時差些冷下臉,她攥緊了手心。

甚叫爺還是過去看看為好?

爺去了徐氏那裏,莫非還能離開不成?

豈是都忘了今日是她的大婚之夜?

傅昀稍頓,眸光微微一動,還未說話,就聽她似乏了,說:“妾身有些倦了,先請告退。”

一句話,将傅昀未盡之言皆數堵了回去,他看着周韞冷得有些發白的臉色,頓了頓,終究是沒說出旁話。

周韞冷得身子發顫,一刻鐘後,她回到了錦和苑。

時秋擔憂地看向她:“主子,徐氏——”

周韞打斷她的話:“慎言,徐氏有孕,自有爺操心,和我們無關。”

徐氏有孕雖出乎意料,但周韞倒不如何放在心上,妾身有孕,難堪的是未進府的莊宜穗,關她何事?

再說,周韞斂了斂眸。

懷了就能生下來?生下來就能養成?

日子方長,急甚?

徐氏有孕一事可不急,但有一事卻耽擱不得,周韞揮退衆人,沉下臉:“送信回府上,我要見姑姑。”

時秋驚訝,卻忙點頭應下。

她淨了淨臉,就準備睡下,只不過,她不将徐氏有孕一事放在心上,卻不代表旁人也會不在意。

綏合院,洛秋時看着傅昀的背影,眉梢的嬌意褪得一幹二淨。

頂着身後人的視線,她知曉,今日,她臉面是丢盡了,叫人皆看了笑話。

她眸色稍陰冷。

身邊婢女小心翼翼地喚了她一聲:“主子?”

洛秋時閉了閉眼,一字一句說:

“我們回去。”

翌日,周韞方得了消息,昨夜裏王爺沒宿在凝景苑。

周韞挑了挑眉梢,她和洛秋是真的不對付,當下直言:“可算還有件叫人高興的事。”

她吃着點心,好奇地問:“爺昨日宿在鳴碎院了?”

時春搖頭:“沒有,爺在鳴碎院待了半個時辰後,就回了前院。”

周韞稍點頭,遂後撇了撇嘴,心中道了聲可惜。

畢竟昨日事多,爺不去凝景苑尚可有話說,今日可不會再打洛秋時臉了。

夜色濃郁,樹影婆娑,一陣冷風吹過,竹葉輕輕晃動傳沙沙作響聲。

前院。

書房中只點一盞燭燈,光線淺暗,傅昀坐在案桌前,伏案不知在寫什麽。

張崇推開門,輕手輕腳地走進來。

他觑了眼桌上沒有熱氣的茶水,低了低頭,躬身回禀:“主子爺,查出了,錦和苑近日并無人靠近過綏合院。”

傅昀持筆的動作一頓,遂平淡地“嗯”了聲。

他眼皮子都未掀一下,撂筆而下,身子朝後靠去,半晌才捏起眉心:“香囊之事可有查出?”

張崇遲疑地搖頭。

綏合院靠近主院,每日經過的人甚是多,若想徹底查清,哪可能不驚動他人。

傅昀靠着椅背,他手指若有似無地敲在案桌上,沉寂的書房中發出悶悶的輕響聲。

張崇額頭都快生了冷汗,半晌,傅昀才開口:

“查鳴碎院和秋苑。”

周韞進府後,唯二有龃龉的就是徐氏和方氏二人。

張崇猛地低頭,秋苑不過是住了幾位侍妾,查就查罷了,但鳴碎院是徐良娣的院子,如今徐良娣有孕在身,爺竟還查?

他在心中将周側妃的位置朝上提了提。

伺候的人總要眼力勁,主子爺看重誰,你就得敬着誰。

張崇應下後,猶豫了會,說了一句話:

“主子爺,昨日辰時,劉良娣去過錦和苑。”

而他查出的結果中,裘芳園的人經過好幾次綏合院,但裘芳園若想去廚房,綏合院是必經之地,叫人一時之間分不清裘芳園是否有嫌疑。

傅昀稍頓,眸光微微一動。

他不是對周韞信任,只是依着周韞的性子,她沒必要費這般心思對付一個奴才。

後院由她管着,她想處置一個奴才,大可搬到明面上,不知幾許法子可叫旁人說不出話來。

隔了好半晌,傅昀搖了搖頭:

“此事先不用管,将香囊一事查出。”

張崇剛要退出去,他頓了頓:“那鈾兒一事?”

傅昀早已垂頭伏案,聞言,不過平淡一句:

“井邊路滑,有人失足再正常不過。”

若徐氏無孕,他可用徐氏給周韞洗清嫌疑,但如今徐氏有孕,一個奴才還不值當。

張崇讪讪,有片刻覺得寒意刺骨。

相處多年的枕邊人說舍就舍,往日爺對徐良娣的偏寵莫非皆是作假不成?

即使爺下了命令,說鈾兒是失足落井,但昨日那情形,誰會不猜測是徐良娣所為?

倒是周側妃,明明香囊牽扯到她,只因爺偏袒,就無一人會懷疑她。

張崇推門出去,抖了抖身子,才抖盡一身寒意而起的雞皮疙瘩。

小德子走近,臉色為難:

“公公,錢侍妾讓人送了湯水過來。”

張崇臉一沉,這錢氏莫不是胡鬧!

昨日爺沒在歇息在凝景苑,今日必會給洛側妃臉面,錢氏這是要截洛側妃的寵?

他頓了頓,不敢去觸爺的黴頭,想起什麽,又問了句:“錦和苑可有派人過來?”

小德子驚訝:“沒有,側妃從沒派人來過前院。”

張崇心中咂摸,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麽,只叫人打發了錢氏去。

周韞猜得不錯,傅昀接連兩日都歇在了凝景苑。

不過叫周韞意外的是,期間,傅昀派人給她送了支淬梅步搖,在裏面,藏着些赤紅的琉璃玉,在暖陽下,散着淡淡的光,煞是好看。

見到這支步搖,周韞先是心生歡喜,後又忽然紅了臉。

非是羞澀,而是被傅昀氣的。

時秋見了,還疑惑地問了句:“主子,您怎麽了?”

周韞扯了嘴角,沒回答她,怎麽了?

她只不過想起那晚,傅昀說的那句“藏着些”,周韞将步搖放進錦盒中,遞給時秋,惱怒:“收起來。”

待平複了心思,就見時春掀了簾子進來:

“主子,劉良娣求見。”

周韞堪堪擡眸,斂聲冷淡:“她來作甚?”

枯井之中忽然冒出香囊,縱使和劉氏無關,但她這辦事能力,要來何用?

不過,周韞思忖片刻,還是讓劉氏進來了。

劉氏一進來,就屈膝行禮,臉帶苦澀:

“側妃姐姐,昨日香囊一事,是妾身辦事不力,望姐姐莫要生氣。”

周韞恹恹地耷拉着眼皮,也沒叫起,只平淡地說:“旁人算計本妃,和你有甚關系?”

看似沒有責備,卻将兩人之間分斷得徹徹底底。

劉氏臉色稍變,她緊緊咬唇:

“姐姐再給妾身一次機會,妾身定會查出是誰在背後算計!”

周韞握着一串琉璃珠子把玩,聽言,只道:

“不用了,本妃已知曉了。”

說至此,周韞忽地想起那日方偌些許慌亂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劉氏訝然擡頭,她洩了口氣,低頭:

“是妾身無用。”

她話中失落太明顯,叫周韞擡了擡眸,狐疑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你作甚非要和本妃牽扯在一起?”

劉氏捏了捏手帕,最終還是實話實說,苦澀道:

“在這後院,身份都不為所重,最重要的是,爺看重何人。”

爺對側妃的偏袒,許是側妃沒有察覺,但她們這些後院老人如何不知曉?

周韞眯了眯眸子,她沒再徹底拒絕劉氏,模棱兩可地說:“本妃還有事,你先回罷。”

劉氏剛走,時秋就擰起眉:

“主子,劉氏此人太過功利,您為何不徹底拒絕她?”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周韞扔了手中的琉璃珠子,稍斂眸,旁人看不出她的心思,只聽她說:“功利不可怕,怕的是不知她要何。”

這世間不被利用的人,往往皆是沒有價值。

周韞沒再說劉氏,擡眸看向時秋:“如何,叫你查的事查出來了嗎?”

她管着後院,即使短短不到一月,其中好處也不是可以言明的。

時秋點頭,眸色也冷下來:

“人傳信來說,方氏近日的确在綏合院旁徘徊過,聽聞她還去拜訪過孟良娣。”

房內寂靜,半晌,周韞輕嗤:

“死不悔改。”

時秋呼吸稍滞,微低頭退後了一步。

周府動作很快,畢竟這是周韞入了王府後,第一次傳信回來。

賢王府有一良娣懷孕之事也已傳開。

他們不知周韞有何事要見貴妃,卻不敢耽擱她的事。

不過幾日,宮中就傳了消息進王府,貴妃請周側妃進宮一敘。

彼時,傅昀正在書房和人議事,消息傳進來,那人停了下來,只很有深意地說了一句:“王爺,貴妃待府上側妃甚好。”

傅昀停頓了半刻,他沉着眸,渾身冷冽,叫旁人看不出他一分心思。

許久,待那人離開後,傅昀耷拉着眼皮,一直沒說話,直到張崇推門進來:“主子爺,宮中接側妃的人就要到了。”

傅昀一頓,撂筆而下,站起身:“知道了。”

消息先傳到,時秋早早就伺候周韞換了身衣裳,糯紅色淺淺淡淡透着些紅梅繡紋,宮人到了的消息剛傳來,她剛要踏出門,迎面就撞上傅昀。

周韞一身糯紅衣裳被人攏在青色油紙傘下,是周家和貴妃耗費多年心思培養出來的矜貴,傅昀已經三日未見她,乍然撞上這副場景,他稍頓,堪堪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驚豔。

周韞沒想到他會出現在此,愣了下,才服身行禮:“爺怎得過來了?”

她洩了絲驚訝,卻沒有和他吵鬧,傅昀有一瞬的不習慣,他伸手拉起她,拿過時春的油紙傘,低聲說:“本王陪你進宮。”

周韞不着痕跡地擰了擰眉。

心中泛起嘀咕,爺又要作甚?

她特意派人送信回府,哪會願意帶爺進宮?

猶豫遲疑了片刻,她彎了抹笑,美人眸中盛着灼意:“爺今日不去刑部嗎?”

傅昀在刑部任職,聞言,他搖了搖頭:“今日沐休。”

稍頓,他意識到什麽,眯眸,視線落在周韞身上:“你不想本王陪同?”

周韞心中讪讪,臉上卻不動聲色,不耐地斜了他一眼:“爺說得甚話?妾身關心您一句,也落不得好!”

說罷,她忙忙朝前走,不敢再多說,怕洩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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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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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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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