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翌日早早的,周韞就醒了過來,穿着一身胭脂色的羅裙,略施粉黛,盡顯豔色。

待她将要進正院,觑見了門口守着的張崇時,才步子微頓,稍擰了擰眉心。

張崇在這兒,那豈不是代表爺也在這兒?

周韞慢條斯理地輕步走過去,張崇在看見她時,就微低了低頭請安,周韞在他身前停下來,撣了撣手帕,輕聲問:“張公公在這兒等多久了?”

她彎着眸子笑,似乎這話只是随意問問罷了,但張崇卻是讪笑兩聲,他等了多久,側妃又怎會在乎?

這言下之意,還是在問主子爺的行蹤。

他忙低頭說:“多謝側妃關心,奴才剛到不就而已。”

周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不信。

爺昨日若沒宿在正院,如今這般早,又怎會出現在此?

遂一進去,周韞就看見坐在莊宜穗一側的傅昀,她不動神色地輕挑了下眉梢,這是何意思?

昨日進了綏合院,駁了莊宜穗的臉面,今日來得這般早,是替莊宜穗撐場面還是在替孟安攸撐腰?

不過,瞧着孟安攸虛心低着頭,和莊宜穗臉上透笑的情況,周韞大致猜出了些。

她不着痕跡地撇了撇嘴,心道無趣。

爺不去早朝,不去刑部,摻和進這件事作甚?

由着莊宜穗和孟安攸鬧不好嗎?

她斂眸上前,服了服身子:“妾身給爺和王妃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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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宜穗臉上笑意稍斂,擡眸看過來,關切道:

“周妹妹今日身子大好了?”

說這話時,近話末,她眸色漸漸平靜下來,嘴角的那絲笑徹底不見。

昨日還起不來身,今日就豔麗得堪比春色,瞧不出一絲不适欠妥來。

即使是場面,她也做得太不盡心,當旁人皆是傻子不成?

周韞擡手輕撫耳垂,舉帕掩唇,說咳,就咳了一聲,半倚在時秋身上,裝模作樣地說:“勞王妃關心,妾身這身子恐還得養一段時間。”

莊宜穗眸一冷,身子還要養一段時間?那此時來作甚?

真把她這正院當熱鬧看了?

周韞半蹲身子,見她似還想說些什麽,眸子中閃過一絲不耐,想說就說,作甚磨磨蹭蹭的?

忽地,傅昀将杯盞置在案桌上,平靜道:

“身子不适,就先坐下吧。”

一句話,周韞身子不适就成了事實,莊宜穗心中再不滿,也不得再拿此事說事。

周韞觑了他一眼,被扶着坐下,婢女上了茶水,這次上的茶水,是白銀針,周韞一眼就看了出來。

就聽莊宜穗一句:“爺剛賜的白銀針,妹妹可還喜歡?”

周韞稍頓,沒說話,先捧起杯盞抿了口茶水。

和她院中的差不多。

她心中有些冷笑,這是在作甚?

她前日剛說了喝慣了白銀針,對這正院的茶水不滿意,爺就巴巴地送過來?

怎麽?是指望她日日來請安不成?

若傅昀知曉她這番想法,必要說她一番不講道理。

她擡眸,看向正位的兩人,沒回答莊宜穗的話,只含笑輕嗔地看向傅昀,聲音微哝:“爺好生偏心,明知妾身喜歡白銀針,怎得不賜妾身一些?”

她咬重了“賜”字,倒叫人聽不清她是真想要,還是在諷刺莊宜穗。

傅昀一頓,心中有些無奈,她院中的白銀針恐比府上加起來的還要多,何至于真心想要。

他叫人送茶葉過來,是為何?

還不是她嘴刁?

結果,不管作甚,只要牽扯到正妃,落在她眼中,都成了他的不好。

傅昀只能說:

“待會叫人給你送過去。”

周韞眸眼彎彎,含笑看了他一眼,連說話時透着軟意:“那妾身先謝過爺。”

莊宜穗捏緊杯盞,忽覺口中這白銀針不過爾爾,澀味久久不散,她随後擱置了杯盞,臉上神色淡了下來。

沒得熱鬧看,周韞根本沒久待,她一句不舒服,直接告退了去。

傅昀待至請安盡散,陪莊宜穗用了早膳。

莊宜穗用公筷替他夾了些菜色,膳食用到中途時,她似不經意地說起:“妾身進府已有幾日,還沒見過府中的管事,爺覺得妾身該何時見他們為好?”

傅昀放下木著,知曉她是在問管家之權。

周韞本和他說過,正妃進府後,會将管家之權送上,但那日敬茶後,她一句話都不提,必是那日心中生了怒。

但莊宜穗不提尚好,既她提了,他就不得再當作不知。

傅昀稍有些頭疼,臉上神色越發平淡:

“你看着辦就好,府中賬本在側妃那處,你差人去拿即可。”

說罷,他沒甚留下的心思,直接站起了身,莊宜穗還未來得及驚喜,就訝然地跟着站起來:“爺用罷了?”

傅昀淡淡地“嗯”了聲:“刑部尚有事。”

在他要離開只時,他稍頓了頓,說了一句:

“側妃她年齡尚小,性子嬌縱了些,但無壞心,王妃多包容她些。”

話裏話外,維護之意明顯,叫莊宜穗根本忽視不得。

在他身後,莊宜穗握緊了手,差些折了平日愛護的指甲。

她有些不解,也有些好笑,爺怎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番話來?

莊宜穗堵着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憋得甚是難受。

她擠出一抹笑:“爺說得是,妾身知曉了。”

在傅昀離開後,她險些碎了手邊的碗著,鸠芳手疾眼快地拉住她,焦急道:“主子!不可啊!”

爺尚未走遠,主子若鬧出動靜來,豈不是明擺着說,對爺不滿?

莊宜穗揮開她的手,卻沒了那抹沖動,她按住桌沿,氣得眸子稍紅:“不可,不可,皆是不可!”

她咬牙,在心中補出下一句:那為何周韞就何事都做得?

閨閣時如此,周韞可一身紅衣,滿目張揚,她可常出府不顧形象游玩,可在皇室馬場蹴鞠,可見人不敬,可縱街傷人不得處置。

如今嫁人了,依舊如此。

明明她家世比周韞好,入府後身份比周韞要高,可不管如何,她好似都過得不如周韞。

一句簡簡單單的規矩,幾乎要壓垮了她。

鸠芳不知說些什麽,她不懂主子為何要和周側妃攀比?

但凡世家出身,幾人不是同主子這般?

受得起世家的榮譽,自也要擔得住世家的責任。

更何況,主子往日不是也看不過周側妃的作态嗎?

曾還說過,若周側妃是男子,必是所謂纨绔子弟,不堪其用。

鸠芳最終也只說了句:“主子您冷靜些。”

“主子您身份高,如今最緊要的,是籠絡爺的心,至于周側妃,待爺偏向主子後,她還不是由您處置嗎?”

至于昨日洛側妃和主子說的話,她是頂頂不同意的。

她一直對洛側妃無感,總将自家主子推至前方,洛側妃平白得好處,還不染一絲罵名。

莊宜穗咬牙:“論争寵,她有個貴妃那樣的榜樣,誰比得過她!”

貴妃能叫聖上寵她十年如一日,不管多少新人入宮,也無一人可越過她,這其中手段,豈止幾許?

她終究存了些理智,聲音壓得極低。

縱如此,鸠芳也吓得臉色發白:“主子慎言啊!”

貴妃娘娘,豈是她們可議論的?

這院子中,大多是王府的人,但凡有人聽了一句,主子也落不得好。

莊宜穗稍頓,斂了斂聲:

“本妃又沒說甚,你何故這般心虛!”

話雖如此說,可她卻沒再提一句。

她敢明晃晃地對付周韞,卻不敢背地議論貴妃一聲,終究,周韞不是貴妃本人,縱有靠山,也得打些折扣。

鸠芳抿唇無奈,前日氿雅被拖出去,受了刑,至今還沒能起身。

主子素來不愛聽她說話,若非夫人要求,恐怕主子根本不會帶她進府。

她低聲:“主子,王爺已經下了令,如今還是去錦和苑将賬本甚物領回來,方是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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