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周韞心中有甚多猜測,卻沒有去追根究底,總歸是與她無關的人。

翌日,錦和苑中,鸠芳捧着手中的錦盒,眸子中是毫不掩飾的驚訝。

前日她來要賬本,側妃還推三阻四的,今日怎得這般爽快?

周韞正在拆着手上的布,為了不沾水,她這幾日皆纏着布條,做何事都甚不舒服。

待紗布拆盡,手指被捂得有些發白,但挑破的水泡卻淡得只剩了一點痕跡,周韞擡起手,細細辨了辨,才斜眸觑向鸠芳:“怎麽?賬本皆拿了,還想要何?”

鸠芳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中猜測許是王爺和側妃說了什麽,但不管為何,能将賬本帶走就夠了。

想到這裏,鸠芳沒再耽擱,服了服身子,恭敬地告退。

在其身後,周韞搖了搖頭:

“這個婢女倒是個好的,可惜了。”

可惜何?

時秋沒問,她只是替周韞擦藥膏時,笑着問了一句:“主子可惜甚?莫非是奴婢還不夠好?”

兩人自幼的情誼,周韞好笑地睨了她一眼:

“小妮子,盡說混話。”

話音落下,時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周韞愣了下,好奇地看過去,不解道:“你笑甚?”

時秋剛好替她擦完藥,一邊收起藥瓶,一邊擡頭輕笑着說:“只是覺得主子和王爺說話竟有些相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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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

傅昀總斥她說甚混話。

周韞搖頭失笑,複而笑意又漸漸消失,她只垂眸,低聲說了一句:“這才多久……”

這才多久?她也學得爺幾分說話神态。

待經年後,潛移默化,她總能習慣傅昀的存在,屆時,誰知是何情景。

周韞忽然撇了撇嘴,感覺有些無趣,進了這後院中,出府不便,沒了那些子往日她覺得厭煩的宴會,竟有些死氣沉沉。

這時,時春忽地跑出去,不過須臾,她又舉着什麽跑回來。

她站在院子中,隔着一扇楹窗,獻寶一樣,将手中的東西遞給周韞看。

待看清是何物後,周韞有些驚訝:

“這般快就活了?”

時春手中捧着的,就是前些日子王爺吩咐人種在錦和苑後的紅梅,一枝梅花,尚未開盡,伴着些綠葉青枝,時春興沖沖地說:“昨日奴婢去傳膳時,恰好看見這枝竟似要開花,本想等它開綻了,再和主子說的。”

聞言,周韞有些哭笑不得看向她:

“既如此,你現在摘了它作甚?”

豈不是活不了了?

時春撅了撅唇,将花遞給周韞,低低一句:“誰叫主子不開心……”

她見不得主子失落的模樣,遂只能想起這般笨拙的方式,只想要主子高興些。

至于紅梅是死是活,與她何幹?

周韞微怔,隔了許久後,她方才沒忍住笑了笑,唇眼彎彎,似含了萬千風情,她擡手接過梅枝,細細打量了番,才道:“可惜了,若叫它長成,那時才是絕色。”

時春渾不在意地接道:

“誰能說得準日後,許是過些時日落雨,就會将其打落入地,反正奴婢瞧着,這枝花,只有在主子手中時,方才是絕色。”

周韞稍頓,她擡手将梅枝別在發髻上,眸子中的煩悶之意散去,低聲說:“你說得對,日後誰能說得準……”

如今去想日後,不亞于杞人憂天。

時秋站在一旁,替她好生理了理青絲,沒忍住輕勾了勾嘴角,有些欣慰和喟嘆:怨不得主子甚喜時春,她滿心滿意皆是伺候好主子,單這一份心,就是旁人皆比不上的。

與此同時的正院中,莊宜穗見鸠芳這般輕易帶着賬本回來,也和鸠芳一樣,心中生了驚訝和狐疑。

直到她将所有東西皆過目後,依舊沒看見庫房鑰匙時,她才變了變臉色。

怪不得周韞這般輕易就将賬本還了回來,不過因為她将最重要的物件扣了下來。

鸠芳也意識到什麽,她憋了口氣,誰知曉側妃會和她們來這手?

她性子好,卻非是沒脾氣,周韞這般作踐她們正院,鸠芳也有些不虞,她咬唇服身:“是奴婢不好,未有仔細檢查,奴婢再去一次!”

待鸠芳回來,已是半個時辰後,她臉色有些難堪,進來後,頂着莊宜穗的視線,有些許艱難地搖了搖頭。

她回了錦和苑,也得見了周側妃。

但周側妃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将她堵了回來。

莊宜穗沉下來:“怎麽了?她不肯給?”

鸠芳搖頭,有些澀聲道:

“側妃說,這是爺的命令……”

正院不敢假傳爺的命令,同樣的道理,錦和苑自然也不敢。

是以,周側妃的話,無需驗證,必是真的。

前些日子王爺說讓主子去取賬本鑰匙,她還當是主子苦盡甘來了,誰知曉,這周側妃竟能生生叫王爺變了主意。

莊宜穗一怔,下意識後退了兩步,後膝處抵住榻沿,倏地跌在軟榻上。

她捂着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爺究竟是何意思?”

她入府多日,幾乎是事事不順,她再如何,也不過是剛剛大婚的女子,新婚夫君這般偏寵妾氏,她心中的委屈不知幾許。

卻又不得與旁人說,如今再聽鸠芳的話,她氣得險些哭了出來。

她做錯了甚?王爺要這般作踐她?

鸠芳忙上前扶住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

“主子?”

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麽,王爺的确過了些,就算再寵妾氏,這般大事上,怎可胡作非為?

但她不過小小的一個婢女,如何能對主子爺妄議評價。

莊宜穗忽地推開她的手,她擡起頭,眸中皆是寒意,一字一句道:“本妃絕不會就這般善罷甘休的!”

鸠芳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麽,可見主子臉上的怒容,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來。

莊宜穗捏着賬本,指尖似都有些顫抖,強逼着自己冷靜下來。

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沉聲吩咐:

“去請洛側妃過來。”

鸠芳一驚,忙勸阻:“主子不可啊!”

洛側妃心思比主子深了不知多少,甚至無需多想,鸠芳都可猜出,洛側妃必定是不懷好意。

那般的人,豈是無有圖謀,就會和主子聯手對付周側妃?

只怕到最後,周側妃無礙,洛側妃清白,只她家主子一人落了差錯。

鸠芳講得苦口婆心,恨不得将這些道理揉碎了塞進莊宜穗腦中,叫她認清洛秋時的真面目。

可惜,這些莊宜穗皆聽不進去,她冷眼掃過鸠芳:“如今,本妃連你都命令不動了嗎?”

鸠芳啞聲無言,頂着她冷厲的視線站在原地頓了片刻,終究是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低服了服身子:“奴婢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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