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回王府

貴妃屍身找回,送入皇陵後,周韞就回了賢王府。

畢竟傅昀已經回京,周韞沒有道理再留在宮中。

離宮前,周韞找了茯苓,她被時秋扶着,大氅裹着臉頰,尚透一絲虛弱:“姑姑當真不和韞兒一起走?”

茯苓擡頭看向周韞,抿唇輕笑着搖頭:

“姑娘不用擔心奴婢。”

她側頭,看向這被紅牆圍起的一方天底,語氣些許恍惚:“奴婢啊,在這裏活了半輩子,早就習慣了。”

她在這裏,完成娘娘交代的事情後,也就了無牽挂了。

茯苓擡手,欲去撫周韞額頭,卻在要碰到時,生生停下來。

周韞看得心中一酸,她稍稍低下頭,輕蹭在茯苓的手心,一點點酸了眼眶,她說:“茯苓姑姑,姑姑不在了,韞兒想讓您陪着韞兒。”

茯苓自幼看顧着她長大,在她心中,完全不下于一個疼愛她的長輩。

讓她獨自留在宮中,甚至明知她已有死意。

周韞如何放心得下?

茯苓被她一番動作弄得甚是暖心,眸中多了淚意,她舒心地笑了笑,朝殿外等候的傅昀看去,她溫和地說:“姑娘,殿下在等您。”

周韞心下一沉,知曉茯苓心意已決,她是勸不住了。

果不其然,茯苓收回了手,她後退一步,跪在地上:“奴婢在此恭祝姑娘心想事成,前程似錦!”

她說:“奴婢和娘娘日後不能再陪着姑娘,還望姑娘事事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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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韞捂着唇,哭得不由自主,可茯苓臉上皆是釋然的笑,叫她如何也張不了口。

她退了幾步,終究是待不下去。

傅昀早就等在殿外,她一出來,就親手扶住她,擡眸朝殿內看去,稍擰了擰眉。

茯苓朝他服了服身,似往日般平靜溫和:

“殿下,娘娘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姑娘,還望殿下好好待她。”

她頓了頓,終是托大,說了一句:

“姑娘有時任性,殿下,您多諒她些,姑娘她總念情的。”

她看着姑娘長大,自然知曉,姑娘極為護短、又重情誼。

殿下是姑娘的夫君,在她心中,本就會因這層身份而多了些不同。

她這如托後事的模樣,傅昀心中輕嘆氣,終是朝茯苓點了點頭。

他帶着周韞轉身,一步步朝雎椒殿外走去,待他們身影消失。

茯苓才回頭,看着這滿殿的蕭瑟,垂頭苦笑一聲:“娘娘,他們都走了,可奴婢會一直陪着您的。”

時隔月餘,再回到錦和苑,周韞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踏進院中,稍驚訝回頭看向傅昀:

“這已近三月,還點着地龍?”

郭城如今有災情,聖上早就下旨赈災,由當時的珍貴妃帶頭,率先減少了開支用度,捐出銀兩給郭城。

這近三月,天氣欲暖,完全無需這般浪費地燒地龍。

傅昀臉色平靜,完全沒把這點事放在心上:

“太醫說你之前因落水一事,身子些寒。”

擺炭盆不是不可,但燒炭火總會有煙,她如今身子不适,傅昀不放心。

周韞聽他這般說,也就噤了聲,不再提這件事。

她沒必要為了做給旁人看,委屈了自己。

她素來是這般的性子。

周韞安妥地躺回床榻上,時秋端着藥碗進來:“主子。”

周韞接過,忽地想起什麽,動作稍頓。

傅昀看見:“怎麽了?”

周韞稍稍擡頭:“聽聞王妃之前不慎落水,妾身這身子欠妥,不得去探望,也不知王妃姐姐如何了?”

這話一出,傅昀不着痕跡地擰了下眉。

他回長安城後,就得知周韞險些小産,一門心思皆在她身上。

遂後,又是貴妃一事壓着,他本就把貴妃當母妃看待,他自然甚是忙碌。

但即使如此,他也回府看過莊宜穗。

畢竟,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只不過,在他問及莊宜穗身子狀況時,她只道不過生了寒,多養幾日即可。

周韞見傅昀沉默,她眸子中不動聲色閃過一絲暗色,須臾,她才又問:“爺怎得不說話?”

傅昀回神,搖頭:

“無甚,養些日子即可。”

周韞聽了這話,情不自禁地觑了他一眼,心中搖了搖頭。

爺終究是男子,對後院女子的心思了解不深。

等傅昀離開後,周韞才将時秋叫過來:

“近日,王妃可有什麽動靜?”

她對王妃出手一事,只有時秋和茯苓知曉,就連時春都不知曉。

不是不信任時春,反而可以說,幾個貼身伺候的人中,周韞最信任的,就是時春。

只不過,有時候不知實情反而能起更大的作用。

時秋聽這話,也生了納悶:

“奴婢打探了幾日,王妃除了讓人查那日的兇手外,什麽動靜都沒有。”

周韞擰了擰眉。

王妃沒有動靜,反而是最大的不對勁。

但凡她當真無礙,以她的性子,早就該求着爺查出那日兇手,将此事鬧大。

她不僅沒有這般做,反而恨不得旁人都不提及此事般。

周韞輕挑了挑眉,冷眯起眸子:

“查,本妃要知曉,王妃落水後還發生了什麽!”

時秋心中也知曉不對勁,當即點了點頭。

不過她沒急着去查,而是扶着周韞躺下,将被子掖好,才擔憂地說:“主子還是先養好身子再說旁事,這還在養身子中,就費這般多心神,如何好得了?”

周韞稍仰着頭,輕撫着小腹,似又想起那日刻入骨的疼。

她半阖着眸子,聲音很輕地說:

“逼本妃至此的,可不止王妃一人。”

時秋知曉她在說誰。

周韞的話還再繼續:“宮中一行,本妃險些小産,王妃不慎落水,可洛秋時卻何事都沒有,安安穩穩地,仿若什麽都沒發生一般。”

半晌,她輕諷呵一聲。

她和莊宜穗、洛秋時不對付那麽多年,對莊宜穗的性情也有幾分了解。

莊宜穗本就不是什麽果斷之人,敢在爺一離府,就那麽快下了決心對付她,必然是洛秋時在背後慫恿。

周韞腦海中浮起洛秋時往日軟媚的模樣,她嫌惡地擰了擰眉。

時春就是這時走進來,她手中端着些酸棗,掀開簾子後,就是一句:“主子,您可別忘了,如今後院中,還有一人值得您注意。”

說着話,她視線輕輕掃過周韞的小腹。

周韞倏地細眉稍蹙。

時春輕嘆了聲,将酸棗放在一旁案桌上,低聲說:“主子記得了,如今後院有孕的,可不止主子一人。”

“孟良娣比主子可要早查出有孕來,可主子卻替她擋住了所有的視線,讓她在背後樂得逍遙。”

這件事,堵在時春心中已經很久了,說出來時,她語氣皆是不忿。

時春不提,周韞險些真的要将孟安攸忘了去。

她和時春對視一眼,擰眉問:

“她最近可有消息?”

時秋堪堪搖頭:“沒。”

就如時春所說那般,主子有孕的消息傳出來後,滿府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錦和苑,誰還記得什麽綏合院的孟良娣。

周韞臉色稍青,不忿地偏過頭。

可她心中也明白,這是沒辦法的事,如果換成莊宜穗和孟安攸同時有孕,她也只會關注莊宜穗。

而被周韞主仆幾人提起的孟安攸,如今正倚在綏合院的軟榻上,臉上透着些薄怒。

她如今有孕,廚房不敢怠慢她,案桌上皆擺着她愛吃的糕點。

自聽到周韞回府後,她臉色就不太好看,手中捏的糕點碎掉,她冷聲呸了句:“真是沒用!”

爺不在府,貴妃去世,都逼進宮去了,竟還能叫周韞平安回來。

孟安攸擰眉,撫了撫小腹。

她和錦和苑那位同時有孕,可爺待錦和苑那位的态度,明顯和對她不同。

周韞沒事,她這腹中的孩子必然不會多得王爺重視!

孟安攸咬了咬唇,心中惋惜。

周韞怎得就平安回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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