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傅昀割了青靈的舌頭, 周韞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洛秋時還未被揪出來。
雖說青靈被威脅住, 可只要她能開口,未必沒有機會。
可如今青靈卻開不了口,如何還能供出洛秋時來?
周韞心中有些惱。
甚至分不清,傅昀究竟是在幫她, 還是在幫洛秋時?
她稍捏緊了椅柄,不待她多想, 小德子就掀開簾子回來了。
小德子步子匆匆,身後的小太監手中端着物件。
明顯搜到了東西, 卻不知是在誰的院子中搜出來的。
“主子爺,奴才在凝景苑搜到了這些。”
他沒說是何物, 只讓小太監呈上去, 一紙藥包,裏面皆是粉末, 将青靈身上掉下來的玉瓶中的粉末倒出來,就會發現二者幾乎是一摸一樣。
當下,衆人喧嘩。
這般, 似乎就可解釋當時為何青靈下意識地會看向洛秋時了。
然而洛秋時卻一臉懵然,她倏地站起來:
“不可能!”
這根本不是她的東西!
洛秋時擡眸直直看向傅昀, 可不待旁人說話, 小德子就補充了一句:
“這是奴才在洛側妃的內室找到的。”
換句話說, 女子閨閣內室這種地方,除了自己和心腹,旁人也進不去。
洛秋時一陣心寒。
而周韞眸色也閃了閃。
她比洛秋時要早進府,那時管家權力還在她手中, 她自然半點沒有客氣,凝景苑沒插些她的人手,都說不過去。
東西是她放進凝景苑的。
青靈玉瓶中的紅花粉末也是她替換的。
不然只靠迷魂香,根本不能當成謀害孟安攸的證據。
洛秋時的确很小心,沒将所有證據線索都放在一人身上,周韞抓不到她所有的把柄,就只好自己制造一些證據出來。
甚至,她想以此,逼青靈供出洛秋時,以便自己逃脫。
只不過她沒想到洛秋時竟會狠得尋到了青靈的家人。
可……
周韞緊繃的後背稍有冷汗。
她即使算計了所有,也沒有那能力,将紅花粉末放入洛秋時的內室中。
洛秋時那般警惕,若她放了進去,恐怕很快就會暴露。
是以,她明明讓人将那紅花粉末裝進藥包,埋在凝景苑的桃樹地下。
傅昀擡眸看向洛秋時,只剎那,他手邊的杯盞碎在了洛秋時身邊,吓得洛秋時身子一顫,就聽他冷沉一聲:
“你還有何話說?”
洛秋時緊緊咬着唇,控制不住地渾身輕抖。
不管是周韞,還是莊宜穗想要對付她,她都可以想法子拜托困境。
可若今日這事背後的人是王爺呢?
她再如何掙紮,都不過徒勞罷了。
她甚至能确信,她離開院子時,她屋中絕對沒有這所謂的藥包。
洛秋時捏緊手,眸子泛紅,直勾勾地看向傅昀,她後退了一步,自嘲的輕笑,喚了一聲:
“爺?”
傅昀臉色沒有一絲變化。
周韞眸色稍閃,沉默地坐在原處,心中的想法如今成了真,她卻沒有任何歡喜之情。
屋中一片寂靜,洛秋時後退着搖頭:
“妾身不懂……”
為何這般對她?
她進府後,不拔尖,不露頭,不如莊宜穗那般蠢笨惹人厭煩,不如周韞那般張揚叫人頭疼。
她低調,也堪稱溫柔,她敢說,進府後的所有女子待他,都不如她細心。
她日日在院中,得空時就挑線縫制香囊,只因他說過一句她女紅極好,怕惹他煩心,連送香囊到前院,都不曾求見他一面。
為何,王爺偏偏要這樣對她?
洛秋時喉間溢着哭腔,澀得她分外難受,她拼命算計後院女子,可這分歹毒心思卻一分沒用在他身上!
忽地,她上前抓住傅昀的手,哭着說:
“爺,為什麽啊!”
她說得無厘頭,旁人皆一頭霧水。
連莊宜穗也擰起眉,不知她不去解釋脫困,反而在鬧什麽。
只有周韞斂眸,沉默着一言不發。
傅昀将洛秋時的模樣看在眼底,知曉她猜到了什麽,他眸中一閃而過惋惜。
即使他不想,也不得不承認,這府中,洛秋時的确聰慧。
她和他相處時間不長,算不得了解他,可不過一個劣勢,一些細節,她就可窺一斑而知全豹。
可惋惜過後,他眸中的沉涼之意就越甚。
傅昀抽出手,擰眉冷寒地看着她:
“心思狹隘,竟敢謀害子嗣,洛氏,你可知罪?”
洛秋時倏地啞了聲。
她知曉,她這番弱态,得不到他一絲疼惜和不舍。
洛秋時忽地退了一步,她擡眸諷笑:
“爺要妾身認何罪?妾身不認!”
她垂死掙紮:“那雲織錦緞是宮中物,府中除了周側妃外,旁人皆不可得,爺怎得不問問周側妃,那雲織錦緞何來?”
周韞終于插了一句話:
“洛側妃恐怕忘了,宮中的麗昭義和洛側妃可瓜葛不淺。”
錦緞線索,雖指向周韞,可同樣的,也指向洛秋時。
洛秋時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她身子輕抖着,想說些什麽。
可傅昀卻不耐煩再等下去:
“鬧夠了嗎?”
他厭煩地看向洛秋時:“你究竟還要污蔑多少人?”
污蔑?
若如周韞,哪會有今天的事情?
洛秋時眸子殷紅地看向傅昀,恨不得問他同是他後院女子,他怎能偏心得如此厲害?
洛秋時想說,青靈方才明明是指認了周韞。
可她忽地想起來,青靈被割了石頭,如今說不了話了。
她方才還在欣喜,青靈說不了話,就供不出她來。
如今想來,倒是她天真了,青靈沒法說話,同樣地,也不能幫她洗清嫌疑了。
洛秋時渾身無力地跪倒在地上,似死了心,她垂着頭,無力地說:
“妾身沒做過的事,妾身不會認。”
“可如今妾身有口難辨,爺想罰妾身,妾身領罰就是!”
周韞回頭看了一眼洛秋時,她總能将話說得那般好聽,明明是沒話辯解,卻說成有口難辨。
許是證據皆是假的。
可孟安攸是洛秋時害的,卻是實實在在的。
她将話說得再漂亮,今日也逃不過去。
果然,傅昀眉眼洩了分諷刺,冷聲:
“伶牙俐齒!”
他沒再說,只稍擡了頭,小德子就上前,幾人将洛秋時拖了下去。
洛秋時掙紮都沒掙紮,只是在快被拖出門時,她忽地擡頭,看向周韞,凄涼又冷諷地笑,透着些哭腔:
“新人笑舊人哭,縱他如今這般寵你,周韞,你又能得意多久?”
任她哭鬧神色都沒變化的傅昀,在那一刻頓時陰沉下臉:
“拖出去!”
洛秋時還在哭笑:“今日是我,明日又是誰,周韞,我不信你不明白!”
她人身影消失在門前,可話音卻不停在屋中回蕩,叫一些人白了臉色。
傅昀擡眸,定定地看向周韞。
可周韞只垂着頭,一動不動沉默着。
傅昀視線下移,落在她膝上絞着的手上,那處指尖因過分用力而泛着蒼白。
事情結束,莊宜穗待人皆散,孟安攸尚未醒來。
不知當事人醒來後,又會如何鬧騰。
周韞皆管不了,時秋扶着她走下臺階時,她聽見院子中有嗚嗚的疼哭聲,她回過神,稍偏頭:
“什麽聲音?”
時秋早就看見了,卻嚴嚴實實擋住周韞的視線:
“不過是方才被拖下去的奴才罷了,別髒了主子的眼。”
被拖下去的人,只有洛秋時和青靈二人,時秋說了是奴才,那也就只有青靈了。
想到方才屋內,青靈一番反咬。
周韞低垂着眸眼,平平淡淡道:
“她被割了舌頭,不知有多疼,叫她好生睡上一覺吧,省得如同現在這般難受。”
時秋眼睫輕顫着,她低聲:
“主子心善,奴婢知曉的。”
傅昀沒陪着周韞回錦和苑,回錦和苑的途中,周韞瞥了眼石子路上,她來時,險些在這兒跌倒。
時秋見她停下來,頓了頓,她上前,撫了一把地面,再回來,她低聲說:
“主子,被擦幹淨了。”
自主子幾番差些小産,她們這些伺候的人皆格外小心,來時,就察覺到這處竟有些水油,一個不慎就會滑倒。
恰好前院的人來接,她們就作了一場戲。
只是不知,這灑油在地上的,是何人?
周韞收回視線:“爺既派人來查過了,就不必管了。”
時秋多看了她一眼,似有些不解,卻閉嘴沒多說話。
回了錦和苑,周韞情不自禁地攏了攏錦被,才似緩了些渾身的涼意。
她也說不清,這涼意是夜間冷風帶來的,還是從她心中冒出來的。
今日的事,爺出手了。
洛秋時的反應,早就足夠說明了這一點。
她被拖下去時,說的那一句“我不信你不明白”,周韞懂她的意思。
王爺出手看似幫她,她本該心生歡喜,可她卻生不出,反而背後生了一股冷汗。
這府中,王爺可以不公正,可以偏心,可以行方便。
可他不該出手。
如今她有受益者,可以沾沾自喜。
正如洛秋時所說那般,新人笑舊人哭,往後餘生數十年,她能保證皆如這般得寵?
今日爺可幫她對付洛秋時,明日,他又是否會幫旁人對付她?
周韞裹着錦被,深深呼了一口氣,她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待月光奄奄一息,她才漸漸有了睡意。
她呼吸平穩後,屏風後走進來一人。
傅昀站在床邊,垂眸看了她好久,半晌,他彎腰,将她額頭的冷汗擦盡。
外間的日色漸亮,傅昀伸手似想在她小腹上輕撫,還未落下,他就收了手,轉身走了出去。
外面張崇在等着他,臉色擔憂:
“爺?”
旁人不知,他可卻知,主子爺對孟良娣的孩子心情複雜,卻還不至于對其下手。
洛側妃怪爺偏心,怪爺狠毒,怪爺幫周側妃對付她。
她只記得這些,可洛側妃卻忘了。
她曾想對付周側妃腹中胎兒,如今又對孟良娣下手。
而她們腹中的胎兒,同樣是主子爺的孩子。
洛側妃心思越深,越聰慧,主子爺自然也容不得下她。
周側妃在宮中出事時,主子爺并非不想徹查,可周側妃一句“我不會放過她們”,叫主子爺收了手。
周側妃郁結在心,若不出了這口氣,怕是會一直積攢在心中。
張崇低了低頭,将這些想法皆搖散,只盼着,周側妃莫辜負了主子爺這番心意。
可是這人心,最難揣測。
張崇恭聲:“主子爺,該去上早朝了。”
傅昀擡頭,看向天際漸白的日色,他眉眼似有疲倦,他擡手捏了捏眉心,半晌,才“嗯”了一聲。
正院中。
氿雅不忿地站在莊宜穗旁邊:“王妃,側妃太嚣張了。”
竟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質疑主子,害得她們準備的一系列東西皆派不上用場。
若不然,側妃哪那般容易就逃脫了?
莊宜穗看着銅鏡中的自己,眉眼都沒擡一下:
“夠了,事情都過去了,還說那麽多作甚!”
氿雅噤聲,好半晌,她才不解地詢問:
“王妃,今日洛側妃被拖下去時說的話,是何意思?”
她心中抓耳撓腮的,顯然被這疑問鬧得渾身難受。
可她這話落下後,莊宜穗擰了擰眉,沒能回答得上來。
誰知曉洛秋時發什麽瘋。
莊宜穗撫了撫額,頭疼地說:
“別管她了,盯着錦和苑,還有綏合院,孟安攸醒來,就告訴本妃。”
以為,洛秋時倒了,這事就完了?
哪有這般簡單!
外間忽地傳來一陣喧噪,莊宜穗臉色一沉。
自她身子有礙後,脾氣就越發古怪,如今甚喜靜,稍有躁亂,她就煩得不行。
氿雅一見她變了臉色,立即板着臉走出去。
須臾,她就走了回來,壓低聲說:
“主子,有人在綏合院旁邊的枯井中,發現了青靈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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