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因為……

燕三了咳了一聲，轉移話題：“好吧，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沒想到老季居然成了公務員。”他撐着額頭想到先前所見心中感慨頗多。

褪去了高冷面具的老季就是有令人一見鐘情的魔力，不對不對，高冷的老季也很有這種魔力。

燭臺切光忠他們今天見過了審神者的好友：眉眼溫和，清雅而不帶煙火，沉默時帶着清冷疏離。

而他們的審神者眉眼間神采飛揚，丹鳳眼總是帶着明亮耀眼的笑。

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就像是太陽和月亮，也幾乎像是天地間所有的光華平分在兩個人身上。

很少開口的小烏丸擡頭看向燕三了：“因為季大人您才決定成為審神者嗎？”

燕三了一愣：“不全是。”他轉了轉酒葫蘆解釋：“其實老季跟我說讓我也當審神者我是拒絕的，公務員哪有江湖人來的潇灑自由。”

審神者的福利還是不錯的，但是也有相當的責任，燕三了覺得為了那點福利困住自己，完全是得不償失，所以最開始很幹脆的拒絕了。

“不過後來才知道原來時之政府對審神者還是很寬容的。”燕三了撐着額頭笑眯眯補充。

他只要提供靈力給刀劍們，大型戰役上同刀劍們一起取得勝利就夠了。

“這樣嗎？”小烏丸斂眸，沉默了少許時間複又擡眼看了過來：“那麽您為何選擇暗堕本丸？”

這是所有人在意的地方。

大廳氣氛頓時靜的令人發怵，燕三了愣了愣，他是不夠細心、不夠體貼，但他也不是真鋼筋做神經的白癡啊。

從一開始刀劍們就很在意“暗堕”的身份：背叛主人的工具，如此醜陋不堪。

雖然不說但或多或少都流露出這樣的意味，尤其是燭臺切光忠和壓切長谷部這些主命至上的刀劍。

還有……他不小心看到過小短刀們浏覽過有關的評價。

看到那些評價的刀劍們會有多難過，換位思考大概可以了解一二。

要不要就暗堕的問題切入？如果說該怎麽開口？貿然提起更令他們難堪吧？玩心靈雞湯還是毒湯？

燕三了的确不是面面俱到很聰明的人，他想了一遍覺得還是別提了。

順其自然好了，他們什麽時候想說了那就什麽時候說，現在還是吃喝玩樂吧。

沒想到，就是現在這個時候。

燕三了還沒說話，身穿軍裝，戴着眼罩的冷峻男人再一次開口：“您對暗堕是如何看待的呢？還有……為什麽會選擇一個暗堕本丸？”

到底是怎麽看待的？又應該以什麽樣的身份相處？應該是可以問的吧？

——這時候應該說些積極的話？

燕三了在那一刻是想這麽說的，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最真實的想法：“就，堕就堕呗，關我啥事。”

短暫的沉默，燭臺切光忠揚了唇角：“這還真是您的風格。”

燕三了也樂了，他感覺得到刀劍們的放松，于是歪着身體笑眯眯像是玩笑一般：“我很忙的好嗎，忙着吃喝玩樂環游世界，再和老季搓搓麻将。”說到最後一句話總結：“我自己的生活都沒過好，哪有閑工夫評價關注別人的生活。”

刀劍們暗堕與否跟他有什麽關系？從未見過的陌生靈體罷了。

可以說這是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的冷漠。

燕三了看着刀劍們的面容，他一直明白自己忽視了很多東西，有時候是因為不知道該不該說、該如何說，既然今天刀劍們莫名問了那自己就順勢說了：“對于成為審神者一開始我是拒絕的，之所以成為一是時之政府的再三請求和足夠放養式的态度，二則是老季和自己的原因。”

燕三了倒是坦然，他笑道：“環游世界是我的選擇，我也很樂意如此，但有時候，比如逢年過節也會覺得自己一個人有點沒勁。”

逢年過節，似乎人人都有一盞燈火，或是等待之人或是被等待之人。

他前面還能東轉轉西看看，跟人喝個酒聊個天，到了後面人人都回家過節了，他自己一個人坐在山上就那麽過一夜。

孤單嗎？好像是也好像不是，因為他從小就這樣，也不覺得一個人有什麽不好，這也是他選擇喜歡的生活。

麗江的山茶花、大理的風花雪月、一碧萬頃的青海湖、江南煙雨中的桃花舟船……他喜歡這些。

但是除此之外偶爾也想停下來，或者有人可以一起看看這些風景。

燕三了面色不變，陳述語氣接着道：“但我是不老的且擁有太過漫長的生命，一百年對我來說只是人生的十分之一或者更短，但對普通人來說已是一生，以這樣的身份和普通人相處太複雜了。”

刀劍們沉默不言，他們理解這樣的想法，因為他們也會死亡消散，但那過程太過漫長。

“和同樣的生命漫長者，因為活了很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防和生活規律，互相了解同樣需要很長的時間，太複雜麻煩了。”燕三了一直這麽覺得，但想到季弦思他又彎了眼睛道：“我跟老季是個意外，我們倆傾蓋如故。”

算起來他和老季相處不過一年，然而卻像是在一起過了幾百年，是好友，亦像是家人。

“因為老季居然從深山老林出來，選擇了這樣的生活，大概是有受他的影響。”

既然開了頭那就乘此機會把該說的都說了，不然一拖又不知到了什麽時候。

燕三了繼續道：“如何看待暗堕，我覺得你們沒什麽問題。”他頓了頓，直接而堅定道：“一期你是沒錯的。”

想要保護自己的弟弟們有什麽錯？如果是他也會這樣。

這樣的話是第一次聽到。

一期一振聲音似乎有些抖，說話也很緩慢：“但我們是刀劍。”

應該為審神者服務，為審神者而生，也為審神者而死。

燕三了微笑，難得有了沉靜的味道：“但你們不僅是刀劍。”

喜怒哀樂恐懼怨恨是每個生靈所具有的東西，被誇贊了會開心、被孤立了會難過、被欺辱了會憤怒……不管是選擇還是拒絕，只要不是傷天害理有什麽問題？

直到來到這裏燕三了才了解了一些真實，弑主兇殘什麽的基本以訛傳訛。

即便是起了殺念的一期一振也從未想過真正殺死那位審神者。

“還有，我應該對你們說聲對不起，是我誤會你們了。”燕三了也忽的想到了在此之前他自己所有的猜測，還有那些自以為的失望……真是。

燕三了：我怕是有病，裝死jpg。

目光平和誠懇，再認真不過了。

即便是三日月宗近，看上去冰雪般清冷的江雪左文字亦是一怔，再看時目中仿佛多了一片清冽的月光。

燕三了偏頭一笑，未束的黑色長發随着他的動作流瀉而下，綢緞一樣的柔順漂亮，他笑的時候最是動人：“因為我從小學劍，劍是我的兵器，也是我很喜歡的兵器。”

燕三了目光溫和：“在中國劍被稱為百兵之君。”他不急不緩道：“所謂劍，古之聖品也，至尊至貴，人神鹹崇。乃短兵之祖，近搏之器，以道藝精深，遂入玄傳奇。實則因其攜之輕便，佩之神采，用之迅捷，故歷朝王公帝侯，文士俠客，商賈庶民，莫不以持之為榮。”

“所以在知道劍也會暗堕後有些失望，因為這不是我所認識的劍。”

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像中國那樣賦予了劍太多的內涵蘊意：夏禹魚腸幹将莫邪；天子之劍、諸侯之劍、庶民之劍。

也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百姓對于劍有那麽深厚的感情，自古以來，從文人墨客走卒販夫到現在的學生黨工作黨對于劍有着天生的喜愛。

從開始的一身轉戰三千裏，一劍曾當百萬師。

醉來脫寶劍，旅憩高堂眠。

到後來的劍氣縱橫三萬裏,一劍光寒十九洲。

神話傳說、游俠傳記，中國的故事少不了劍。

“但是。”燕三了目光深深望着刀劍們，繼而莞爾一笑：“劍乃百兵之君。”

燕三了摸下巴：日本劍也是劍嘛，而且……日本劍很大一部分就來源于中國古劍，只是後來又賦予了新的內容和文化。

……

白衣勝雪，長發如墨，審神者懶洋洋倚着門，眉眼間滿是明朗的笑。

——劍……乃百兵之君。

——審神者……

——他們應該怎麽回應審神者？

就在刀劍們将要開口的時候，燕三了一把捂住了額頭：“至于為什麽選擇人全齊的本丸，原因非常簡單了，因為我非啊。”

說到這個燕三了簡直淚流滿面：“我又不是一發入魂的歐洲人老季，氪不改命、玄不救非；就以我的非氣，我能鍛到傾家蕩産好嗎？”

說這話的同時重點看向了日本刀之祖和日本天下五劍以及那些根據靈力限定的刀劍。

他也是看過審神者論壇的人好嗎？那些被稱為非歐不出、非肝沒有的刀劍他還是知道都是誰的。

小烏丸：……

三日月宗近：……

數珠丸恒次：……

刀劍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