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逃跑

傅斐當時雖然轉身就走了,但他卻做不到真的任由易潛作為,所以回到辦公室,馬上就讓信息處的人共享了這一樓的監控給他。

易潛這人的性格,傅斐總結便是“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對着其他人,沒見他脾氣多壞,但對着自己,傅斐經常被他的倔脾氣鬧得心力交瘁。

兩人在一起久了,久得傅斐幾乎忘了兩人到底在一起了多少年,簡直像是從他自立門戶開始就在一起了一樣。

前陣子,易潛問他,“我們在一起多少年了,你記不記得?”

傅斐想了好一陣,知道回答不記得了會被易潛鬧,只得苦思冥想,給了個答案:“七年了吧。”

易潛瞬間就沒有了好臉色,“你這是老了嗎,記憶力這麽差了?”

“八年?”傅斐趕緊又給了一個答案。

易潛這下徹底不理他了。

他哄了人好一陣,易潛才說:“我從法國回來那年,我們才認識。四年,好吧。”

傅斐有點吃驚,“才四年嗎?我怎麽覺得時間沒有這麽短。”

“是啊,長得我們都要兩看相厭了,對吧。”易潛氣呼呼地給了他一掌。

兩看相厭,怎麽可能。

傅斐總覺得還沒怎麽相處呢,兩人都有事忙,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多。

傅斐雖然覺得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多,但他卻認為自己很了解易潛了。

易潛經常找他鬧脾氣,但也就只是鬧鬧,哄一下也就好了,要是傅斐不忙的時候,他甚至樂意有這種情趣。

所以他以為這次的事,也是哄一哄易潛就行了。

因為從沒有想過分手的事,或者說,在他的人生裏,他還沒有被其他人甩過的經歷,他根本沒有被人提出分手的意識,他以為他可以和易潛一直這樣下去。

易潛永遠都是他的人,甚至死了也該是他的鬼。

從監視鏡頭裏看到易潛進了包廂,而不是直接離開這裏時,他以為易潛并不想離開這裏,只是又在鬧小脾氣。

易潛的房間裏沒有監視器,傅斐坐在辦公桌前盯着電腦屏幕,看到的也只是這裏通道的景象。

陪着易潛進包廂的人,很快就出來了一個,還有一人留在裏面。

傅斐敲着桌子,等着另一個男人出來,等了好半天,門也沒有開。

傅斐腦子裏回想起跟着易潛進屋的沒出來的那個男人是長得很不錯的一個小夥子,易潛把他留在裏面做什麽?或者說這個男人難道想搭上易潛嗎?

傅斐有了這種猜測,馬上就坐不住了,他直接起了身,往樓下走。

傅斐對盧峰的呵斥,盧峰尚沒有回應,易潛便反彈地瞪向傅斐:“這是我的房間,你憑什麽進來?”

傅斐不和他讨論這些,幾步走到盧峰跟前,“沒聽到嗎,出去!”

盧峰腳穩穩站在那裏,不動,臉上的表情和身體的姿态都很沉得住。

盧峰這麽不識時務,傅斐作為有格調的大老板,沒有親身上陣把他打出去的道理,他正要出門去叫保镖,易潛便在床上跪坐起身來,笑着說:“這麽一點事就要惱羞成怒啦!他是我的朋友,這是我的房間,我想在這裏招待誰就招待誰,倒是你,你趕緊滾出去,不然我就要投訴你們這裏了。居然讓随便什麽阿貓阿狗進我的包廂!”

傅斐:“……”

傅斐雖然知道易潛的脾氣一向這樣喜怒無常,但以前這種喜怒無常也只是在兩人私底下處着的時候,現在有一個外人,他便這樣故意給自己難堪,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

傅斐冷笑道:“阿潛,你借着別人故意給我難堪是何必。讓他先出去,我有話對你說。”

“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我為什麽借着我朋友讓你難堪?還有,你有什麽想對我說,還要看我有沒有心思聽,對吧!我不想聽,也不想看到你。”易潛板着臉滿是驕傲和倔強的時候,很像只傲慢的孔雀,要說平常,傅斐很喜歡在他這種時候欺負他,但現在他卻是除了惱怒和不耐,便難以起什麽绮麗一點的心思了。

傅斐平常也是能說會道的人物,但被易潛這麽鬧,他什麽話也不想說了,一腿擡上床,長臂一伸,就扣住了易潛的胳膊,把他一把拽住,往自己懷裏一拖,另一只手就箍住了他的腰背,把他往自己肩膀上一扛,起身就要走。

他這一系列動作非常熟練快速,全是在易潛身上練出來的。

易潛惱怒地對他又踢又打,“你他媽放開我,放我下來。”

盧峰就站在旁邊,他知道兩人是在鬧感情問題,剛才傅斐沒有來的時候,他和易潛就真的像朋友一樣,說什麽都覺得開心,傅斐一來,易潛無論怎麽損傅斐,但他們兩人之間便形成了一個只有他們兩人的世界,他盧峰是被排除在這個世界之外的。

盧峰一時不知道要怎麽動作,把易潛從傅斐身上解救下來,還是看着傅斐把易潛帶走?

易潛知道傅斐這人的能耐,他又踢又打也沒有辦法從他身上掙脫下來,一轉頭看到盧峰,他突然大叫起來:“盧峰……盧峰……”

盧峰就像一只被按下了命令鍵的機器,幾乎是瞬間,他就沖過去了,一腳踹在傅斐的腿上,傅斐要制住易潛便很費力了,被盧峰一踹,就往旁邊摔去,他不得不放松了對易潛的鉗制,用手去撐了旁邊的門框。

盧峰趁此機會,一把就撈過了易潛。

易潛從傅斐身上下來,想也不想就給了傅斐的臉一拳,傅斐忍住痛伸手就要抓他,“阿潛!”

易潛可不傻,不會等他抓住自己,他一把拽住了盧峰的手,拉着他就往外沖去。

沖到沙發邊時,他還分出了精神拽上了自己的包。

房門打開,外面并沒有人,他拉着盧峰就跑了。

傅斐在後面追了出來,但這時候易潛已經和盧峰跑到了這段過道的盡頭,傅斐一向威嚴深重,在過道裏追人太不像話,他往前沖了幾步就退回了包廂,不斷按包廂裏的通話鈴,讓保镖去攔住易潛和盧峰。

兩人剛跑過兩個走道,就有人過來攔他們了,易潛皺了眉,“傅斐這個神經病!”

盧峰看了那些保镖一眼,拽着易潛往另一邊跑去:“這邊。”

易潛以為盧峰是這裏面的工作人員,對這裏面的地形很熟悉,想也沒想便跟着他跑了。

盧峰本就記憶力好,又是做建築的,雖然這海藍之星裏道路複雜,但他走過一遍的路便不會忘。

在後有追兵的情況下,他很快就把易潛帶到了他之前和程鵬到過的員工通道,他推開門,兩人便跑了進去。

這個通道裏的燈并沒有開,兩人的聲音開啓了裏面的聲控燈,燈光瞬間亮起,光線昏暗,空氣裏帶着熱氣和腐朽的味道。

但易潛卻在乎不了這麽多,只跟着盧峰不斷往下面跑去,兩人轉了好幾層,總算到了第一層。

前面是一道很黑的通道,盧峰感受到了外面流進來的空氣,很确定地說:“前面可以出去。”

“哦。”易潛想也沒想,只是跟着他。

盧峰真的把易潛帶出來了,外面是一個巷子,但盧峰記得這個巷子應該依然屬于海藍之星的範疇,已經有人朝這邊跑過來,盧峰拉着易潛繼續往前跑。

易潛跑得要斷氣了,但卻一點也不願意停,并不是怕被傅斐抓回去,即使傅斐把他抓回去了,又能拿他怎樣?他喜歡這種被盧峰帶着往前跑的感覺,那種要死了,但是又還活着的感覺,讓他有種從傅斐帶給他的歡愉和痛苦裏解脫的感覺。

跑出巷子,外面是一條大路,這個時間點,這裏并不缺少出租,因為這時候,這裏并不缺少客人。

盧峰拉開了一輛出租車的門,把易潛推了進去,易潛以為他不會進來,便抓住了他的手,盧峰有瞬間的怔忪,也趕緊上了車。

盧峰道:“師傅,麻煩你開快點,離開這裏。”

司機很詫異,他看到了追過來的人,一邊開車沖出去,一邊說:“要加錢哦!”

易潛喘着氣道:“會給你的。”

車開出去一截了,易潛的手機就響了,他從包裏拽出手機看了一眼,是傅斐,他想把手機關機,但剛按上去,他就把手指松了,點了接聽——關機倒像怕了他傅斐一樣。

盧峰看着他的動作,易潛回了他一眼,喘着氣對着手機說:“傅斐!你要說什麽?”

“阿潛,你要鬧到什麽時候?你跟着別人跑,很危險。你在哪裏,我去接你。”傅斐在短短時間裏就恢複了他一貫的冷靜,語氣裏甚至還帶着關心和擔心。

易潛說:“傅斐,我不是你的小玩意兒,我們分手了,你記着這一點。我不想再和你有瓜葛,我的事,也用不着你管了。好聚好散,咱們也別鬧得太難看。”

傅斐剛才還心平氣和,因他這話瞬間就呼吸急促起來,“阿潛,我一直都是忍耐包容的那一方,但這一次,你別總以為我的耐心用不完,不要随便就提分手……”

易潛冷笑一聲,挂了電話關了機。

傅斐聽到被挂斷的聲音,整張臉都黑了,他又打過去,手機已經提醒對方處于關機狀态。

傅斐惱怒地把手機扔了出去。

易潛把手機放回包裏,用手揉了揉額頭,雖然他話說得決絕,但并不是沒有傷懷,畢竟四五年了,人生有多少個四五年。

盧峰問他:“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吧。”

易潛對司機報了個地名,然後又對盧峰說:“剛才謝謝你了,你這麽得罪了傅斐,他肯定不會讓你接下來如意。你要是遇到什麽難處,一定要找我。如果你想換個工作,我也能幫上一些忙。我有個車行,你對賣車有沒有興趣?”

他說着,就從自己的包裏摸出一張名片遞給盧峰。

盧峰把名片拿在手裏,那是一張黑色的名片,上面有泛着銀光的字體,還有扭曲的紋路,盧峰看不出那紋路代表什麽,但是卻能明白它的漂亮。

上面的字體是易潛的名字,還有一個手機號碼,并沒有公司和頭銜之類。

他說:“不用了,謝謝。”

易潛并不介意他拒絕了自己,鬧了大半晚上,他困了,不由揉了揉眼睛,說:“你的名片帶了嗎,給我一張。”

盧峰說:“我沒有名片,要不,我給你發個短信,把我的號碼發給你。”

“行。”易潛點頭。

盧峰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上面顯示有四個未接電話,都是陳莽打來的,看看時間,都在他帶着易潛跑的那一個時間段。

他當時滿心在易潛身上,手機震動了,他根本沒有感覺到。

他猶豫了一瞬,沒有給陳莽打回去,而是給易潛發短信。

易潛見盧峰的手機是很老舊的直板機,而且殼子帶着被磨損嚴重的痕跡,他不由詫異,雖然智能機并沒有火兩年,但用這麽老舊的直板機,也太不符合盧峰的身份了吧。

雖然心裏覺得奇怪,但他沒有提出來,覺得這樣無疑是揭人短處,很不妥當。

易潛看他發完了短信,便說:“我手機關機了,我開機收到了,就回你。”

盧峰一直覺得易潛特別高冷,聽到他說會回自己,便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出租車裏有一股讓易潛很不喜歡的味道,他皺着眉忍了一會兒,就想開車窗,但卻不知道怎麽開,這還是他第一次坐這種出租。

他不得不對盧峰說:“盧峰,這個車窗怎麽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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