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您肯定明白

盧溪握着手機看了看信息,說:“我同學說你好帥,問你有沒有女朋友,哈哈。”

盧峰沒有反應,盧溪回了信息後,覺得沒意思地說:“你就不給點回應嗎,她在誇你呢。”

盧峰道:“早點睡,我們明天就回去,早上六點要起床,六點半我去接你。然後定了時間來Z城去易潛家裏拜訪。”

盧溪說:“哎,你總是這麽嚴肅。哥,你說你是不是害羞啊,經不住撩,故意這麽顧左右而言他。”

盧峰:“別開這種玩笑,不好玩。”

盧溪聽盧峰真要生氣的樣子,只好閉嘴了,不敢再打趣他。

但一會兒又覺得無聊了,嘀咕:“你說你這麽沒趣,潛哥怎麽看上你的?”

盧峰眼珠子也沒動一下,認認真真地開車。

盧溪說:“要是我是你,我可以撩遍天下妹子。”

盧峰無語地說:“要是你把時間都拿去幹這種沒意義的事,你還有時間去充實一下你自己?女孩子們都沒眼光看看你的內在?”

盧溪吐了吐舌頭:“你果真沒有一點意思。開玩笑而已啊!”

把盧溪送回酒店後回到易潛家已經十一點過了,易潛坐在客廳沙發裏,開着電視,但沒看,眼睛在腿上放着的筆記本電腦上,盧峰開門進屋走過玄關,他就擡起了頭來,打着呵欠說:“回來了?”

盧峰把鑰匙放好,走過去低頭親了一下易潛的額頭,“困了嗎?怎麽不先睡?”

易潛說:“你又不會回太晚,當然要等你了。”

盧峰看他關了電腦,就替他收拾筆電,把筆電放上桌子後,易潛從沙發上起身,他就對他了手,易潛歡喜地撲到他身上,由着他把自己攔腰抱了起來。

和盧峰在一起,易潛會有無時無刻都被他寵着的感覺,他被這種溫柔的感覺填得滿滿的,低頭看盧峰的眉眼,說:“你會一直這麽愛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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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峰眼裏都是笑:“嗯。”

易潛也笑了。

盧峰說:“上床去睡吧,我一會兒就來。”

他把他抱進了卧室,被放上床後,易潛說:“我再長胖一些,你抱得動我嗎?”

盧峰本來要轉身去收拾行李,因他這話就又朝易潛伸了手,說:“你有一百三嗎?”

易潛道:“有吧,之前有一百三十二,不過有一陣沒有稱了。我去買個體重儀回來放在卧室裏,每天都可以稱一稱。”

盧峰一把又把他抱了起來,易潛不比他短,把腿纏在他的腰上才不會掉下去,笑得喘氣:“我還能再長多少?”

盧峰說:“再長二十斤?”

易潛拉着他倒進了床上,說:“我才不信,再長二十斤,你肯定抱不動我了,我就保持這個體重。”

盧峰撐着胳膊以免把他壓住了,“你不要不相信我。”

易潛笑着搖頭,“要是不健身,再長二十斤,肯定不好看了。”

“我陪你打球。”

“不,要是連體重也不能控制,還能控制什麽?我看一個女性朋友就是這麽發朋友圈的。”

盧峰:“……”

盧峰洗了澡後才去收拾行李,易潛趴在床上玩手機,有些舍不得,卻沒說,只道:“你回去了,我就搬回我爸媽那裏去住,每天都可以逗易章。”

盧峰說:“嗯,那邊要安全些,你一個人住這裏,房子太大了,人氣不足,我也會擔心。”

易潛心想在盧峰之前,他也是一個人住這裏的啊,住了好幾年呢。不過當時一點也不覺得這裏空,但自從和盧峰在一起後,盧峰要是不在,他就總會想到這裏太空了,不太習慣,晚上回家待在卧室裏就不會想進書房或者待客廳裏看電視。

從繁華的Z城回盧峰的老家,臨近春節,高速路上車多,盧峰開車花了十三四個小時,高速公路穿過很多地方,盧溪一路說她在學校的事,說她的夢想,她看過的書,她見過的人,精力無限。

這一條路,盧峰走過好多次了,有過有人陪伴的時候,也有一個人在車上的情況。

第一次是坐大巴車,他從家裏出門,和幾個同鄉一起到Z城的工地。當時他才剛出獄不久,他媽為他找了在陳莽工程隊做事的活兒。他當時知道自己別無選擇,而且他需要到外面的世界去好好看看,不然,他更加不知道将來的路要怎麽走,所以那一路,他耳朵裏充斥着幾個同鄉對他以前犯罪事實的戲谑以及他作為高中生卻要去做建築工的調笑,心裏卻沒有太多不忿,只是看着路上陌生的風景,知道将來的生活既艱苦卻又充滿了希望。直到他真的到了工地上,每天都做着同樣的事,苦累且毫無新鮮感,他茫然過幾天,但很快就發現工地上也有很多需要他學習的地方,每件事都有門道,他看到了這些門道,每一點進步,都讓他感到踏實,因為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一定要擺脫這種生活,他會變得更好。站在還在往上架鋼筋的高樓上,他每每看天空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世界天高地闊,即使他再渺小,他都可以闖下去。

不管曾經多麽痛苦過,也不管曾經有多少雄心壯志卻要謹小慎微一點點地往上爬,他認識了易潛,只他看到他那一眼起,盧峰便認定,那是他人生轉折的開始。

他是因為易潛看到了更寬廣的世界。

想着這些,他對這一路,不可能再有任何遲疑和孤獨之感。

盧溪看他不說話,便說:“哥,你有在聽嗎?”

盧峰說:“在聽。你說你們班上的學生,有人高中時候就去了世界二三十個國家了。”

盧溪說:“是啊。”

“你羨慕嗎?”

盧溪說:“當然羨慕了。不過沒關系,以後我也可以去啊,但像她那樣被帶着走馬觀花沒意思,我要做文化旅行。”

盧溪又問:“哥,你有後悔過當初打架以至于沒有上大學嗎?”

這是一個不能談論的話題,盧溪知道這是她哥的傷口和敏感點,是不能問的,所以她以前從沒有提過,此時問出來,她就有點後悔,盧峰卻毫不在意一樣,說:“如果可能,當然是上大學更好了。不過現在也很好,人要是一直想以前的事,活在後悔和假想不可能改變的事情上,那活到最後,才會真的後悔了。千人面前千條路,只能活自己的,多想多說無益。”

盧溪點了點頭,“你是我的人生導師。”

盧峰:“……”

盧媽媽歡喜地迎接了兒女,第二天,盧峰去了縣城工地,第三天回家後就開始給盧媽媽修養鵝場的磚牆,第四天為她殺了所有鵝,一家人去毛去內髒清洗腌制等,一直忙到了晚上,盧媽媽本來想送去縣城裏找宰殺店處理的,但又覺得那些地方節約用水會弄得不幹淨。

盧峰将所有鵝都腌制進了缸裏,等兩天才能挂起來在廚房裏熏制,他對盧媽媽說:“明天去砍松柏回來。”

盧媽媽說:“你累不累哦,要不去找人家裏買點就行了。”

“沒事的。”

盧峰又說:“一會兒我有事和您說。”

“嗯,好,好。”盧媽媽忙不疊應着,她想世界上不會有比盧峰更好的兒子了。

“易潛家裏邀請我們家過年去他家聚一聚,媽,您看哪天比較合适呢?”夜深人靜之時,盧峰在盧媽媽的屋子裏這麽問她。

盧媽媽又不傻,不僅不傻,還總會胡思亂想,總能聽出點不一般的信息出來。能夠聽出這個不一般的信息,主要原因是盧溪總給她灌輸不一般的社會現象,例如,她班上同學有同性戀,男生和男生在一起,女生和女生在一起,她用活潑又無所謂的語氣說這些事,讓盧媽媽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上不一般的人就在他們身邊;她還說很多國家男人和男人可以結婚,女人和女人可以結婚,讓她一度懷疑盧溪那大大咧咧的性格,是不是會喜歡女孩子啊。

但看盧溪總是那麽馬大哈的樣子,她就把懷疑的觸角伸到了兒子的身上。

所以盧峰那麽一說,盧媽媽神經就繃緊了,說:“易潛家裏?在Z城?那多遠啊?這麽遠還邀請我們?”

盧峰說:“是的。就是他們希望可以見見您和盧溪。正好家裏也沒什麽事,到了Z城,我和易潛可以帶着您和盧溪在Z城和周邊逛一逛。”

盧媽媽想笑一下,卻實在扯不出笑的表情,忐忑地說:“盧峰,以前胡占坤說你被人包養的事,是不是真的呀?”

其實胡占坤當初在工地上傳出的話是盧峰被一個男老板包養了,就是之前去工地上拍照片那個人。不過工地上的男人對男男關系接受度不是很高,而且說起來也不覺得香豔,就自動傳成了盧峰被包養了,省去了裏面的“男”字,于是盧媽媽聽到的版本裏,只是盧峰被包養,沒有男老板這個詞。要是當初傳言裏就有男老板這三個字,那盧媽媽肯定早早就能反應到易潛身上。

盧峰知道他媽是聰明的,只是她見識少,沒有自信,于是就膽怯,不敢有什麽大膽的想法。

盧峰說:“我沒有被人包養,怎麽可能被人包養。媽,你怎麽還問這件事!”

盧峰稍稍強硬一點的态度就讓盧媽媽不安起來,發怯地說:“那易潛是怎麽回事?我們為什麽過年去他家,去Z城了,他還來陪我們?他不是個大老板嗎,為什麽對我們這種人家的人這麽好?”

盧峰說:“那媽你認為,有人會對自己包養的人這麽好?在家裏招待對方的家人?還在春節期間陪着對方的家人?難道不該藏着掖着?”

盧媽媽不說話了,愁着臉有點想發惱,卻又不敢。

盧峰說:“您看您肯定明白的,就是想為難我。”

“是你想為難我。”盧媽媽說。

盧峰說:“那您到底要去還是不去?”

盧媽媽沉默不言,盧峰坐在她對面也不說話,微微低着頭,目光的餘光卻關注着盧媽媽。

盧媽媽沉默了三五分鐘,才說:“他家裏就願意呀,你是個男人啊!”

盧峰這才說:“他家裏最開始當然不願意,他去年會來我們家,就是因為他爸要打他,他跑出來了,不敢回去,之後又被他大哥帶回去了。今年他也和他家裏鬧過幾次矛盾。”

“那他還找你?”盧媽媽氣鼓鼓地說。盧溪說她同學是同性戀男生和男生在一起的時候,她對盧溪說讓她不要去笑話人,那是因為她知道肯定有人會去笑話的,而且她也在心裏替那些孩子的父母發愁。所以自己兒子遇到這種事,她就既替盧峰和易潛發愁,又替自己發愁。

盧峰說:“對啊,即使不被家裏認可,家裏都反對,他都沒有變過,沒有放棄。他對我的好,媽,您肯定明白,他對你和盧溪的好,您也是明白的,對不對?他為了讓家裏接受我,接受我們家,他付出了多少,您也想得到對嗎?”

盧媽媽不說話了,心裏特別難受,難受得哭了起來。

盧峰坐到她身邊去,伸手輕輕摟住了她,盧媽媽哭了很久,哭到把盧峰出生到如今的所有事都回想了一遍,想到盧峰去坐牢時候的痛苦和艱難,她就想,發生過那些事,現在的事和那時候的事比起來又算什麽呢?再說,易潛多麽好啊。

幾乎過了一個小時,她才突然哽咽着說:“你是因為易潛對你好,才和他在一起的嗎?”

“當然不是,是我先喜歡他,我喜歡他的時候,他還和他之前的男朋友在一起。媽,你可能不明白,這世上有男人天生就是喜歡男人的,不喜歡女人。就和你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一模一樣。”

盧媽媽覺得難以理解,但她又認為自己不能理解是因為她見識短淺所致,所以只好不說了,道:“那我們去吧。不能讓易潛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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