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勇敢愛×5

秦政激動的情緒緩了大概有十多分鐘才逐漸轉好。

在這期間, 賀霆川什麽一句話沒說, 只是在适當的時機默默的遞了紙巾。

二十五年前，秦政剛進入秦氏集團, 剛畢業的學生，加上前半生都是順風順水，沒經歷過大的挫折, 總覺得自己什麽都能做好, 帶着少年人的意氣風發，秦政和助理連荊, 進入了秦氏集團。

當時的秦氏集團，剛好接了一個項目。

秦政為了證明自己，頗有些急于求成，以致于在第一個項目上失利, 秦氏集團損失了一筆錢。

事情發生後，秦政很懊惱。

底下的人不敢勸秦大少爺, 連荊想勸也無處下手，只能陪着秦政一起失意。

彼時, 秦政的父親秦廉是個脾氣非常火爆的人, 幾乎是稍微有點火星子, 馬上就會爆.炸的那種性格。

得知秦政在第一個項目上便虧損了, 秦廉把秦政好一頓損，直叫秦政的臉都沒有地方放。

那時的感覺就是如果當時地面上有縫隙, 哪怕只有針眼那麽大, 秦政都恨不得縮小自己鑽進去。

真是......太丢人了。

秦政本就心中難過, 父親沒有寬慰他而是數落，秦政氣極了，便從家中跑了出去。

跑的匆忙，他沒換衣服沒拿錢包，穿着單薄的衣裳趿拉着拖鞋，一口氣跑到了街上。

那天，是平安夜，也是秦政生日的前一天。

華燈初上，街上處處都萦繞着聖誕節的歡快氣息。

孤身一人且瑟瑟發抖走在街上的秦政，頓覺自己跟童話故事裏那賣火柴的小女孩沒什麽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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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也許他還不如小女孩，起碼小女孩有火柴可以取暖，他只能凍得像狗一樣瑟瑟發抖。

那年荊市的冬天，很冷，風刮起的時候，臉上仿若是刀割一樣的疼。

不知不覺，秦政便走到了步行街上。

冷的實在是受不了了，秦政随便找了家店進去，在跟對方幾次交涉後，老板才把手機借給他。

秦政講明了情況，連荊表示馬上就會過來。

兩個多小時以後，連荊和秦政彙合，并且為秦政買了衣服鞋子。

在快餐店裏坐了好一會兒，人暖和起來，腦子也開始運轉了。

二人就這次的虧損事件做了個簡單的總結，也是自我檢讨。

等事情說完了，火氣也散了，秦政也想回家了。

從快餐店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秦政和連荊并肩而走。

這裏是步行街，沒有停車的地方。

連荊把車停在了對面商場的停車場裏，所以兩個人如果想回家，需要穿過步行街走到商場那邊。

身邊有個人陪着，好像也沒有那麽冷了。

而就在此時，還有幾步便會走過最後一個街口，二人就能出了步行街的時候，秦政聽見了聲音。

很微弱的，小孩的哭聲。

秦政停下腳步，四處觀望。

“怎麽了？”連荊也順勢看了幾眼，沒察覺有哪裏不對。

秦政擰眉，“我好像聽見了小孩的聲音。”

連荊道，“今天平安夜啊，有小孩子出來玩很正常。”

“不是。”秦政搖頭，擰着眉仔細辨認，“是很微弱的那種哭聲。”

這麽冷的天，連荊搖頭，“我沒有聽見，你別是在外面凍的時間長了，出現幻聽了。”

秦政很肯定，“不是的，絕對不是幻聽。”

說完，秦政便開始四處打量，然後鎖定了比較黑暗的街口。

秦政大步走過去，連荊跟上。

沒多遠的距離，男人步子大一些，幾步就走到了。

一直到看見孩子的前一秒，連荊還在懷疑秦政是不是聽錯了。

可下一秒，連荊說不出任何話來。

秦政和連荊的面前，是一個看起來用了很久的，勉強能看出來曾經是綠色的垃圾桶。

垃圾桶裏的垃圾堆了很多，甚至有些已經冒出來的，還有散落在地上的。

而在那垃圾桶旁邊，是一個被紫色被子包裹住的小孩。

這孩子很小，看起來也就幾個月大，她不知道被扔在這裏多久了，小臉已經凍成了紫色，閉着眼睛張着小.嘴發出微弱的哭聲。

她的兩只小手攥成拳頭抵在頰邊，似是想讓自己的臉頰暖和一些。

被子很薄，包裹的也是松松垮垮，小孩子稍微動了一下，蓋在她身上的被子便有要脫落的趨勢。

她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

這是秦政腦子裏唯一的念頭。

反應過來後，秦政趕緊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連荊，然後蹲下身，将奄奄一息的孩子抱了起來。

寶寶被他攏入懷裏的一瞬間，突然很大聲的哭了出來。

她像是在告訴秦政，她還活着，她想活着，請求秦政救她。

秦政沒抱過孩子，姿勢雖然僵硬的不行，但卻很穩。

連荊趕緊上前，用外套蓋住孩子。

很奇妙的，寶寶拱出來的小手在剎那間抓住了連荊的一根手指。

指尖傳來的那種細細小小的、很軟的感覺，讓連荊瞬間紅了眼。

這是生命啊！

“秦政，快，我們快、快去醫院。”

連荊不敢扯回自己的手指，說話也帶着緊張。

秦政從剛剛的恍惚中回過神來，垂眸看懷中的寶寶。

他垂眸的時候，她睜開了眼睛。

她看到他的時候，不哭了。

秦政的心，不知道被什麽狠狠一撞，緊接着，他便趕緊和連荊一起送孩子去醫院。

這麽冷的天，孩子這麽小，且還不知道在外面凍了多久，去醫院才是最重要的。

這一路，連荊車開的很快。

他握着方向盤的手指還有些抖，但車卻開的很認真。

好在，最近的醫院只需要十分鐘便到了。

秦政在腦子一片空白的情況下，憑借身體本能跑到急診把孩子交到了醫生手上。

醫生送孩子進了急救室。

而秦政和連荊兩個人，則是雙雙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

兩個人幾乎是渾身癱軟的坐在那裏，手腳都沒了力氣，連荊甚至指尖還在抖。

一個小生命，一個脆弱的幾乎下一秒就要死掉的小生命，他們兩個應該救了她吧？

秦政雙手擡起，垂眸看着。

“連荊。”

“......恩。”連荊低低的應了聲。

秦政說，“剛剛，我覺得我的雙手很重，像是托着全世界最珍貴的東西一樣，我很怕，我怕她會折損在我的手裏。”

連荊沒說過，過了幾秒才低聲說了句“我也是，很害怕。”

到底是二十多歲的大男孩，經過神經緊繃的事情後，再放松下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虛軟。

他們剛剛，是真的救了一個寶寶。

一個差點被凍死的小寶寶。

秦政仰頭，閉着眼睛腦袋靠在牆上，嘴唇緊抿，整個人還是有些許僵硬的感覺。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淩晨一點半，急救室的大門開了。

秦政以為自己的腦袋很混沌，可在聽見大門打開的那一刻，他發現自己腦袋無比清醒。

“怎麽樣了？”

醫生告訴秦政，如果孩子再晚送來半個小時，大概就救不回來了。

得知孩子是真正的平安以後，秦政瞬間脫力，坐在了地上。

很快，孩子被送到了病房。

秦政和連荊，一個去守着孩子，一個被護士叫走聽醫囑去了。

秦政一.夜沒有閉眼，就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看着寶寶，如果可以，他甚至都不想眨眼。

他還想，如果找不到這個孩子的親生父母了，他可以養她。

在秦政二十五歲生日的淩晨，他在心底埋下了一顆種子。

這個種子在他的心裏迅速生根發芽，長成了一棵不可撼動的參天大樹。

寶寶太脆弱了，且又是在死門關前走了一遭。

她在醫院裏住了整整一個冬天，情況才逐漸轉好。

在這期間，秦政報了警，說明情況，也講明了自己的意願，如果真的找不到寶寶的父母，他想收養她。

第二年四月，春暖花開，萬物複蘇。

被秦政和連荊撿到的寶寶有了名字，秦熙。

秦政收養秦熙做女兒，這過程很曲折很麻煩，可秦政卻忙活的很開心。

女兒，他的女兒。

只要想到這小團子會漸漸長大，然後軟軟的喊他“爸爸”，秦政便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前方無論有什麽都難不倒他了。

秦政把秦熙的生日，定在了一月一日，代表了她在新的一年獲得新生，同時起名“熙”字，希望她這一生幸福和樂，溫柔美好。

賀霆川聽的心裏五味雜瓶，不知是什麽滋味。

連荊是了解前因後果的人，所以賀霆川是第一個，聽秦政說的這麽詳細的人。

秦政把水杯遞給賀霆川，“去，給我倒杯水，接着給你說。”

賀霆川低笑聲，“好的秦叔。”

大概是因為說出了自己藏在心裏很多年的事情，秦政心裏感覺很暢快，連帶着看賀霆川也順眼了一些。

秦政潤潤嗓子，歇了幾分鐘，開始繼續跟賀霆川顯擺。

“我們小熙啊，真的很乖，雖然一兩歲的時候，總是生病，可她在醫院治療的時候，從來都不會哭鬧，每次都乖乖的，打針吃藥，我從來都不用操心。”

“連荊總是說，這麽個小乖團子，落到我這個沒正經的人手裏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不過要我說啊肯定是福的，畢竟我這麽喜歡我們小熙，也很努力的把她養的很好。”

“這大半生五十年過去了，我沒有談過戀愛，唯一的感情寄托，也就是秦小熙，她雖然沒有母親，可她有我，有連荊，有整個大羲集團做後盾。”

秦政定定看着賀霆川，“我這麽說，你明白是什麽意思嗎？”

“明白。”賀霆川起身，站在秦政面前，很直很端正，“秦叔，您放心，我這輩子都會對秦熙好的。”

秦政擺擺手，“話不是說出來的，要做才行。”

賀霆川頓了下，小心翼翼道，“秦叔，您說我要是現在求婚的話......”

“求婚！”秦政立刻炸了，“你居然要跟我們小熙求婚？我就知道，你這小子主動來找我準是沒懷好心！”

“不是，秦叔，我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娶秦秦的。”

秦政很不禮貌的翻了個白眼，“廢話，你要不是真心實意的，我也不能告訴你小熙的身世。”

賀霆川摩挲着鼻尖，“秦叔，您就同意了吧。”

“我考慮考慮。”秦政哼笑聲，“想從我手裏接過小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秦叔，我願意接受您的任何考驗。”

秦政嗤笑，“誰要考驗你，我嫌累的慌。”

“那秦叔的意思是？”

秦政笑眯眯的，“霆川啊，你還記得十五年前的那個下雨天，你跑到我們家來要見小熙，我沒讓你見她的事情吧？”

“記得。”賀霆川點點頭，“有關秦秦的每一件事，我都記得很清楚。”

“那好啊。”秦政雙臂展開搭在沙發背上，朝賀霆川挑挑眉，“你說說當年我為什麽不讓你見她。”

賀霆川稍許沉思，随即啓唇道，“秦叔，其實十五年前，我和秦熙有件事情瞞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