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問風》輾轉幾個城市宣傳了一個多月，蘇洛一邊宣傳，一邊去考察那些城市，他想要從這些城市裏挑選出适合開連鎖店的地方。他跟劇組去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可以一邊設計，一邊跟那幾個主創商量設計方案和要求。

影片宣傳時，很多記者對消失了近四年的蘇洛表示出強烈的好奇心，也對他做設計師辦工廠給予了充分的關注。

這原本是一個很好的免費推介會，但所有宣傳會上，蘇洛絕口不提這件事，即便記者或者粉絲問及，他也是一句話帶過，将所有問題都引回劇組和新片，充分尊重了劇組和主創人員。

齊軒看着鏡頭前蘇洛的臉，那樣的一道疤，在這個圈子裏足夠引起別人的關注。

幾乎每個記者會，別人都會問，那個傷是怎樣造成了？為什麽不去掉？以現在的整容技術，要去這道疤應該不是很難。

蘇洛的回答是：“這樣，更有男人味兒！”說罷“邪魅”一笑，惹得粉絲們紛紛尖叫。

甚至有粉絲在蘇洛的微博下留言說：雜揉着野性與優雅，像暗夜中的血族，時刻舔舐着人類顫栗的靈魂……

蘇洛回了他一個自拍照，如墨的短發下，慘白的臉泛着冷光，舌頭伸出，舔舐着指尖血跡，一雙黑眸斜挑向上，定定地看着屏幕前的人……

齊軒的心髒陡然縮了一下，一下沒緩過氣來。

“……幫我定一套周年慶典的禮服！”

何晨放下文件，“還是巴蒂斯先生那裏嗎？”這位boss似乎習慣從巴蒂斯手裏定制禮服。

“不！是蘇洛！”

何晨看了一下齊軒的電腦屏幕，知趣地什麽話也沒說。

蘇洛剛參加完宣傳，坐飛機到s市再轉機去巴孟，在換機時，接到何晨的電話。

何晨以為，至少得費一番口舌才能說服蘇洛接受這筆生意，沒想到，蘇洛只是思考了三秒，應了一聲，“好！”

還跟他約了時間。

Advertisement

何晨打完電話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齊軒看着他，“被拒絕了？”

蘇洛這個人，公私非常分明。只要他還持有了齊氏的股份，只要他要做高定，就注定脫離不了這個圈子，就注定會跟他有交集。如果蘇洛真的拒絕，說明，蘇洛在他身上還殘留着感情用事的成分，換句話說，蘇洛還在乎他。

齊軒的嘴角剛揚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何晨就給他潑了一盆冷水，“不。蘇先生答應了！而且非常爽快！”

齊軒的臉一下冰冷下來。

何晨怔愣住，這不正是你的意思嗎？

蘇洛那邊挂斷電話，就給果子去了電話。

電話一響，兜兜就撲了過來，甜甜糯糯地喊了一聲，“爸爸。你什麽時候到家？”

兜兜的聲音裏透着無比的興奮，蘇洛在外一個月，每天都跟他通話，每天都視頻，他能感覺到小家夥心中強壓的要爸爸回家的念頭，但兜兜很懂事，從來不說，直到今天蘇洛應該回家的日子。

“兜兜想爸爸了？”

兜兜趕緊點頭，“爸爸你的飛機什麽時候到？我跟果子爸爸準備了好多好吃的！”

兜兜還拿着手機拍了一下桌子上的冷盤。

蘇洛的鼻頭一下就酸了，他突然說不出口了。

“讓果子爸爸接電話好嗎？”

不一會兒，果子過來，一開口就壓低聲音問，“是不是回不來了？”

“果子，我突然覺得自己的決定也許是錯誤的。”也許，他就應該老老實實地呆在坤園裏，跟兜兜看看電視，跟老爺子們一起喝喝茶，混混日子，不管外面風起雲湧。

“做設計師是你的夢想。你現在只是事業才起步，不急，步入正軌就好了。”果子安撫完又說，“我已經把蛋糕店改成服裝店了，我還是當你的經紀人比較好。”無論蘇洛是要做高定，還是要演戲，都需要一個貼身的人為他分擔處理那些瑣事，果子覺得，沒有誰比自己更合适。

“果子……”

“明天，我就帶兜兜去找你！一家人能夠常在一起才像一家人！”如果再見不到爸爸，兜兜一定會哭的。

當晚蘇洛覺都沒睡，就在搞衛生，到淩晨一點時，門鈴突然就響了，他一個恍惚還以為是果子帶着兜兜提前來了，結果，門一開，蕭涵站在他門口，沖他“嗨”了一聲。

蕭涵的嘴角還有一點血跡，唇瓣還是腫的，衣服雖然被他故意弄得很規整，但唯一剩下的那顆扣子還搖搖欲墜……

“你這是被人打劫了還是被人強x了？”

蕭涵翻了個白眼，兀自進屋，“遇到一個變态。媽的，若不是老子跑得快，還真可能晚節不保了！”

蘇洛刻意往外探了探頭，确定沒可疑人員跟來，才把門鎖好。

“不會就是你說那個徐導吧？”

“不是徐導，是制片人帶的投資商……”今天一下飛機，他就直奔酒店去談新片了，最後竟然出了這種事。

“你的經紀人呢？”

蕭涵攤攤手，“制片人讓他提前走了。這事若是讓他知道，就是間接地告訴了齊沐陽！齊沐陽這個人，不允許自己的玩物在丢棄之前跟別人鬼混！否則……”蕭涵做了一個殺無赦的手勢。

蘇洛拍拍他的肩膀，“既然來了，就別閑着。明天我兒子要過來。”

後面一句話直接帶上了溢于言表的喜悅，蕭涵眨巴了一下眼，這慈父光環是鬧哪樣？

兩個人收拾到淩晨三點才睡下，連日在外奔波，蘇洛趴下衣服都沒脫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中午十二點，他猛然驚醒，才想起齊軒那邊的事情來。

迅速收拾了一翻，看到蕭涵還在睡覺也沒打擾了，留了字條就出門了。

來接他的是何晨，蘇洛到樓下，就看見了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對不起。睡過頭了。”

蘇洛的笑容是溫和的，毫無塵漬，仿佛他們就是單純的設計師與顧客的關系。

何晨給蘇洛打開後面車門，坐上車才說道：“蘇先生昨天才回到s市吧？一定很累了。”

何晨給蘇洛睡過頭找了一個合适的理由。蘇洛也打開筆記本詢問了一些齊軒這套禮服的用途和細節要求。

車沒有去什麽小別墅，也沒有去齊軒的公司，而直接去了蘇洛跟齊軒三年都沒到過的齊軒的私宅，也就是第一次淩凡出現的地方，他的命運發生轉折的地方。

到齊軒的住處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半了。蘇洛打電話把蕭涵叫醒。告訴他果子和兜兜的航班號。

蕭涵在那邊支吾了一聲，還有繼續睡的架勢，蘇洛馬上吼道：“你若錯過了航班，小心我今晚就把你趕出去！”

蕭涵一個激靈爬起來。

何晨一直在前面帶路，默默聽完蘇洛的電話，轉過頭來說，“齊總現在胃不好，都是十一點半準時用餐。蘇先生一個人用午餐，希望不要介意。”

蘇洛本想說自己吃過了不用麻煩，結果何晨徑直将他帶入餐廳，與此同時飯菜也上桌了……

蘇洛只好道謝。

廚房做的都是蘇洛喜歡吃的，四菜一湯，不算多，對于招待一個客人還算不錯。

齊軒一直在書房裏處理公文，何晨看見他突然一下子手又不動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電腦上的文檔，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直到一聲敲門聲，保镖來禀報說“蘇先生到了”，他的手指才象征性地滑動了一下鼠标，将顯示器關掉，沖何晨做了一個手勢。

蘇洛進了書房，這算是他第一次進齊軒的書房。

齊軒一個書房比他的一套房子還大，其間分成辦公區和休息區，還有一個商讨事情的地方。

蘇洛也知道，一般這種財團當家人的書房絕對是秘密最多的地方，門口窗外都是有保镖明裏暗裏看着的。

蘇洛自動将随身帶來的東西放在洽談區的茶幾上，齊軒不得不“纡尊降貴”走過來，請蘇洛在沙發入座。

單人沙發寬敞柔軟，蘇洛拿起紙筆，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齊先生的身體數據方便告訴我嗎？”

齊軒起身，脫掉外套，“我想，還是蘇先生親手量的比較準确。”

蘇洛非常淡定地拿起尺子，齊軒站得筆挺，斜眼瞟着在他身後測量的蘇洛，很體貼地問一句，“要不要再脫？我希望數據能更标準一點。”

蘇洛轉到他身前，拉起軟尺，測齊軒前面肩寬，擡眼淡淡說道：“不用。我測的數據很标準。”

齊軒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蘇洛繼續測他的胸圍和腰圍，看着他的腦袋在下巴下面打轉，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我有八塊腹肌了……”

何晨送茶水過來時，聽見這話，差點把茶杯打翻。

蘇洛只是瞄了一眼，單薄的襯衫下，的确能隐約顯現出八塊腹肌的紋理。

他說，“齊先生腹肌有點松散，應該是長時間缺乏鍛煉。如果肌肉反彈，腰身的尺寸會突變。”

齊軒的臉一下有點黑，若不是追你，若不是受傷又手術，我的身材明明能保持得很好的。

最後，齊軒說，“我會好好保持的。”

測量完，蘇洛征詢了齊軒的一些穿着和審美的要求，也說了一些自己的構想，達成統一意見，已經花了一個小時。初步設計構圖，又花了兩個小時。

期間齊軒處理了一堆公事，看了蘇洛的效果圖，眼睛微微睜大了一點，他不得不承認，蘇洛在這方面的确很有天賦的。完全掌控了他的個人審美和癖好，又不失自己的設計風格。

“五點半了，休息一下，吃完晚餐再繼續。”

蘇洛也看了看時間，的确已經到了齊軒的下班時間，收拾好東西，起身說道：“今晚我還有事，如果齊先生沒意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再度被拒絕，齊軒都習慣了，但多少還是有些尴尬和失落。

他掏出支票，寫了一張給蘇洛，“這是定金。”

蘇洛看了一下，十萬，差不多就是面料和定制紐扣的錢。一般幹定制這一行，定金是不退的，不可能讓設計師搭原料和配飾成本進去。所以，齊軒這個數目給得恰到好處。至于服裝最後的價值，這就是蘇洛對自己的估價了，齊軒不會幹涉。

何晨把蘇洛送回家，鄭重地說了一聲：“謝謝！”除了這兩個字，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表達自己的今天的心情。

蘇洛說，“是我應該謝謝你們照顧我的生意！”

何晨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蘇洛是站在工作的角度跟齊軒合作，并沒有任何私心。

但他還是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周年慶典擁有齊氏股權千萬以上的股東都會參加，蘇先生來嗎？”

“只要有時間我一定去！”這可是他的搖錢樹，購買這麽多股份，可不是單純鉗制作用，他在齊氏也算是有了董事會的決策權，也有了更多分享齊氏利益的權力。

“那好，邀請函過些時間就會送過來。”

兩人客套了兩句，蘇洛便回家了。

蘇洛一進門就聞到菜香，還有兜兜嘻嘻哈哈的笑聲，以及雜亂的腳步聲。

“我回來了……”聲音響着空蕩蕩的房間裏，沒有激起一點反應。

蘇洛上樓的時候還在想，進門的時候一定有一個小家夥撲進他懷裏，不停地蹭呀哭呀，表達一下一月不見爸爸的想念，結果，他那聲“我回來了”，直接淹沒在兜兜的笑聲中。

客廳餐廳一個人都沒有，廚房就是鍋碗瓢盆的聲音，兜兜的聲音是從樓上傳來的。

蘇洛有些失落地換掉鞋子，又叫了一聲，“我回來了！”

果子從廚房探出頭來，“回來了就去洗漱一下，準備吃飯！”臉上一點沒有好久不見的激動表情，明明昨晚講電話時，還那樣深情款款。

果子也就罷了，兜兜還是不見人影。

蘇洛郁悶了，噌噌上了樓，就看見兜兜和蕭涵兩個人滾在一起，一地的玩具，從毛絨的到熊出沒，到變形金剛，還有一個讓人無法直視的大城堡占了半個間房——這可是他好不容易騰出來當兜兜卧室的。

蘇洛直了眼，“你不會把商場搬空了吧？”

兜兜從城堡裏爬出來，“爸爸，你看我的床！”

蘇洛走到城堡雙開的大門，有些無語地看着蕭涵，“我怎麽覺得這應該是寵物窩呢？”

蕭涵沖他招招手，“裏面空間可大了，我跟兜兜搭了兩個小時才搭好！”

蘇洛還真就好奇地鑽進去看了，果然有床，還有窗戶，有吊燈，十歲以下的孩子住裏面非常合适。

蘇洛沖蕭涵豎了個大拇指，“有眼光！”

突然兜兜像是想起什麽來似的一把抱住蘇洛的大腿，仰着毛茸茸的小腦袋，說了一聲，“爸爸，我想你了……”

蘇洛一口口水噎在喉嚨上，這熊孩子，怎麽這樣後知後覺的。

***

當天晚上，淩哲宇就接到蘇洛拜訪齊軒私宅的彙報。

若說喬森是替淩哲宇處理公事的特別助理，那麽趙牧便是替他處理私事的最高助理，當年的事情，一直是趙牧在幫淩哲宇處理。

趙牧說，“雖然是做衣服，但很意外，蘇先生竟然同意了。”

“我還怕他不同意。”以蘇洛的性子，不同意才有問題。但是，這并不表示淩哲宇會放任齊軒。

“給我定一張去S市的機票。”

趙牧提醒道：“還有幾份權力轉讓手續沒有辦妥。”

“兩天時間。淩氏的股價撐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