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家裏長短

說起李津浩那個小外婆的兒子，李大媽嘆了一聲氣。

“其實你小表舅以前不是瘋子，而且讀書很聰明，後來……因為生病了，被逼瘋的。”那件事村子裏很多人都知道，但因為年代太久，很少有人提起了。

小表舅因為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不僅長相好，腦袋又聰明，自然是全家最受寵的孩子。那個時候，家裏長子長女都早熟，從小就會幹活養家了，後來小的再出來，家裏溫飽解決了，就多疼愛了些。

可是，這個小表舅卻不是個省心的，讀高中那會兒跟個男的在一起了，而且總是覺得自己是女的，喜歡穿女裝。有一天，他穿着姐姐的女裝跟那個男的牽手在溪邊被村裏的人發現了。

這件事曝光之後，小表舅被小外婆他們囚禁了。但他堅持自己應該是女人，他喜歡那個男孩子，後來被送到了醫院，那個時候的醫學不發達，對同性戀也是很苛刻的對待……事情的經過李大媽也模模糊糊，那個男孩自殺了，而他瘋了。

李津浩靜靜的聽着，開車的韓東磊也靜靜的聽着……其他人不知道，但因為他們是同性戀，所以對這個事情，聽的特別仔細。

李津浩有點難受，那個年代的人，是接受不了同性戀的，就連現在，他們也認為同性戀是一種病，更何況那個年代呢？

再說那個小表舅還穿女裝。今天李津浩還看到對方塗口紅了，差點把他吓死。

車廂裏鴉雀無聲的，在李大媽看來，她只是講了別人的事情，她不知道兒子的想法。也沒有安慰的話，只是嘆息。

李津浩很想知道，如果老李和李大媽知道他和初岚楓的關系會怎樣？

以至于到家之後，他一直悶悶不樂。

下午才快快樂樂去喝喜酒的人，怎麽回來就悶悶不樂了？

初岚楓把無精打采的人抱進懷裏：“看到表哥結婚，是不是浩浩也想結婚了？”下巴抵着李津浩的肩膀，初岚楓故意打趣的問。

李津浩搖搖頭：“我覺得這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不是我愛的人不愛我，而是生活在錯的年代。”

初岚楓一聽，不對啊，他跟浩浩是兩情相願，那不存在所謂的不愛這個話題，那麽生不逢年又是什麽意思？“下午發生什麽事情了？”

“初岚楓，如果你爸媽和我爸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你會怎樣？”李津浩轉過身，看着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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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過了需要依靠父母的年紀了。”所以，無所畏懼。

“但是如果我爸媽不同意，也許我會退縮。”李津浩悶悶的開口，“在我心裏，我爸媽永遠是第一位，我自己是第二位，其次也許才能排到你。”

只是也許，也許第三還不是你。

“浩浩。”初岚楓扣住他的下巴，很認真的說，“感情不是排在第幾位，就能代表他的在乎或者不在乎。比如跟你談戀愛的是孤兒，他沒有雙親的壓力，那麽你在他心裏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但并不是排的低，就代表這份感情他放的少。感情是那種讓你想起他的時候，你會覺得開心，看不見他的時候，你會覺得想念，而不是多或者少來衡量。”

李津浩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懂初岚楓的話，他覺得初岚楓适合當政客。

“那，想起我的時候，你開心嗎？”初岚楓換種方式問。

“……恩。”

“那我不在你身邊，你會想念我嗎？”

“……恩。”

“這就夠了。”把人抓進被窩裏，“因為看不見你會想念，所以我來了。”

李津浩臉紅了，這是什麽理論？

初岚楓突然覺得，他的少年心裏特別脆弱，他得好好得維護，跟一個十四的少年去計較心裏的排位，他又不是傻瓜。

第二天正式喝喜酒的時候，客人更加多了。李津浩對那個瘋子表舅有了興趣，但是又被瘋子表舅的形象吓到。于是，李津浩帶着小表弟決定去看看。因為大家都在喝喜酒，沒人會注意到旁邊那戶，所以李津浩揉着小表弟光明正大的溜了進去。院子的大門是開着的，小表弟畏畏縮縮的躲在李津浩後面，不肯進去。

李津浩才不管他，硬是拖着也要他進去。

“津浩哥，不去了吧，他是神經病，萬一沖出來怎麽辦？”小表弟膽兒就這麽大，最大的時候也就偷偷別人家的桔子。

“沖出來我擋你面前。”李津浩二話不說的回答。真沖出來直接把你推過去了。

“還是不去了，我怕。”小表弟拉着裏李津浩，不肯進去。

“給你五塊錢，去不去？”李津浩怕待會兒這邊的人吃晚飯回來了。

“先給錢。”有錢當然去，小舅舅是水泥工，一個月賺的也少，而且工作不固定，小舅媽在廠裏，一個月也就幾百，所以小表弟的零花錢很少。

李津浩從褲袋裏摸啊摸的，沒有五塊的，就給了小表弟一張十塊的：“別告訴你爸媽，你自己藏着買吃的。”

“恩，謝謝表哥。”小臉兒想的開花了。

李津浩有些心疼，卻也擋不住他對瘋子表舅的好奇，所以牽着小表弟勇往直前的進去了。

來到窗邊，是他們昨晚看到的那個地方。窗戶還是留下了縫隙，不是那種移左移右的玻璃窗戶，而是打開一點能扣住的。

李津浩意外，這個瘋子表舅怎麽不自己打開窗戶呢？

兩人一小步一小步的來到窗戶邊。

李津浩把頭靠近了看，發現地上鋪着一張席子，而瘋子表舅坐在席子上。拿着梳子在梳頭，還一邊照着鏡子。他在唱歌，唱李津浩聽不懂的歌，但不是流行歌，像是民歌又像是越劇。

“表哥，真的是傻子。”小表弟嘀咕。

“……”

似乎聽到了他們的聲音，又似乎早就發些了他們，瘋子表舅轉過頭看着他們。

瘋子？

李津浩不覺得，沒有尖叫，沒有表情，什麽都沒有，不像個瘋子。

“愛情沒有對錯，也沒有性別之分。”突然，李津浩說了這麽一句。又似乎是對着對方說的。結果，用李津浩兩點零的視力，看到對方的眉頭皺了起來，露出了有些茫然，又有些失落，或者說有些沉痛的表情。

“愛情沒有對錯，也沒有性別之分嗎？”四十多歲男人的聲音，很醇厚，很沙啞。

後來，李津浩再也沒有見過他，也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再後來，李津浩聽說他了，死的時候，他的親人連喪禮都沒有給。

不知道為什麽，李津浩一直覺得他沒有瘋，真的沒有瘋。如果李大媽說的故事是真的，那麽，他也許只是得了一種失心的病。心愛的人死了，他沒有心，所以才瘋了。

十一月，李家補習班大樓的裝修接近尾聲了，這是村裏最近為止最大規模的建築工程。按照李津浩之前的計劃，老李和李大媽去了每個村裏發宣傳單，李家補習班的名聲一直很好，所以傳單一發之後，來報名的學生翻倍。

比之前的五十來個學生，現在有一百來個。之前五塊錢一小時，一天四個小時要二十塊，一個寒假也要六百。現在是一個月五百塊，農村在家的收入，一個月也有五百，所以他們不吝啬。

一百個學生，五萬的收入，分成5個班級，五個老師每人兩千一個月，加上給李三叔兩千五一個月的工資，每天扣除學生的午餐，利潤也在三萬一個月左右。

躺在床上，聽着老李在電話裏說的事情，李津浩總算是把心事放下了。補習班大樓造好，父母的生活沒有壓力，就算是姐姐們将來嫁人，補習班大樓也能賺出她們的嫁妝。

李津浩知道，補習班大樓不可能一直開。

但是，他有了別的想法。房産。

啊……

躺在床上的李津浩大喊，買房子亞歷山大啊。

“兄弟，你受什麽刺激了？”葛敷用我好怕的神情看着他。

李津浩瞥了他一眼，默默的想：愚蠢也是一種福氣。

“你這是什麽表情？”葛敷覺得自己被鄙視了。

李津浩繼續瞥了他一眼。

但是，最讓李津浩煩惱的是，二姐和二姐夫的婚事出問題了。國慶的時候大家商量着他們結婚的時候，到了十二月，竟然一直沒有回應。

李大媽心急了，李小玲也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