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師兄，你可否聽到什麽聲音？”閻若風回頭看了一眼上古遺劍的方向。

那裏平和一片，周圍環繞着的青山翠林依舊，就連那深淵巨坑都依舊如一張巨獸的巨口一樣，仿佛能吞噬一切。

明海長老也随之看去，心底還想着自己愛徒萬歸和嫚堯的事情，正痛惜着，所以也沒特別在意。

“這戮靈池裏從未有犯錯的弟子下去過，或許那是正常的動靜，哎￣”

閻若風生性謹慎，依舊往那看了好幾眼，還特地等了等，見那裏一直沒有動靜才是放心離開。

而明海長老直奔着小玉峰過去了。

小玉峰是明海長老最不樂意來的，一來就感覺自己要被凍死了，那寒風夾着冰雪撲面而來，他身上的這些肥肉都擋不住。

他裹緊了身上的外袍，一路飛上去。

“雲兒，你醒了。”

明海長老一上去就聽到了掌門師弟溫潤柔和的聲音，這令他恍惚之間想起了掌門師弟曾經對那爐鼎也是這樣的溫柔。

“怎麽樣？你徒弟和我徒弟還好吧？”

明海長老看了一眼正抱着滿身是血的蘇千雲的玉離一眼，然後轉眸就找自己徒弟。

恰好就看到自己的乖徒正迷茫地從地上坐起來。

他真是很多年沒見過小徒兒露出那樣懵懂的神情了，不由憐愛不已，學着玉離的樣子，“歸兒，你醒了。”

萬歸虎軀一震，一下收回神，一張俊美冷酷的臉瞬間冷了下來，并冷冷地看了一眼明海長老，非常直男地吐槽，“惡心。”

明海長老看了一眼隔壁醒過來的臉色蒼白，眼泛淚花，卻是異常嬌羞感動的蘇千雲，忍不住鞠了一把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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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點後悔沒有收個軟妹徒弟。

“師尊，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我渾身都在疼……”

蘇千雲嘴裏發出呼疼的嘤咛，整個人都疼得想要蜷縮起來，她聞到了一股好濃郁的血腥味，便想低頭去看。

“別看。”玉離看到那雙眼睛睜開後的水霧，一如記憶裏那樣，忍不住更加心疼了，他立刻喂了一顆療傷靈丹給她吃下。

然後，玉離見蘇千雲好一些了，才啞着聲音，輕輕說道，“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麽嗎？”

蘇千雲的眼神裏都是迷茫，過了一會兒，她想起什麽來，整個人都緊張不安起來。

“師尊……我……我不是有意闖入瘴氣林的，我知道那現在是禁地……只是那時候我總想着那個小女孩……就是那個蛇妖……師尊，你罰我吧。”

玉離摸了摸她沾了血跡的頭發，眼裏都是心疼，他語氣清潤柔和。

“是要罰你，罰你半年閉門思過，不過這也不是你的錯，是那只蛇妖的錯。”

蘇千雲望着師尊看着自己時那張俊美清冷的臉，看着那眼底的柔情，一下子臉燒了起來。

“弟子以後不會再犯這樣的錯了。”

或許是私心作祟，她沒有再多說別的，其實這會兒是想起來了，她差點傷到老祖宗，若非她那只狼妖，怕是……

不過也正是因為那只狼妖，她現在才會那麽疼，作為弟子，她知道師尊另眼相待老祖宗，她不想師尊知道自己差點傷了她。

玉離嗯了一聲。

看來她是不知後來見到嫚堯之後發生了什麽的。

他拿出一瓶白玉膏，給蘇千雲露在外面的傷口上藥。

萬歸卻是想起來了所有事情，他只要一想到自己露出那樣快要哭了的怯懦的表情，他整個人都快要崩裂了。

這實在是有違他一個劍修的形象。

他的臉色是又黑又臭，并直直地看向了蘇千雲，眼神犀利。

“你如今不過凡體肉胎，還是不要到處亂跑，免得給人惹麻煩。”

明海長老見玉離的臉色都要凝住了，忙給自己愛徒說好話，“萬歸他就是這個性子，說話直接，要麽不說話，一說話就……”

“師尊，嫚堯呢？”

萬歸薄薄的紅唇再次輕啓，一張臉酷酷的。

明海長老幹咳了一聲，又看了一眼玉離，“怎麽提這話茬，她……犯了錯，被送入戮靈池了。”

萬歸的酷臉瞬間更黑了，板着臉沒說話。

玉離正奇怪萬歸為什麽忽然詢問嫚堯的事，就聽萬歸說道，“我和她提結婚契的事了，她同意了。”

“這個……”明海長老頓時頭疼，雖說這事是他提議的，但……

“結婚契？什麽意思？”

玉離抱着蘇千雲的手忽然顫了一下，聲音都變得冷了起來。

萬歸眨了

眨眼，想起那天的事，雖然一張臉還酷着，可忍不住紅了臉。

明海長老又幹咳了一聲，簡單敘述了下那天的事情，“總之，他們兩個，成了。”

玉離的臉徹底冷了下來，如極地之北的寒冰一樣。

他懷裏的蘇千雲都感覺到了師尊此時的怒意與寒意，不由縮了縮，不敢說話。

萬歸從明海長老手裏将他那把劍取過來，不發一言，直接禦劍離開這裏，絲毫不給他師尊老人家留面子。

“徒兒，你去哪？”

“戮靈池。”

萬歸已經飛遠了，可他的聲音卻依舊清晰無比地傳了回來。

明海長老愣住了。

這傻孩子不會真對那爐鼎上心了吧？？

……

嫚堯以為墜落下來後，她會很疼，所以她抱緊了小白，不想小白再受到更多的傷害。

她反正是要挨揍才能激發體內那些沉默的靈氣的，那就讓她來好了。

可是，沒有，一點都不疼。

嫚堯覺得自己很溫暖，像是落入了一個溫暖熾烈的懷抱，四肢百骸傳過來的都是暖暖的氣息。

好像右肩的劍傷都不疼了。

“嗷嗚￣￣”

小白輕輕哼叫了一聲，聲音裏還透着一股迷茫。

嫚堯睜開了眼睛。

無數道劍氣發出淺淡的白色光澤，來回環形游曳穿梭着，密密麻麻的，像是有一道力量牽引着他們在黑暗裏游走。

她絲毫不懷疑有人在這裏的話，會被一下子紮成刺猬。

可是她和白晏都沒有感受到任何劍氣割傷皮膚穿過身體的感覺。

反而覺得周身溫暖，熾熱無比，那些劍氣像是避諱什麽一樣，直接避開了他們。

“這是怎麽回事？”

嫚堯有些納悶，不是說戮靈池的劍氣會嘩啦啦往有妖氣和靈氣的人身上砍麽？

白晏在她懷裏蔫蔫兒，有氣無力，但還是異常堅定地說道，“一定是吾皇做的！”

嫚堯：“……”

行吧，就欣賞你這種盲目崇拜，

她站了起來，忽然發現方才被摔來摔去這疼那疼的身體這會兒半點不适感都沒有。

她立刻低頭去看右肩，血跡依舊是浸透着衣衫的，可她摸了一模，傷口真的愈合了。

這到底怎麽回事？

“你身上……有吾皇的氣息……”

小白狼虛弱

的聲音裏帶着些不确定。

媽耶！

這話可讓人誤會了！！！

嫚堯真的被吓了一跳，有了萬歸的前車之鑒，她舉手發誓，“我與你們妖皇真的是清白的！”

小白狼撇撇嘴，因為有鎖妖釘打在他身上，他并沒有太多力氣說話，說完那句，便蔫蔫地靠在嫚堯肩膀上趴着不動。

既然這些劍氣并不能傷到她，既然已經到了這深坑底下，嫚堯就要打起精神看看能不能從這底下挖出妖皇了。

如今，水潭的秘密她知道了，那只跑出去的蛇妖也該是被制服了，就是可惜了，青山劍宗的人來的太快，那道紅色妖氣印刻沒能從蛇妖魂體上剝離出來。

不對，小白說她身上有妖皇的氣息！

電光火石之間，嫚堯想到什麽，立刻拿出腰間的一把小鏡子就着劍氣照了照自己的臉。

鏡子裏，她那張臉蒼白得過分，可眼角處卻多了一點如火焰一般燃燒着的印刻。

嫚堯伸手摸了摸，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悄悄爬上來的，還挺好看的。

看來，這些劍氣不近她的身，反而遠遠避讓，也是因為他——那個還沒見過面的，但她卻已經有些熟悉的妖皇朋友。

嫚堯忽然笑了起來，心情極為愉悅。

當你在為一個人努力時，另一個人也在努力地朝你伸出手，并非在原地不動。

這樣共同前行的感覺，真的很棒。

嫚堯撕下裙擺，将小白綁在背後，然後仔細觀察這裏。

下戮靈池是要有特殊符咒的，她和小白被丢下來後，上方封印便會封住，而這幾萬道不斷游走的劍氣，就是第二道封印。

下面肯定還有一道甚至多道封印。

她站起來跺了跺地，下方是碎石，嚴嚴實實的，上古遺劍上方的鎖鏈有一半就深埋在碎石下方。

那鎖鏈，她是拔不起來的，她也無法使用術法，所以，嫚堯決定用笨辦法——徒手挖。

妖皇肯定就是被埋在下邊了。

碎石塊有大有小，大的她需要花費好大的力氣才是推開。

石頭邊角尖銳，她的手被石頭劃傷，鮮血留在石頭上，很快她又開始接着挖。

嫚堯像是不知疲憊，想要離開青山劍宗的決心不斷刺激着她，兩只手很快沾滿了血跡。

鮮血從碎

石下一路滲透進去，像是要流進深淵的最裏面，沒入幹涸枯槁的土壤裏。

……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

“夠了。”

輕輕的，一道幹啞低沉的聲音忽然傳入了她的腦中，一下震蕩了她的靈臺。

嫚堯的動作一頓，迷茫地低頭去看這些碎石，哪裏夠了啊，才挖了不到一點兒。

可是，碎石開始震動，仿佛下方有什麽即将破土而出。

那八大根鎖鏈像是被人從地底深淵出一把拽住，全然繃緊了。

似乎輕輕一拽，便能轟然倒塌。

嫚堯背後的小白臉瞬間擡起了頭，凝視着碎石下方。

“快讓開。”

嫚堯二話不說，立刻站起來要往旁邊退去，可是已經晚了。

那烈焰從地底下蹿出，直沖雲霄，劍氣與之相撞，竟是被燒成了煙灰，消弭在空氣裏。

整個巨坑深淵都燒了起來，嫚堯當時就覺得完了，她要被燒死了。

可是還是沒有。

就在火焰燒起的一瞬間，嫚堯覺得自己身體一輕，那火焰像是柔軟的綢布，将她一下帶起，滑落在上面。

在下落時，嫚堯最先感受到的，便是那種能令她發出喟嘆的溫暖，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卻又不想閉上眼，努力掀開了一條眼縫朝外看去。

她感覺自己的後腰被人用雙手托住了，擡眼率先看到的是如黑緞一樣的墨發從火紅的衣衫上流洩下來，帶着灼烈的氣息，燒得她臉都要紅起來。

然後嫚堯看到了那雙眼睛，金色的，像是琉璃一樣澄澈，像是初綻的金色佛蓮，甚至帶着聖潔莊嚴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