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求藥

暮色四合,楚京城街道上,一道馬車飛快駛過,地上的塵土被馬車帶過掀起一人高的灰塵,久久未能散去。冷風吹得馬車上的吊墜來回拍打在車窗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馬車內,裴雲謙阖着眼依靠在沈姝身上,雙目緊閉,嘴唇烏青,隐隐泛着紫色。墨色的長發散落在沈姝肩頭,眉頭微皺,額前布滿細汗。

沈姝死死抿着嘴唇,擡手用帕子仔細拭去他頭上的汗珠,見裴雲謙神色如此痛苦,沈姝心中一陣酸澀眼底也濕潤了幾分。

已經快半個時辰了,手臂傷口上的血怎麽也止不住更別提結痂,秦珣說是那箭頭之毒導致,從前見過中了此毒的人多半都流血過多而死,如今只能請葉神醫來盡力一試,興許還能有挽救的餘地。

聽着秦珣的話沈姝眸光一暗,能不惜在鬧市內連累無辜百姓也要用如此狠毒的奇毒刺殺裴雲謙,可見他在朝中樹敵頗多。

沈姝長舒了一口氣,只盼着馬兒能快些跑莫要耽誤了醫治。

天色逐漸暗下來,沈姝只覺得在馬車裏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不是因為要護着自己,裴雲謙也不至于中毒。

這是沈姝第一次發覺自己身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的無奈,若是她能如朱雀一般就就算幫不上裴雲謙的忙,至少也能自保,也就不用連累他了。

正想着,馬車猝不及防停下來。接着,車簾就被秦珣拉開:“夫人,到了。”

府裏人得了消息,一早就将葉神醫請來府裏侯着,見秦珣和裴雲謙回來立刻迎上來跟着秦珣一起将裴雲謙擡進府裏。

卧房裏,葉明修單把脈就把了将近一盞茶的時間,沈姝眼見着葉明修臉色越來越差,她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兒。

半晌,葉明修嘆了口氣,又迅速從藥箱裏取出一包銀針,一根一根小心翼翼為裴雲謙施針。

把布包裏的銀針都用完才緩緩收回手,開口道:“将軍所中之毒倒是不難解,只是時辰上托不得,我施針封住了将軍的經脈讓毒素不至于太快擴散至五髒六腑,眼下最棘手的是缺了一味藥引。”

“什麽藥引?”沈姝下意識問道。

“肉苁蓉。”

聞言,屋內的人都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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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只聽說雪蓮人參等藥引,也聽說過什麽以至親之血或是肉入藥做藥引的,從未聽說過什麽肉苁蓉。

“肉苁蓉是何物?”沈姝率先開口。

聞言,葉明修緩緩開口:“這肉苁蓉也叫寸芸,此藥生長環境極其複雜,常年生活在漠北黃沙之上,只因此藥花期甚短只有一個月,前幾日我倒是有一株剩下的。”

說到這,葉明修嘆了口氣,緩緩道:“只是昨日我研制一味藥将最後一株肉苁蓉入了藥,肉苁蓉雖時常用來做補腎壯陽之用,可如今缺了這一味藥引将軍的解藥配不成啊!”

聽見葉明修說肉苁蓉常年生長在漠北黃沙之上,沈姝倏然想起從前他在匈奴見到過的一味當地人十分珍視的藥材。

想到這,沈姝試探着開口:“可是沙漠上長的那種高大的花根是棕褐色呈三角形?”

聞言,葉明修眼神瞬間亮了亮,臉上帶着幾分喜色:“對對對,夫人見過?可知道哪裏有?”

沈姝心髒一沉,她的确見過,上輩子在漠北時,沙漠裏時常能見到,可這一世重生回來……

馮太後的寝宮!

想到這,沈姝倏然擡頭,臉上一喜。

沒錯!就是馮太後的寝宮!

她今日歸寧去拜見馮太後時在她身旁放着的錦盒裏見到的,當時她因着要向馮太後行禮,而馮太後見她來了便讓身旁的大宮女将錦盒收了去,她當時只覺得熟悉卻一時未來得及思索,可如今細細想來那錦盒裏的東西不正是葉明修所說的藥引!

沈姝也來不及思索馮太後宮中為何會出現做補腎之用的肉苁蓉,只知道這東西如今能救裴雲謙的命。

見沈姝愣在原地遲遲不說話,葉明宣心中沒底,忍不住開口道:“夫人?”

沈姝這才緩緩将思緒拉回來,擡頭道:“見過,在宮裏。”

聞言,葉明修臉上一喜:“那夫人就速速派人将藥引取來,将軍的毒可耽擱不得!”

沈姝眸光微閃,臉色也眼見得沉了沉,那東西在馮太後手中,馮太後本就有意鏟除裴雲謙,而如今來刺殺裴雲謙的刺客是何人所派也尚待查證,就算不是馮太後派來的人,若是她知道自己是拿來救裴雲謙的定然是不會給她的。

頓了頓,沈姝正色道:“不用,我親自去。”

若換個人去今日這藥引不一定能拿得回來,倒不如她親自去。

想到她剛剛走上大殿時馮太後有些驚慌的臉色,再結合剛剛葉明修所說的肉苁蓉的效用,沈姝眼中閃過一抹狡黠,這藥引她勢在必得。

片刻,沈姝便交代葉明修和秦珣照顧好裴雲謙,自己帶着琳琅轉身出了房門往宮裏去了。

鳳鸾宮裏,馮太後正阖着眼小憩,見沈姝來訪臉上帶着幾分不悅:“不是出宮了怎的又回來了?”

沈姝福了福身,裴雲謙的身子等不得所以她并未迂回,溫聲道:“兒臣今日特來是想像太後娘娘讨要一物,不知太後娘娘肯不肯割愛?”

馮太後頓時來了興致,睜開眼笑了笑:“倒是新鮮,從未見你問我要過什麽東西,你倒是說說你想要的是何物?”

“肉苁蓉。”

聞言,馮太後挑眉:“哦?那是個什麽東西?哀家沒聽過。”

沈姝就知道馮太後不會輕易給她,便不再同她客氣:“太後娘娘也不必同兒臣繞彎子,若不是知道太後娘娘宮裏有,兒臣又怎會厚着臉皮來讨要?”

說着,沈姝笑了笑,擡頭對上馮太後的眼一字一句道:“況且,那肉苁蓉是幹什麽用的你我都心知肚明不是麽?”

沈姝雖未直接挑明,但馮太後驟然變了臉色,身子不自覺的往前傾了傾,看着沈姝的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

她沒想到,平日裏那個柔柔弱弱的沈姝嫁去裴府幾天,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威脅她?

可不過片刻,馮太後神色便恢複如常,她将身子坐正緩緩倚在身後的鳳椅上。

嘴角勾了勾,看向沈姝:“姝兒在說什麽啊?哀家怎麽聽不懂?”

沈姝也不惱,語氣依舊淡漠不起半分波瀾:“是不是要兒臣将此時公之于衆太後娘娘才聽得懂?況且兒臣要這東西做什麽估計太後娘娘也是知曉的。”

聞言,馮太後怒目圓瞪,胸口氣得一陣起伏,重重拍了下桌子,怒喝道:“你敢!”

沈姝輕勾嘴角,眼中不起半分波瀾,如剛剛進殿時一樣笑得雲淡風輕:“不如我們拭目以待?我敢賭,太後娘娘敢嗎?”

主位上的馮太後氣得咬牙切齒,恨怎麽沒早點殺了沈姝這個小賤/人,留着她到現在來威脅她!

“沈姝與幼弟的兩條命不值錢,若是能換太後娘娘的命也不算虧,兒臣什麽都沒有,也不介意魚死網破。”

聽完沈姝的話,馮太後坐在主位上一雙眼死死盯着沈姝,恨不能将她盯出個洞來。

見狀,沈姝皺了皺眉,難道是籌碼不夠?

“只這一次,我不過是因裴雲謙為救我受傷愧疚,從前你我的交易還作數,我依舊可以做你的探子為你做事,你将我要的東西給我,我保證踏出鳳鸾殿那一刻起就将今日之事忘得一幹二淨,如何?”

聞言,馮太後眼中才稍顯動容,半晌,她長舒了一口氣,瞪着沈姝咬牙切齒道:“哀家沒有看錯人!沈姝,你最好記住你今日所說的話!”

聞言,沈姝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兒臣定然不會食言。”

馮太後閉了閉眼,吩咐道:“來人,将匈奴前些日子送來的肉苁蓉拿來給靈安公主。”

直到宮女将錦盒交到沈姝手上,她才放下心來。

“既然如此,那兒臣便不打擾了。”說着,沈姝微微福了福身:“兒臣告退。”

沈姝沒看到,她轉身那一刻主位上馮太後眼中閃過的殺意,氣得瞬間将面前桌上的棋盤掃落在地。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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