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縱态迷歡心，漸車帷裳意

人被雷劈死不新鮮，新鮮的是這人是星象官。

成明晟正忙着在金蓮花宮殿裏搭建市集，太監賣酒，宮女賣雜貨，他自己賣肉，還順帶當市令，有什麽糾紛，他來處理；有需要罰款的，他來處理。當然，嫔妃們要光顧他的生意，這也是他新發現的有趣事物——不去民間，但可以弄一個市井生活，反正數千的宮人們閑着也是閑着，不如陪他玩。

所以，當星象宮的太監們被吓得連滾帶爬地闖進宮殿裏上報時，成明晟倒沒治小太監的冒冒失失的罪名，反而感興趣地大笑，聲音嘹亮，中氣十足，他摸着自己肥呼呼的肚子感慨：“朕早就看星象官那老頭兒不順眼了，怎麽着，他遭報應了！”

星象官是先皇指認的，不接受侍禦史的彈劾，更不聽他這個天子的指揮。成明晟一直以來都反感這位大神棍，說得有鼻子有眼睛，誰知道是真的還是編的！什麽“有女可使東梁亡”，他就不信了，自己還鎮不住嗎？

“朕問你，星象官說得那女子，可在星象宮？”成明晟思忖着問道。

“回皇上，她還在。”小太監聲音都發顫。

“長得怎麽樣？”

“據星象官說，很普通。”

“你們覺得呢？”

小太監沒敢回話，生怕說多錯多，索性以頭挨地，恭敬地跪着，等候成明晟的吩咐。

“嘿嘿，她一來，朕的星象官就被雷劈死了，”成明晟眼珠子一轉，拍手道，“讓她跪到天黑再滾！”其實，他是想看看，所謂的衰運之人是怎樣的，但市集剛開，他又忙着剁肉賣肉，就如民間所說“蓮花宮，種楊柳，至尊屠肉，宮人酤酒”，他沒空去看一個被星象官胡說的人，幹脆罰她在宮裏跪着。

如果沒有，星象官就是白死了，成明晟暗自得意，他沒損失就行了。

檀景彤候在星象宮，聽小太監傳了旨意後，只好跪下。小雨停了，她的衣裙擦幹淨了所跪的青石地磚，絲絲涼意從膝蓋往身體裏鑽，而方才被劈到的磚石隐隐發黑。她暗暗地嘆了口氣，封建制社會真是萬惡，皇上一人獨大，說什麽就得是什麽。

很久，很久都沒有跪過，這次倒好，跪空氣。

星象宮的宮人們進進出出地清掃着，清掃幹淨後，他們“嗖”地閃了人，整個宮殿就空了。陽光還藏在烏雲裏，陰風吹過，檀景彤打了個哆嗦，只覺得是膝蓋疼，腰也疼，頭暈腦脹地只想睡覺。可還得跪着，跪到天黑，就可以離開了。

她攤上的是什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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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地數着數，當疼和冷變成了麻木，檀景彤都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終于，天黑了。沒有人告訴她可以走，她身子一歪，直接趴在了冷冷的青磚上，攢了攢力氣，雙手撐地，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腳還有點感覺，膝蓋那裏已經完全僵直了。

腿不會打彎，便一點點地往前挪，忽視宮女投來的好奇的目光，她終于來到了皇宮外。

空空蕩蕩，沒有人來接她。檀景彤垂眸，也對，卿玄晖應該還在成相府裏忙呢，她也不是殘廢了，爬也能爬回去。這時，一輛雙輪馬車停在了她的面前，軒窗的暗色帷裳被撩開，一只保養極好的手伸了出來。

骨節分明，白如蔥段，是男子的手，但不是卿玄晖的，他的手上有薄繭，還有淡化的傷疤。

“姑娘，在下送你。”楊燃露出了臉，笑裏帶着得意與張揚，仿佛檀景彤非上車不可。

檀景彤的嘴角抽了抽，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笑什麽笑！不就是走路難看點嗎？她心情沉到了谷底，現在搭讪她，也就是她沒還嘴和還手的力氣。

“上車。”另一輛馬車停在了她身後，檀景彤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抱上了車，幹淨的氣息和安心的暖意包圍了她，她直接縮在了身後人的懷裏，怎麽現在才來？她的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楊公子，多心了。”卿玄晖冷言，他一記眼刀甩過去後，放下了竹簾。

楊燃聳聳肩，他承認，自己是來看笑話的，成明晟沒殺了檀景彤，真是令人失望吶。

馬車緩緩地往蘭閣走着，卿玄晖擁着檀景彤，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他陪了齊王一天，又被成相耳提面命了一番，這才被放走，出來就聽到火門門主說檀景彤被請進宮的消息，趕緊來接人。還好，人沒有大事，可看到她僵直的雙腿以及面無血色的小臉，他的話就被堵住了。

該關心，還是該問候？該怎麽說……

“玄晖，你累不累？”檀景彤低低地問道，她的眼皮很沉，幾乎睜不開眼。

卿玄晖緊了又緊擁着她的手臂，自己都這樣了，還關心他累不累，再累也沒她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