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不得要路津，如在無人境

樓蘭的巫醫早就被卿玄晖折磨得半生不死，此刻他多半個身子都已燒着，卻偏偏不能動彈，求救似的望向楊燃，楊燃自身難保，哪兒顧得上他。

卿玄晖淡然地伫立在火光中，滿意地盯着眼前的兩人。從巫醫入手，他牽扯出了樓蘭埋在東梁的暗線，許多暗線都令他意外，哪怕是街邊不起眼的賣燒餅的人，都被收買，随時提供情報。慢慢扯出，像刨土豆一樣，牽出的越來越多。

他負責牽，成明昱負責除，兩人配合之下，竟将樓蘭的暗線都清幹淨了。

緊接着，就是楊燃了。

“你并不喜歡檀景彤！但她憑什麽對你那麽好！”楊燃神情恍惚地吼道。自楊玉墨死後，他有着自立為帝的念頭，哪怕身體情況不斷惡化，但他覺得自己也是東陳皇室出身，哪怕不是正統嫡系，也總比姓成的坐鎮在這江山前。只是，這念頭剛打起來，他的後援力量就出事了，還沒來得及應對，他就被困在了芳春院，火燒火燎，逃都逃不了。

卿玄晖如同入定，不看楊燃，也不被熱火所擾。楊燃不喜歡檀景彤是真的，這人惰于付出，卻想着坐擁果實，所以，對于自己默默努力而得到的一切，楊燃都嫉妒，都看不慣，都想搶過去。

權也好，人也罷，不過是豔羨。

“不喜歡她的人是你。”卿玄晖費力地說道，他一開口，就被煙熏得想咳嗽，額角的汗低落，臉也燒得難受。

楊燃不甘地想往外沖，卻沒跑半步，就被卿玄晖一擡手，拴住他腳腕的繩子就被扯回去，他也趴在了燃着的木頭上。趕緊爬起來，将衣衫上的小火撲滅，他想怒吼，可一張嘴卻只有咳嗽，憤憤地用指甲摳着地板，他氣得渾身發抖。

憑什麽！憑什麽他快能拿下成明昱時，卿玄晖又堵着了他的路！憑什麽身體都有殘缺，卿玄晖就有人愛有人護着有人信任！憑什麽同是蘭閣人，最後蘭閣卻歸卿玄晖管，他又要出賣身體又要出賣自尊地拉着樓蘭打東梁，卻還沒能把東陳複辟！

“呦，聊得這麽開心？”檀景彤打趣道，她一身黑衣立在火中，哪怕火舌舔到了裙擺，也神情自在，還有心思圍觀卿玄晖的不屑、楊燃的恨之入骨。她喜歡看戲，尤其是戲中的兩人和她無關。

卿玄晖眼底的平靜在聽到檀景彤清脆的聲音時被打破，他望向檀景彤，眼神裏有驚喜，也有疼惜。她還是來了，如皇上所說，無論他怎麽利用，她都不會放棄他，所以，她是來帶他走的嗎？他的視線落在檀景彤身上後，再也沒有移開過。

他的姑娘瘦了，瘦了太多，臉頰凹陷，膚色也不再亮，但那雙眼睛卻頗有神采，一如初見。

“你說你把我害得這麽慘，你怎麽還不死？”檀景彤左手超過一根燃燒的木板，沖着楊燃的臉就拍上去，眼見那張原本豔麗如今卻被疹子覆蓋的臉上多灼傷，就連罵聲都停了下來，唯有慘叫，她滿意地點點頭，“燒死你算便宜了，你倒是試試鎖鏈貫穿肩胛骨的感覺？還有放血，可酸爽了！真的。”

似是不解氣，她又抄過來一根燒着的木棍，一下一下往動彈不得的楊燃身上戳去，才不管對方有沒有還手之力，等木棍往腰下移時，她聽到楊燃用模糊不清的聲音求饒：“不要碰那裏！”

她偏碰！握緊木棍，直燒要害，楊燃登時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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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不禁打，你是怎麽當人面首的！哎，身體殘缺，腦子也殘缺，智障！”檀景彤扔了木棍，拍了拍手上的灰燼，忽略了那一道又一道的傷痕，她轉身，步履輕盈地沖着卿玄晖走過去，唇角還着笑，“該你了，說吧，想怎麽死？看在我們有過感情的份兒上，我給你個痛快。”

檀景彤說得無關緊要，待走到卿玄晖面前，她拍了拍他的臉，感覺不到冰涼，也沒有火熱。這個人終究不再帶冷意，被熱意熏到臉色難看，卻努力地注視着她。

她沒有讀心術，讀不出什麽情義。

“掐死你，好不好？”檀景彤提議道，同時，後脖頸的芯片在她進芳春院前摁了幾下，現在開始發熱，估計XS研究院值班的同事們正在開啓修複後的系統，很快，時空縫隙将被拉扯開，她也能再帶個人順利回去。

卿玄晖忽略了她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他将人攬進了自己的懷中，把頭抵在了她的肩窩處，像曾經無數次擁抱一樣，他被白糖般香甜的氣息籠罩，竟在這片火熱中隔絕出一片清涼。很久沒有抱到他了，人在自己懷中，心才被填滿，然後落了下去。

沒有推開他，檀景彤的手依然維持着松松垮垮掐脖子的動作。

“景彤，你還喜歡我嗎？”

“喜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