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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繼續下去。
君安非常急迫,他對薛煥說道:“我爹可能出事了,但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
倒在腳邊的阿海疼的喊叫的聲音讓人無法忽視,君安心亂如麻,蹲下身,顧不得許多,掐着他的胳膊問道:“我父親和我姐姐他們在哪裏,出什麽事了,你們到底把他們怎麽樣了?”
阿海的斷手處慘不忍睹,自己身上一塊肉就這麽掉在眼前也挺讓人難以接受的,就在一刻鐘前,他還是個完整的人。
薛煥略彎腰按住了君安的肩膀,安慰道:“別着急。”
接着他向左邊這位出口“殿下”的男人看過去,“請問閣下貴姓。”
寇謙的眼神裏有難以捉摸的悲哀,說句不恰當的比喻,就是見了鬼的感覺,什麽是見了鬼的感覺,就似一位去世了很久很久的故人突然一下子站在了你的面前。
當然,薛煥不知道他在看自己,還是在看誰。
“我名……寇謙。”說完自己的名字,寇謙忍了忍,他的眼神飄到了賀妄尋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要在他臉上看到什麽異樣的表情,可惜,他有些失望,賀妄尋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平淡,沒有任何激蕩。
薛煥亦是,他第一次聽到寇謙這個名字,只覺得古怪稀有,并沒有其他多餘的雜想。
“這位兄臺,”薛煥思量着開口:“您和朝丘君氏一族有何關系?”
朝丘的事鬧得大,現在人只要一提到朝丘,必定第一印象會說它和妖邪相通,內裏不純了,因為掌門與妖人串通一氣,這仙門早就不是幹淨的白開水了。
薛煥之所以這麽問,有點以貌取人的意思在裏頭,因為寇謙第一眼看上去,明明白白一張邪氣橫生的臉,不太正派。
“我……”寇謙難以坦白他和朝丘的關系,他也是那天才知道,事情的發生皆因他而起,可是現在說什麽也晚了,忏悔回不到過去。寇謙也做不到痛哭流涕地在衆人面前大叫,表現自己有多麽痛心疾首。
回溯到源頭,如果沒有在懸崖上順手救了一位朝丘的門生,就不會有後面一系列的事情發生。
可,人生一步步的一切選擇是要考慮最後的結果為前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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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謙說:“他們包圍了朝丘,等我回來的時候,君先生已經不在了。”
除了君志寧以外,朝丘所有人都不見了,寇謙外出一去一回,天就變了。
君安有些崩潰,他無法不将寇謙口中所說的“君先生”與他爹君志寧連在一起,在這整個君姓的大莊院,還有誰會是所謂的君先生。
心中早有那方面的預感,幾乎就擠在喉嚨間蓄勢待發,可君安還是強忍着那股哽咽感,問道:“是我爹嗎,是君、君志寧嗎?”
寇謙沉默,然後道:“應該是……所有人都死了。”他有些不忍,但是沒辦法去騙誰,這幫突然闖進朝丘的人堂而皇之地将此地劃為己有,又怎能讓原主安然無恙?
他能想到最壞的結局,也是目前最後可能的結果,那就是所有人都沒有活下來。
“怎麽可能……”寇謙默然不語的态度激發了君安心裏最不願承認和面對的恐懼,要他在這一刻接受自己全家都被殺死的事實?他就像在做夢一樣,不過是離家幾個月,回來的時候,家都沒了。
哪怕是半個月前他還和自己的姐姐書信來往,言語愉悅地交流,還約定等回家的時候一起去朝丘大街上找一家好吃的面館,他要最辣的細面。
現在君安站在自己家裏,頭頂天空的顏色從來沒有變過,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湛藍,四周的一草一木還和離家那會兒一模一樣,只不過現在面前站着幾個陌生人。
他從來不怕生,這會瑟瑟發抖如墜冰窖。
君安已經說不出話了,嗓子眼裏仿佛挂着千斤頂。
薛煥知道他難受,安慰的話說出來不過是不痛不癢的一句話,誰都會說,關鍵是說了沒用,減輕不了絲毫的傷痛。
“閣下說朝丘君姓一族所有人都死了,為何這樣說呢,畢竟朝丘仙門說小不小,所有人都遇害,怎麽處理結果?”
言下之意,薛煥沒有直接點明,直白來說,就是死後的屍體堆積成山,這可得花不小的功夫,占領朝丘的這幫人如何在短時間內迅速将屍體處理掉,讓原本熱鬧繁榮的朝丘一下子變得如此空洞。
他覺得把人都殺死是個蠢辦法,因為死了過後需要處理的事情更多,這本身不合理。
寇謙搖頭,自從朝丘被圍攻以後,他便一直在這附近轉悠,這些人把守不算太嚴,鑽空子進去也沒找到能藏人的地方。
于是他猜測君先生等衆人都可能遇害了。
寇謙搖搖頭,眼睛裏的灰色染上了悲意,語氣有點低落。
“我不知道,薛煥殿下。”
薛煥再次被他這聲“殿下”燙的眼睫毛一跳,差點當場就問出口他為何要叫自己殿下。
不過君安的事比較緊急,他也沒過多去追究寇謙的稱呼。
寇謙把目光轉到賀妄尋身上,深深地、恨不得把眼珠子摳出來放在他身上過濾一遍,而後飛身遁走。
衛卿在一旁将他們之間的“眉來眼去”看的相當清楚,動動肘戳了戳賀妄尋。
“什麽情況,你和他認識?”
賀妄尋哪裏知道,否認說:“沒見過,不過——”他本想說有點心慌,但打了個轉,道:“沒什麽,我沒什麽朋友的。”
薛煥去拜見了傳說中的道莊金丹的長尊李尚年,這年紀還不到的老頭說話玄乎其玄,滿嘴的古人雲,字句翻古很難聽懂。
薛煥不是那種摳字眼聽別人說話的人,一旦其他人說的話有裝模作樣的可能性,他的神識就游到五湖四海去了。
好不容易從一屋子大道哲理脫身,薛煥留了點神,決定去找一找他們可能關押“妖邪”的地方。
這些人肯定是不能見光的,而且沒工夫搭理他們,就會随手丢在一邊。
朝丘承襲幾代人的大家族,一定有類似牢房的地方,或者門生犯錯,有個地方面壁思過。
他蹿上蹿下在朝丘的角落翻了一下,沒費多大功夫就找到一座小房子,從外面看只有一個正方形的窗戶,三道鐵柱,壓抑非常。
薛煥靠過去,剛巧聽見裏面有人在說話,剛開始是兩個人對話,後面就加入了幾個雜音,嘟嘟囔囔在埋怨。
聽牆角根不是個光明的行為,薛煥貼在邊上,沒想多聽但三兩句就聽明白一些事。
無非是“什麽時候能出去”,“憑什麽把我關在這”,以及“我要回家”,諸如此類。
聽得薛煥頭大,聽這些人的語氣,怎麽能是那種攪得天下翻天覆地讓人聞風喪膽的魔頭呢。
要麽就是生活艱難困苦,只能找點歪門邪道的活做,誰料碰巧趕上了這“好日子”,一個悶眼兒,就落網了。
薛煥心神一動,擡手響了一道靈法落在門鎖上,門應聲而開,大門裏頓時鴉雀無聲。
薛煥看清了裏面一衆愣神的倒黴蛋,一個個把他們牢門上的鎖打開,然後道:“愣着幹什麽,不想回家了?”
有人遲疑地站起來:“能出去了?”
薛煥:“嗯哼。”
他這一聲如同赦免的天雷,牢房裏的人紛紛站了起來,一湧往外跑,叽叽喳喳的,像剛出籠的鳥兒。
最後走出來的是一位老者,他微彎着腰,從薛煥面前走過,兩人都沒擡頭來個對視。
——
而另一邊,衛卿被一只兔子吸引了目光,轉眼間,就跟賀妄尋走散了。
他回頭懵了一會,嘟哝:“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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