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身份

伊铎不肯去食堂和士兵們一起吃飯，羅琦只能帶着他的侍官去給他打飯，但打回來，他人又不在。

“将軍，殿下已經出去二十分鐘了，需要我去找他一下嗎？”羅琦并不在乎那個王子吃沒吃飯，他就是心疼将軍為了等王子要一直餓着肚子。

顧清瀾在翻閱今早的聯盟日報，神色如常：“不用去找，殿下忙完會自己回來的。”

伊铎說去外面走一圈，不讓人跟着，顧清瀾也就真不管他。反正到處都有監控，而且這是他的地盤，他就不信伊铎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幹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可是将軍，我怕你肚子餓。”羅琦看看那個王子的侍官，挨近顧清瀾，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将軍，我抽屜裏有餅幹，要不，我去給你拿點，你墊墊肚子？”

“不用，餓不到那份上。”知道羅琦是關心他，顧清瀾淡淡的對他笑了下，“幾天幾夜都挨餓過，這一會兒算什麽，你先去吃吧，我等着殿下。”

“那不行，我跟将軍一起等。”

這一等，又是一二十分鐘過去。

尚野吃完飯，看了看一直來信息的通訊器，嫌棄的翻了個白眼，打着不想再被煩的念頭，他還是去了信息上說的那個地址。

“你們先回宿舍，我去個地方。”尚野跟周舟他們打了聲招呼。

“欸？野哥，你去哪啊？”周舟關切的問一句，不過沒得到回應，尚野已經走遠了，周舟撓頭， “那個方向不是将軍辦公室的方向嗎，野哥不會又要去找将軍吧？”

“肯定是。”柳曦有點羨慕，有點酸，“我也想去，不過肯定會打擾到将軍。”

他要是有尚野的厚臉皮就好了，這樣他就能多多跟偶像說話了。

“應該不是找将軍吧，這會兒大王子不是跟将軍在一起嗎，尚野要是去找将軍，将軍怎麽會理他。”方毅理智分析。

“方毅，你說得有道理，但不是找将軍的話，野哥還能有什麽事？”周舟百思不得其解。

方毅搖頭，“想不到，算了，我們還是別在這猜來猜去了，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隐私，我們還是別探究了。”

說得也是。周舟感覺自己好奇心是太重了點：“那我們還是回宿舍吧，休息一會兒，下午還得訓練呢。”

尚野去的方向的确是将軍辦公室，但拐過一個彎，他走的又是和辦公室相反的方向，那裏是一片花園，平時主要用于接待外賓，穿過去，後面有一條小巷子，很偏僻很安靜，非常适合私密談話。

尚野徑直朝着那裏走去。

“欸？睿哥，那不是尚野嗎？”程亮撞了下薛睿的肩膀。

兩人正在花園一角坐着休息，他們的前面恰好有一排半人高的灌木叢，人坐在那後面，別人看不到他們，他們卻能清晰的看到尚野。

薛睿眉峰驟然蹙緊，“大中午的，尚野一個人來這裏幹嘛？而且走得還那麽急，跟要去見誰一樣。”

“尚野不會是敵國的間諜吧？”程亮一下子想起那些電影畫面。

薛睿踢他一腳：“你當間諜那麽好混進來特種艦隊呢，你說混進政府部門還有可能。”他起身，“走，跟過去看看，他肯定不對勁。”

兩人并未跟到小巷子，因為尚野太過警覺，他們離太近怕被發現，只有在外面候着，等着裏面的人一會兒出來。

尚野前後左右看了看，沒發現人，才拐彎走進小巷子，盡頭處，已經有一個人站在那等他了。

一襲白色軍裝，肩上挂着金色的穗子，風一吹，穗子飛舞而起。

他應是聽到了尚野的腳步聲，緩緩轉過身，英俊又高傲的臉赫然是今天來視察的大王子。

他看着接近的尚野，唇角傲慢不屑的翹起一點，似笑非笑道：“六弟，好久不見啊。”

薛睿下午的訓練一直心不在焉，眼睛總往尚野那邊偷瞄，程亮知道他的想法，下午吃飯休息的間隙，小聲說：“睿哥，你要去向将軍舉報尚野嗎？”

薛睿摸了摸荷包，想抽一根煙，但摸了半天想起淘汰賽之前不能抽煙，“當然要說，尚野被我抓到這麽致命的把柄，我怎麽可能擱在心裏不說。”

程亮撓撓頭：“睿哥，你說尚野真的是大王子派來虎嘯艦隊的間諜嗎？萬一不是，你去說了，會不會讓将軍以為你包藏禍心？”

“尚野要不是間諜，大王子憑什麽單獨見他？難不成他們還能是兄弟不成！”薛睿十分自信，中午那會兒，看到尚野和大王子前後腳走出那個巷子他就篤定了尚野是大王子的眼線。

普通老百姓可能不知道将軍和大王子不和，但他父親身居要職，這些事情他還是了解一二的。

從年齡來看，大王子是最可能被立儲君的人選，而且近兩年陛下逐漸放權給他，連這麽重要的軍部都讓他輔助管理，可見，大王子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皇帝陛下。

而顧清瀾對于一國之君來說，太過紮眼高調，在民衆之間的呼聲甚至比皇室成員還高，所謂功高蓋主，他自然不怎麽讨皇室成員的喜歡，尤其是大王子，恨不得找個罪名把他發放邊境星球。

薛睿這人自負高傲，但對于政治鬥争他其實不喜歡，他之所以想告發尚野，純屬個人恩怨。

“那睿哥，你想什麽時候去說？”程亮小聲問。

薛睿就是在思考這點，他和将軍又不熟，貿然找他，很容易引起懷疑，若是打草驚蛇，影響将軍抓捕尚野，就得不償失了。

“我就是在找機會，不能太刻意了。”薛睿苦惱的摩挲下巴。

程亮也陪着他糾結。

本以為這事會很難辦成，誰知晚上将軍忽然宣布暫停訓練，一組一組的叫人去他辦公室，他挨個的輔導每個人的不足之處，提點他們以後需要注意改進的地方，并鼓勵他們在三天後的淘汰賽上加油。

新兵們萬分感動，沒想到将軍會把一千多人都考慮進去，為他們每個人着想，不厭其煩的指點他們。

由于比賽将近沉悶的氣氛再次高漲起來，每個新兵都像是吃了興奮劑一樣，眼中閃爍着老子最強，老子肯定能留下來的灼熱光芒。

唯獨薛睿另有心事，輪到輔導他的時候，他趁機說自己想單獨和将軍說幾句話，然後将白天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顧清瀾。

因着私人恩怨濃厚，薛睿最後一句帶着很強的主觀色彩：“将軍，尚野肯定是大王子的眼線，你可一定要小心他啊！”

顧清瀾聽完，眼神冷寒如冰，“你說的是真的？”

薛睿：“千真萬确，将軍，這種事我也不敢亂開玩笑。”

顧清瀾沉眸思考一瞬，叫來羅琦：“去調監控。”

還在輔導中，顧清瀾暫時抽不出時間去分析這件事，就對薛睿叮囑道：“這事我會好好調查，你和程亮誰也別往外說，如果事情另有隐情，傳出去不僅會損害尚野的聲譽，也會損害你們的，而如果事情果真如你所推測的這樣，那麽對于第一個舉報的你們，我也會加以表彰獎勵。”

安撫的拍拍薛睿肩膀：“你就先回去吧，有進展，我會告訴你的。”

薛睿不笨，知道此事牽扯重大，不是一時半會能得到結果的，向顧清瀾保證後，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出去了。

輔導繼續開始，指點到尚野的時候，顧清瀾依然淡定從容，仿佛尚野并未被人舉報是間諜似的：“你的個人技巧沒什麽問題，學東西也很快，唯一不足的是，跟人對打時，容易興奮過頭，放縱自己的暴戾因子，這一點我希望你以後能加以調節控制，一個優秀的軍人，可不是像瘋子一樣能打死人就可以了，能随意控制自己才是強者的表現。”

“随意控制自己？”尚野似懂非懂，“将軍是指喜怒不形于色嗎？”

“不完全是這個意思，主要是你要學會控制你的情緒，永遠別讓極端的情緒控制你，也別讓自己成為欲望的奴隸。”

一聽欲望二字，尚野腦瓜子就想偏了，他一臉為難：“将軍，控制欲望這事對我來說有點難。”

“難就努力學，誰也不是天生會某件事的。”顧清瀾還不知道某人在開車，一本正經的傳授經驗。

尚野故作憂愁的嘆一口氣，狼一樣的眸緊緊盯着對方：“那将軍能不能教我一下怎麽控制喜歡一個人？”

“咳。”

“噗。”

瞬間，站在尚野旁邊的周舟、柳曦、方毅發出不同的語氣聲，很顯然，他們都聽懂了尚野的言外之意。

靠，他也太狂了，竟然如此肆無忌憚的撩将軍，他是想英年早逝嗎？

調完監控回來的羅琦聽到這話，差點來了個平地摔。這尚野真是無時不刻不在作死，他真怕某一天将軍讓他給他收屍。

旁觀者一個比一個激動，顧清瀾倒是還好，他對感情本來就自帶冷卻功能，再熱情的愛火到他這，都得變成雪球：“我不是愛情咨詢師，你如果有這方面的困擾，可以打報告上來，我專門給你請一個相關的專家。”

看顧清瀾不上鈎，尚野狡猾的半眯起眸，還想再接再厲，抓緊一切與将軍相處的機會撩他，顧清瀾卻天生克他，率先打發道：“好了，你的問題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些，你先出去吧。”

“可将軍我還沒說完。”尚野不想走，當杆子杵在這，他也樂意，至少能欣賞将軍的盛世美顏。

顧清瀾一眼洞穿他的想法，無情的拒絕道：“沒說完下次說，出去吧，我還要指導別的士兵。羅琦，送他下樓。”

如此特殊的待遇，尚野卻高興不起來，“唉……”下個五樓，他至少嘆了十七八道氣，羅琦都聽煩了：“你是男人嗎，這麽憂愁善感的。”

“你不懂。”

“我怎麽不懂了，你不就是被将軍嫌棄了嗎。”

“……”尚野沉默一瞬，沒好氣的瞥羅琦一眼：“将軍才沒嫌棄我，他是不好意思了。”

“呵呵，這話你信嗎？”羅琦開足火力打擊尚野：“就你那點撩騷技巧，我們将軍見得多了，小子，你還小，別以為你仗着年輕就可以為所欲為。”

“年輕就是本錢，至少我可以比別人多追将軍幾年，總歸能被我追到手。”尚野自信爆棚。

羅琦笑罵他一句自戀，心裏卻升起懷疑。這小子完全看不出是什麽大王子的眼線，而且就他表現出的臭屁性格，能受得了被人指使操控？

但他又為什麽要和大王子單獨見面呢？

看那監控視頻，還是大王子先去等的他。

這人到底是誰？

陛下的心腹費爾元帥又為何要推薦他來？

尚野出去後，顧清瀾開始指點周舟：“你學東西很靈活，就是容易心急，一心急就容易出錯，把心沉下來，不是學得快就最厲害，而是活到最後才是最強，懂嗎？”

周舟有個臭毛病就是性子急，這可能和他身上背負的壓力有關，總想着快一點變強，快一點上戰場，然後快一點建功立業，衣錦還鄉。

以前校長就說過他這個缺點，他沒當回事，但現在又被說了，周舟總歸是聽進去了一點，當然，也只是一點：“我知道了将軍，我會改進的。”

“嗯。”顧清瀾接着說柳曦，“你目前各項指标都很優秀，暫時看不出你的問題，繼續保持。”

柳曦一聽全是誇獎，眉梢頓時飛揚起來，美滋滋的道謝，可下一秒，見将軍又去指點方毅了，心情陡然低落下去。

沒問題有時候代表的就是不出衆，将軍是不是覺得他很普通，所以對他都沒什麽話說？

心情不好，以至于顧清瀾評價方毅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聽到。

指導結束已經十點半，今晚情況特殊，澡堂延遲到十一點停水，士兵們歡歡喜喜的去洗澡，顧清瀾卻還不得休息，又跟羅琦分析尚野和大王子碰面的監控視頻。

小巷子裏面也有監控，只是兩人的角度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只能看到背對鏡頭的尚野背影，大王子什麽都看不到，就只有兩人聊天結束出來的時候才看到他的神态表情。

慣常的高傲，看不出別的東西。

羅琦摩挲下巴：“将軍，我們虎嘯到處都是監控，大王子就算要吩咐自己的眼線做事，應該也不會這麽明目張膽吧？”

看完視頻後，顧清瀾對尚野的懷疑神奇的沒有增加，反而減少了，他注意到一個細節，把視頻退回到某一個畫面，顧清瀾指着尚野的手說：“你覺得一個眼線在自己的領導面前敢這麽嚣張的插兜？”

不止插兜，尚野的站姿還是那種很随意很懶散的姿勢，從背影來看，完全看不出他對大王子有什麽敬重畏懼，反而一點不害怕對方。

經顧清瀾這一提醒，羅琦也注意到了：“這尚野怎麽比大王子還拽的感覺？搞得他才是皇室之人一樣。”

“……你剛剛說什麽？”顧清瀾沉默一瞬，忽然想起什麽，猛地扭頭看向羅琦。

羅琦見将軍如此激動，緊張的咽了一口口水，“我……我說尚野比大王子還拽。”

顧清瀾：“不是這句，後面一句。”

羅琦回憶兩秒：“我好像說的是，搞得他才是皇室之人一樣。”

“對，皇室之人。”顧清瀾聽到自己想聽的話，連着點了幾下頭，一臉深思，嘴裏一直喃喃着皇室之人四個字，漸漸地，有什麽記憶破殼而出。

尚野不會是……

作者有話要說：  尚野：将軍，人家也是有背景的人，你要不今晚就……

顧清瀾：滾

尚野：好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