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部隊分拆
第二天,果然就像吳橋想的,離別時有萬般不舍。之前每次離別都是懵懵懂懂,直到在一起後才明白那些離愁別緒代表着什麽。
吳橋明明已經說過再見,走到門口卻還是沒忍住又跑了回去。他吻了談衍的嘴唇、鼻梁,眉心、睫毛、臉頰、額頭,所有地方親了個遍,而且還親了一遍又一遍。
談衍也沒說話,就只是承受着。
反複兩次之後,吳橋終于說道:“這回真的必須走了。”他之前特意多留了會兒告別時間,因為已經猜到一定會是這樣的了。
“嗯。”
“那……加油,保重。”
“會的。”談衍看着吳橋,“你也一樣。”
吳橋回了基地。
到了基地之後,他又舉辦了個慶祝儀式,因為這次勝利的确是該被慶祝的。
慶祝時基地的氣氛非常輕松。淩織、仁申他們對于吳橋已經沒有意見,因為吳橋的确非常出色地完成了任務。
吳橋的軍銜又高了一級。因為一系列的機緣巧合以及達雷爾的特立獨行,吳橋很神奇地連續升了兩級,成為帝國最年輕的少将,比談衍成為少将時還要年輕幾歲。
在慶祝儀式的最後,吳橋提起分拆的事。
他已經和淩織仁申商量過了,這個基地以後就由淩織帶領部隊繼續把守。至于吳橋,則會帶領仁申部隊還有另外一支部隊等待軍部任命。
在等待任命的期間,吳橋也做了幾件事,其中只有兩件與軍隊的建設完全沒有關系。
第一件是,埋葬了達雷爾。達雷爾說,想要長眠于這個基地。因為達雷爾堅持讓吳橋擡棺出征并且“親眼”看看戰鬥勝利,回來時屍體已腐爛,周圍将士難忍惡心,所以吳橋親自做了這事。
第二件是,他将盛重光的遺體完完整整地給帶回來了。阿誇什死前的信息沒錯,盛重光真的被他埋在了他所說的地方。吳橋非常确定盛重光不會願意待在那個冰冷冷的地方。将屍體帶回後,他請人将棺木送回了首都星,送到了盛重光父母親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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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命令的時間比想象中的要長了許多。
原因并不複雜,就是帝國在這期間吃了一個慘烈敗仗,肖恩也經歷了他職業生涯中最嚴重的一次失利。
共和國完全不顧軍事的常例,在一場血戰之後未做任何休整,而是直接試圖攻入帝國本土。共和國為了争取到一個前方的基地,同時切斷一條帝國的補給線,真的是下足了血本,這一輪進攻實在可謂是暴風驟雨般,用前所未有過的強悍和堅決,飛速地向前推進着。
在這場戰役中,唯一一件值得慶賀的事就是共和國“四大天王”之一的人終于斃命。過去他與另外三名空中猛将一起為帝國制造了無數的難題,這次他被肖恩親自從空中硬生生地削了下去,掉到帝國邊境的一片西瓜地裏,被聞訊趕來的農民們從救生艙裏扯了出來,然後農民們就近用西瓜把他給砸死了。
這就是唯一的收獲了。
除此之外,全都是壞消息。
帝國第二大行星就在很近的地方,而共和國明顯正在向着它快速進發。
第二大行星已經告急了。這顆行星,大小僅次于首都星,是帝國的經濟中心,同時歷史悠久,人文氣氛濃厚,決不能失。
然而吳橋知道,目前的帝國軍,真的沒有信心可以守住,或者換句話說,經過一場大敗,即使派兵增援,也很可能依然是不能勝。
在這種情形下,帝國皇帝親自下了指示。“聖斷”的內容是,通過外交手段解決此次危機,得到喘息,養精蓄銳,準備妥當之後再發動大反攻。
皇帝考慮的是,既然可能不勝,那就不要冒險去打無把握的仗。在“血戰到底”和“委屈求全”這兩條路中他保守地選擇了後者。
他不敢想象第二大行星陷落的樣子。翔龍之翼剛被擊垮,帝國民衆歡欣鼓舞,如果這時失去主要星域,一定又會失去支持,整個國內一片悲觀。
皇帝經過思考之後,決定派遣外交大臣凱文去執行他的命令。
外交大臣在這職位上已經一百多年,曾以一己之力拖延戰争數年,被帝國人認為是幕後的英雄。
這次,他又臨危受命,前往進行談判。
一時之間,外交大臣成了國內目光焦點。
還沒等去談呢,他就遭到一片罵聲。
帝國國內喊戰聲浪極高,都要反敗為勝一雪前恥,還有不少年輕人填報了入伍申請。皇帝不敢說他想要言和,不願承擔懦弱這個罵名,所以外界媒體報道的全都是:外交大臣極力主張雙方談話,并且承諾他能解決危機。皇帝這個做法,等于是将出這主意的人換成外交大臣。
因此,國內主戰的人非常痛恨外交大臣,認為他是一個膽小并且畏懼對方的人。外交大臣出發之後,還有人向他家院子投擲臭雞蛋。
還有人痛罵放任了外交大臣的皇帝。皇帝害怕被罵,又讓媒體報道“外交大臣保證他能不費一兵一卒一草一木就讓敵軍退兵”,讓民衆們相信外交大臣定能憑借他的才智取得令人滿意的成果。此輪宣傳攻勢過後,反對聲音總算少了一些。
這次談判進展緩慢,雙方不斷試探對方底線,拉鋸戰進行得異常艱苦,談判進行了十六小時後,雙方終于達成共識。
內容就是,共和國放棄繼續向前進,退回邊境,只能停留在剛剛打下來的幾個星域。
這個條約,在實際上,等于是承認了共和國對那幾個星域的實際控制權,說是割地也不為過。只是邊境地帶人煙稀少,影響遠不及第二大行星。
這個結果吳橋并不十分意外。
想也知道,在現代戰争中,形勢處于不利地位的一方,想要單憑口舌之利勸退強敵,是一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帝國一定是要損失些什麽的。看來帝國打算先行退讓,待到休整完畢,再重新奪回失去的領地。皇帝也很清楚,既然他想保住行星,就肯定要付出代價,給對方足夠的好處。
不過在民衆的眼中看來,這個結果只能說是恥辱,完全不能接受。他們意識到外交大臣自食其言,那個“不費一兵一卒一草一木就讓敵軍退兵”的允諾根本就連半點都沒實現,驚訝之餘群情激奮,抗議一波接着一波。
結果出現的第二天,為了安撫民衆,皇帝公開發表演講,很強硬地斥責凱文,稱其丢盡帝國臉面,應該被釘在恥辱柱上。
皇帝語氣非常激動,末了,當即罷免凱文職務,讓其“下臺”用以謝罪。
當天晚上,談衍和吳橋說起了這事。
談衍毫不掩飾對凱文的同情。
“這個燙手山芋,凱文肯接,已經很忠心了。”他說。
“……”
“他說自己已經争取到了最優條件,完全是按皇帝意思辦的。”
“那,”吳橋問談衍道,“凱文以後要怎麽辦?”
“皇帝打算留他偷偷做事,”談衍說道,“但是凱文決定徹底退隐。”
“……”
“當前氛圍之下,皇帝不敢承擔責任,他其實也是理解的。是,讓他非常傷心的是,皇帝叫人将他斥責凱文的話錄成影像資料。”
“唔……你怎麽知道的?”吳橋問談衍。
“他和我的關系非常不錯,悲酸之下向我吐露了些。”
“哦……影像資料又怎麽了呢?你不是說,他對皇帝的批評沒有意見嗎?”
“噓,對。”談衍點了點頭,“讓凱文難受的事情就是,皇帝是故意留下資料的,為的就是在後世有人提起這段歷史時證明他自己是主張一戰的,絕對不是割地求和的怯懦之人。”
“……”
“知道了吧?凱文認為,皇帝應該在歷史上還他清白,在無關戰局的時候讓人明白當時真相。可是這樣一個天大罪名,卻要背到宇宙消失之時……讓他對皇帝感到很失望,所以打算要徹底退隐了。”
“……”吳橋想了想,覺得很可惜。
如果他是皇帝,一定會力戰的,不過,皇帝那個想法,也不是不能懂。
“同時……”談衍嘆了口氣,“他也對這個制度産生了懷疑,意思就是……對這個皇帝一人決定一切的制度産生了懷疑。他感到很憤怒的是,難道就因為皇帝是皇帝,所以想讓誰背黑鍋誰就得背黑鍋嗎?”
“制度?”吳橋愣了一下。
帝國是完全的君主專制,皇帝代表着絕對權力。
從前,帝國也曾經有過共和的時期,不過現今制度已經延續了幾百年。
幾百年中,也有人想恢複共和,然而叛亂者們全部都失敗了。
最近的一次發生在不到二百年前,并且那些人幾乎就要成功了。
那次艱難平定留下了一筆爛賬,這次兩國交戰也與這筆爛賬有關。
當時,反叛軍差點打下了首都星,那時的第一繼承人率領一隊人投奔反叛軍。後來戰況發生驚天逆轉,反叛軍最後還是輸了。作為叛徒的第一繼承人自然沒辦法被帝國接納,從此開始了在共和國裏飄蕩的日子,而第二繼承人,也就是現在的皇帝的父親,獲得了成為皇帝的資格。可是,那位前第一繼承人,卻一直聲稱他的投敵是假意投奔,是當時幾個繼承人為了保留皇家火種重建王朝而商議好的,在反叛軍被鎮壓那天,幾個弟弟本該說出真相将自己迎回來,然而他們卻集體選擇了沉默,因為他們不願看到一直在敵軍安寧生活的哥哥坐上王位,而浴血奮戰的自己卻要俯首稱臣。
之所以說它是一筆爛賬,就是由于,除了幾個當事人沒人知道當時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有人相信“前第一繼承人”,但帝國大部分都認為,是“前第一繼承人”在說謊,他只是一個背叛家國而且滿口謊話的大混賬。
本來這事兒就算平息了。
誰知,“前第一繼承人”出逃幾十年後,突然宣布要奪回屬于自己的王位,并稱帝國絕對不能被弟弟這種背叛者、陰謀家和說謊者所掌控,并且還說,經過在共和國幾十年的生活,他打算要推行君主立憲制度,将國家交還給它的人民。在帝國人眼中看來,他是在迎合共和國罷了,因為他想要共和國支持。
他這樣講,帝國皇室當然不能容忍,立刻要求共和國将人交還給帝國。
結果,共和國卻公開表示,他們支持的是“前第一繼承人”,會幫助其奪回權力,并且公布了很多當時的證據,證明帝國皇帝的确是通過不光彩的手段趕走弟弟并獲得皇位的。當然,證據真假還是沒人知道,帝國人認為是假的,共和國人認為是真的,亂得很。
這一來二去的,兩國竟然打起來了。
一開始是小規模的,後來戰火越燒越大。
不過,全帝國人心裏都知道,皇帝正規與否的事,獨裁取不取消的事,全部都是借口。
真實的理由是,共和國想要青砂礦。
傳統資源即将耗盡,代替物是秋豔庭發現的青砂,而青砂在帝國。如果只能指望帝國出口青砂,就等于說,共和國未來的命脈被掌握在了帝國的手中,作為一個國家來說那将會是非常致命的。所以,共和國一定會在傳統資源耗盡之前發動對帝國的戰争,無論他們有幾成的把握。
而且,據說,兩個國家還在地球上時就是死對頭,後來分別探索宇宙、擴大領域,在這期間界限劃分不清、領土問題不斷,百千年來的恩怨情仇,總是需要一場大戰來解決。
吳橋思緒回來。
現在……制度……又聽到了這個詞了。
總體來說,現在皇帝還是很有些能力的,這樣……真的會比共和差麽?吳橋覺得,應該……不會的吧?
“還有,”談衍又說,“共和國暫時退開了,你的調任也下來了,過兩天會正式通知。”
“是什麽?”吳橋覺得呼吸都緊張了。
“加入正面戰場,去抗擊共和國。”
“……是。”這個結果,與之前想的沒有差別。
“帝國打算,三個月內,将共和國趕出本土。”
“是。”
“你被編在第五軍下,長官叫做羅賓,不是Robin,而是Robyn,性別為女。對了順便說下,第五軍也在我麾下。我會是你可能接觸到的最高級別長官。”
“……哦。”
“所以,在軍隊時,你必須要聽我命令。”
“我知道啦。”
“不過,為了彌補,”談衍甜言蜜語地說,“在家裏時我聽你的。”
“……”
吳橋沒當回事,因為他們兩個全都清楚,吳橋也不可能會有什麽不合理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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