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分道揚镳(下)
吳橋加入“叛軍”,也拉走了紀遙,還有另外幾個朋友。吳橋自己是總司令,不會收到限制,做事方便很多。
他回家去帶走了父母和姐姐,奇怪的是,父母和姐姐并未責罵于吳橋,就仿佛是,他們早已猜到吳橋會這樣做。
吳橋覺得奇怪,父母、姐姐、談衍,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會去革命似的,糾結的人只有一個,那個就是吳橋自己。
為了不被軍隊控制,鴉九被進行了一番改造,不過主體沒有改變,依然還是初遇時的樣子。
鴉九也被迫和龍淵分開,吳橋總覺得很對不起它。他忍不住會想,到底是為什麽,自己明明那麽想要周圍人全得到幸福,但與自己扯上關系似乎就是不幸的開始。
鴉九本應該是談衍的新機甲,它各方面性能也是出類拔萃,本應該受萬千矚目,然而因為它的駕駛員是自己,到了現在居然再次一文不名。
“鴉九,”吳橋對它說道,“今後不能再聯系龍淵了,以免被人發現蛛絲馬跡,如果被發現你們有來往,元帥就會被你給害死了。”
“……哦。”
“鴉九,”吳橋靜靜地說,“我要一個很明确的回應。”與以往的寵溺完全不同,這事關系到談衍的性命,吳橋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他很嚴肅地逼問着鴉九,要鴉九明白嚴重的程度。
“我不會聯系它。”鴉九有些有氣無力,“如果不信的話,你就改編一下程序,讓我撥不了那號碼,就沒問題了吧。”
“不用。”吳橋看着鴉九那難過的樣子,嘆了口氣,“鴉九,你恨我麽?”
“嗯?”
“你恨我麽?”
“怎麽會呢?”
“……”
“你是我自己認定了的同生共死的作戰夥伴。”鴉九說“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我要保護你好好活着,這是我身為一架機甲的使命。”
“鴉九……謝謝。”
“突然之間說什麽謝……”鴉九站在原地想了一星,越想越是覺得還是有點委屈,過了幾秒還是忍不住說,“吳橋,給我一個抱抱好嗎?”在電視裏,每逢主角傷心,身邊的人總是會擁抱他一下,抱過之後主角心裏就會好受許多,但是鴉九從來沒有被人抱過,它一直都納悶那到底是什麽感覺。
吳橋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抱了鴉九一下,而且摟的力道很大。
“唔……”溫熱體溫透過衣服傳了過來,鴉九的探測儀能探測到表面溫度有了一點上升,他感到果然是有一些舒服。它覺得自己應該哭一下,随後又想起它沒有眼淚。
可是,真的是……想要大哭一場。
怎麽就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呢?
它的難過和吳橋不一樣。鴉九的心思非常地單純,它只知道作為機甲它一定要追随吳橋,感受到的更多是一種命運的捉弄,而吳橋則是自己的選擇,因為他會無法抑制地責怪着自己。
……
“影皇”并沒有給吳橋時間用來熟悉,他希望吳橋能直接就帶着兵反抗。
吳橋看了一下自己麾下人數——居然只有屈指可數的三千人。
吳橋知道對方還在試驗自己,想觀察自己對帝國軍的态度,同時考察自己是否實至名歸,所以并沒對此表達什麽不滿。
他就用這三千個人,完成了多個艱難的任務。
同時,他也知道了“影皇”的名字,是個非常怪的名字,叫“梁市長”,吳橋完全摸不清楚,是“影皇”的姓是梁名字就叫“市長”,還是說“市長”只是一個稱呼、一個綽號而已。這名字怎麽看都應該是綽號,但蕾拉又說“影皇”之前是個神父,似乎跟市長這個職位沒有任何關聯,又讓吳橋懷疑“梁市長”就是他的真名,不過吳橋又覺得有些難以将影皇那看誰都不順眼、從來不笑如果笑就是在嘲笑別人的性格、那高大的身形還有肩上那只兇惡的猴子似的異獸與這麽個好像是在開玩笑一樣的名字聯系在一起。
兩個月後,吳橋被賦予了第一項重大的任務。
革命黨決定舉行新一次“造反”。
過去,這種起義也進行過了無數次,然而卻每次都是無功而折返。他們就像古代地球神話中的西西弗斯,在漫長的歲月裏,一次次地将巨石推上山頂,巨石又一次次地從山頂掉落,日月循環,沒有止境,可還是要繼續進行下去。
然而巨石并非絕對不可能到山頂,這一次來推的人是一個叫吳橋的。
行動的對象是鷹隼星域,革命黨人發現,最近一頓時間,鷹隼星域內帝國軍不多,防守比較薄弱,相對易于進攻。它的位置在帝國比較中心的地帶,共和國軍隊從來沒有打到過這裏,因此帝國軍部選擇了将守軍調往前線作戰。另外一個考量就是,鷹隼星域是帝國境內較大的星域,打下它可以造成極大的影響。
“吳橋,這次行動就拜托你,我們對你寄予厚望。”“影皇”說的不假,他東拼西湊的,硬是給吳橋調了整整三萬人。
根據可靠消息,整個鷹隼星域周圍,帝國軍可以調度的士兵大約三萬五。
“該怎麽說,”吳橋對着“影皇”解釋了下,“用這三萬兵力,戰勝對方不難。但是,我沒辦法再分出人進行堵截,到時候帝國軍是可以逃走的。”革命軍的人戰鬥素質不如帝國軍,絕沒有可能出現太多誇張的以少勝多,三萬對三萬五,是他的極限了,怎麽都不可能更多,他是指揮官,不是魔術師。
“……”
“如果能夠再有一萬,我就可以攔下他們。”吳橋又道,“現在我們極度缺人,可以打散戰俘進行收編。”
“……”“影皇”還是看着吳橋,眼神陰鸷一言不發。
吳橋低頭嘆了口氣,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調來三萬已是不易,絕無辦法再添人了。
在一次次的失敗當中,革命黨也早已學會不将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所以也斷不會将全部的人手押寶這次行動,免得将自己逼入到絕境。
“算了。”吳橋說道,“我自己想辦法。”
“嗯。”“影皇”這時終于開了句口,“商界歡迎我們,工商協會的新會長與我們有密切聯系,如果需要什麽,就讓蕾拉幫你聯系那個工商協會會長。”
“好。”吳橋應道。
“不要小看他們,他們不止提供金錢,還能制造很多東西,比如各種武器裝備,造出來的不會比軍方的差很多的。”
“我知道了。”吳橋點了點頭。
商界的決心,他是知道的。
其實,在歷史上,商界時常扮演有一點可悲的角色。他們從來沒有勇氣進行革命,只能選擇某個權力進行依附,因此他們的利益總是會被犧牲掉。當商界不滿一個政權時,他們所做的就是開門支持另一個政權,之後命運同樣不在掌控。
這是一群總在飄搖的人,他們手中掌控者着的巨額財富,還有無法保護財富的弱小,使他們常常有一些悲情。
吳橋直接約見了那會長的使者,竟然也是一個很知名的企業家,就連吳橋都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
吳橋将已經盤點好的需求一一向他明說了。
那個使者非常謹慎,并未漫天誇下海口,而是根據實際情況進行商量,勾掉了幾條他認為做不到的,換成了更有可能弄到的東西。
“還有一件事情……”就只有這件事,吳橋心裏沒底。
“您講。”
“有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用來抛棄的?”
“啊?”
吳橋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說明白,于是立刻又詳細地解釋:“是這樣的,目前部隊人數并不足夠,我有信心可能贏得勝利,但是沒有辦法進行追擊,實在無法分出另外一支部隊……我希望借此機會将逃兵一網打盡,然後進行收編來壯大革命軍,這是為了今後的戰鬥能進行下去。”如果這次成功占領鷹隼星域,帝國軍的反撲會一波接一波,憑現在的兵力根本就守不住!吳橋知道,目前帝國軍隊裏邊,對帝國軍隊不滿的人還是有不少,叫他們參與反叛大概不會有膽子,但打散收編還是有極大的可能的。
商界的人還是沒太明白。他露出一臉非常疑惑的表情:“如此最好……但是,需要我們做什麽呢?”他希望吳橋直接告訴他要他做什麽,因為他聽不出這個困境與商界有何關聯,軍事的事他并不懂。
“我指的是,”吳橋繼續說道,“沒有人來堵截,用東西攔也行,只要能給帝國軍的撤退造成極大阻礙,革命軍就可以很快地從後面追上了他們了。”
“原來如此……”
“可是,我們需要的是很多、也很大的東西。數量不多,不能覆蓋大塊空間的話,帝國軍只要繞過去就好;東西不大,不能給戰艦以足夠威脅,戰艦就直接撞開了就行。”
“又要多、又要大……”會長的使者露出了一臉為難的表情,“什麽時候要呢?”
“三天之內。”
“必須三天之內?這個真的很難。”對方眉頭緊鎖,“三個條件都要達到。如果只要大不要多,就借幾臺大型設備;如果只要多不要大,我找些貨物來就行……”
吳橋回答:“兩個條件,一個都少不得。”
“但時間這麽緊,到哪裏去找呀……”
“這樣麽。”就連東西都找不到,吳橋話裏難掩失望,“沒關系,我再想想其他辦法。”
“……抱歉了。”
“別在意。”雖然在安慰他,但是吳橋心情極度低落,他本以為使用物品難度不大,誰知事情和他估計的完全不一樣,是他太過想當然了。
然後,就在吳橋一籌莫展之際,會長那個使者緊急聯絡吳橋,五分鐘內撥了足有十次號碼。
“怎麽了嗎?”吳橋問他。
“我将革命軍的困境對協會的人明講了。”
“嗯。”吳橋并不在意,“影皇”曾經說過,商會幾個正副會長,都是非常信得過的,“然後呢?”
“然後……其中一個企業家說,他的企業共有三百艘商船。”
“商船?”
“對,”電話裏傳來決絕的聲音,“我們十個人拼湊了一下,共有三千三百艘商船,再向其他老板們借一些,五千艘大型商船應該是可以保證。”
“……”
“到時用炸藥炸成很大的碎塊,我相信可以成功攔截帝國軍。那個可是大型商船,就算是戰艦也不敢硬撞。”
“你……你們……”吳橋驚訝得睜大了眼睛,“你們把商船全都都炸掉,以後還怎麽開門做生意?!”
商人炸船,幫助軍隊切斷退路,這樣的事吳橋聞所未聞。為了一個理想,人究竟可以做到什麽程度?
對方沉默半晌,最後才又說道,“怎麽開門做生意,已經是不重要了。商船而已,以後可以慢慢買,不會就此破産的。”
和平年代認為最重要的東西,在戰火紛飛時竟然不過如此。
吳橋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我們一開始想到的是車。”電話裏又傳來聲音,“可是,車還是太小了,對于戰艦來說,完全可以承受,撞上幾輛根本不會出現任何事故,除非車輛多到可以就此封死路線。然而,一是那麽多車如何運輸是個問題;二是時間只有三天,我們還要去找願意承擔巨額損失的汽車廠;三是行動屬于機密……”
“……”
“所以我們想到星際交通工具。這時有人提出,何不就用我們自己的商船呢?!一來,不用額外運輸工具,直接就能開過去了!二來,不需厚着臉皮讓人承擔損失。三來,我們內部就能解決,絕對不會洩露消息!”
“……”吳橋聽到對方那興奮的聲音,胸口好像有什麽正堵在那裏,“我不會說……我不需要,我只能說,我絕不會讓你們白白地損失,并且,這次的事,我将永遠銘記在心。”
……
幾天之後,吳橋按照慣例,舉行戰前動員。
吳橋發現,革命軍的士兵與政府軍有很大的不同。
革命軍的士兵,是懷着滿腔的理想在作戰,未經嚴格受訓,嚴厲的那套對他們不太管用。
他們更講究的,是未來的希望,情感上的東西,是他們能夠從新的國家獲得些什麽。
“我們能夠為人類的自由做些什麽?”吳橋聲音其實很輕,并未很激烈地陳詞,“這個問題看似大得不着邊際,可是在場的人真的可以為此做很多事。我們每一個人都與這片土地牢牢縛在一起,就像樹木之比于森林,就像沙粒之比于大漠,就像水滴之比于海洋。在人類歷史上閃爍光芒的,并非一個個國家,而是一個個個人,他們讓一篇篇歷史壯麗而恢弘。”
“人人生而平等,這麽簡單的事,我們之前竟然沒能意識得到。帝國威行專制,百姓難堪其苦,每個人都與死亡有一個婚約。死亡或者自由,這個不難選擇,現在,我們在進行一場将為你帶來永不朽滅的榮耀的革命,這是一場注定會勝利的戰鬥。”
“在新的土地上,每個人都會受到尊重,從身體到靈魂都可獲得解放,永遠不會再經歷對人的輕視、對人的侮辱。對于這樣的事業,我們必堅持到底。”
“我是吳橋,總指揮官,很多人都聽說過我,我最大的優勢就是我從未失敗過,今後也想延續這個百分百的勝率。我将會是你們的長官,我相信你們所有的人,也請你們務必要信任我。如果有人自作主張,就只有被排除在外。”
……
接着,“影皇”也為吳橋提供了極度的支持,告訴所有的人吳橋就代表他。
戰前動員過後,直接開赴戰場,沒有片刻歇息,這也是“影皇”的意思。
雖然,革命軍中的人技術不及軍隊,但他們遠比軍隊的人要勇敢。
吳橋沒有冒險選擇以少打多,無論如何,帝國的裝備和戰鬥人員素質都要更勝一籌。
吳橋将自己的那三萬人拆成三部分:其中一萬三千人去對付鷹隼星域內的一萬守軍,還有一萬兩千人對付從最近星域趕來支援的一萬帝國軍,最後的五千人,則選擇了個易守難攻之地,拼死将西邊那一萬五千人的帝國軍抵擋在鷹隼星域外。
然後,等到前面兩支部隊完成任務,再火速飛去夾擊第三支部隊。
戰鬥進行得比想象中的要快。有時士氣可以決定很多事情。帝國軍隊氛圍詭異,不少士兵對死已經麻木,或自我催眠認為他是不死之身,在戰場上的表現宛若送死一般。
就像吳橋想的那樣,第三隊帝國軍發現吃虧之後,第一時間選擇撤退。
他們選擇的路線赫然就是吳橋預測的!
當他們開到某個地點後,雷達上突然出現了标記!
炸藥的火光映紅了宇宙,雖然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也能感受到爆炸的震撼。
大量的碎片充斥着宇宙,垃圾在真空中漂浮着,就像一整面的銅牆鐵壁。
那是商人們貢獻出來的商船,他們為了推翻帝制重獲自由,選擇沉舟,将自己的商船全部都炸毀掉,這使商船的鋼鐵仿佛比平時還要更堅硬。
“碎片太多,無法通過!立刻轉向另尋退路!”帝國軍隊喊着。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在他們橫向地游移、試圖繞過這一整面牆的時候,吳橋就帶着兩萬人急速地追上了他們的隊伍。
吳橋打了一個酣暢淋漓的勝仗,完成了影皇對他所有的期望,然後帶着一支三千人的部隊,沖進了鷹隼星域首府鷹眼星的市政大樓,并且關押了在鷹眼星市政大樓內辦公的所有高級官員。
——于是,銀河歷2634年,帝國境內鷹隼星域宣布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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