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紳士的洛麗塔少女（17）

塞恩像個乞丐, 衣衫褴褛, 蓬頭垢面。他在這條街上其實很有名氣，溫和有禮, 紳士風度。但是現在誰也沒認出他來, 這與他往常的形象實在是大相徑庭。

遠遠地看見那輛車使到學校後面, 他趔趄着疾跑過去, 在那偏僻的巷子角落，果然看見了他心心念念的人的影子。

洛麗塔身上穿着別的男人的衣服, 衣服太大，遮到她的屁股, 露出兩條白嫩豐潤的腿。

洛麗塔在跟一個高大的年輕人說話，塞恩走過去, 才看見那個人是哈裏, 自稱是洛麗塔男朋友的混蛋。

他想要沖過去把洛麗塔抓回來，洛麗塔看見了他, 她躲在哈裏背後警惕地望着他。

“洛麗塔，跟我回家。求你了, 洛麗塔。我卑鄙, 我無恥，但我愛你。我是個怪物, 我蠻橫無理，我自私自利，但我愛你，我愛你……”塞恩實在太狼狽了, 他可憐地伸着手，絕望又無力地看着她，甚至不敢走近。

哈裏護着洛麗塔，目光不善。他問洛麗塔，“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突然要走？”

洛麗塔湊過去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哈裏當時渾身僵硬，臉色像是暴雨來臨，恐怖至極，他猛虎出籠般撲倒塞恩，一拳一拳拳拳到肉砸在他臉上。

塞恩沒反抗，他看見洛麗塔的嘴唇開合，他知道她說了什麽。

她說，我叔叔強.奸了我，我要走了。

強.奸？塞恩面對鋪天蓋地的拳頭的痛擊也無所謂，他的心已經痛到麻木不堪。

她把他們這些年的溫柔眷戀，這些年的相伴相随，這些年的恩愛不移，當成了一個強迫嗎？

她付出自己的肉.體，塞恩付出金錢和精力，是這樣的嗎？

哈裏打到他臉上血肉模糊，打到累了他只剩一口氣才停下來。塞恩一直看着洛麗塔，他早就沒有力氣反抗。洛麗塔淡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卸下了所有防備，袒露出自己最柔軟的軀體。

他唯一的死穴，上帝抽走的肋骨，靈魂的最佳伴侶————洛麗塔。

塞恩伸着手想碰一下她，哪怕足尖也好。她沒穿鞋，踩在冰冷的石地上，腳一定很冷。

他想碰碰她的腳，哈氣溫暖她的腳，以前每個冬天都是這樣的。洛麗塔的腳踢到她的臉，柔嫩的腳心摩擦他的青青的胡茬，他捧着她的小腳，搓揉哈氣，直到它粉粉嫩嫩有了溫度。

“洛……洛……，腳……冷……”他吐出一個字就吐出血，血液從他喉嚨裏湧出來，像是閘門沒閉緊的水龍頭。

他那凄慘的樣子，像是馬上要死了。

洛麗塔沒再看她，因為瑪利亞過來了。

“老天！天哪！這是怎麽回事？”她驚叫着幾乎不能相信這一幕。

洛麗塔的叔叔，奧斯維德先生，這位令人尊敬的先生，居然被打得這麽慘倒在地上。

洛麗塔沒讓她驚訝太久，她抱住了瑪利亞，小聲抽泣。

“瑪利亞……瑪利亞……瑪利亞……”

“發生什麽了洛麗塔，你叔叔，你這是，到底怎麽回事？”瑪利亞簡直手足無措，她拍着洛麗塔的後背安撫她。

“我要走了，去紐約了，我要走了瑪利亞。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瑪利亞，我會很想你的。”洛麗塔埋頭在她的頸窩裏。

“為什麽你要走？發生什麽了？……”瑪利亞茫然無措。

洛麗塔紅着眼睛搖搖頭，松開了她。投到一早站在旁邊的哈裏的懷抱裏。

“哈裏……”

“洛麗……”

這對有情人抱在一起耳鬓厮磨，互訴衷腸。塞恩就睜大了眼睛看着他們，他頭上的血留下來，模糊了視線，耳朵裏痛苦地哀鳴聲。

他倒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洛麗塔，手直直地伸出去。

他們告別完，洛麗塔走向轎車，一眼都沒看塞恩，她上了車，路易斯為她整理頭發，斜睨了塞恩一眼。這個眼神就像當年塞恩看他的眼神，冷漠睥睨高高在上。

塞恩乞求洛麗塔能施予自己一個眼神，但是沒有，直到車門關閉，汽車排放出尾氣，絕塵而去，洛麗塔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哈裏沖上來踹塞恩，往死裏踩踏。瑪利亞一聲尖叫拉住了哈裏，口裏不斷叫嚷着，“你瘋了？別再打他了！他快死了！哈裏你冷靜一點！”

瑪利亞制止住了哈裏瘋狂殘暴的舉動，把他推到一邊，“你該去冷靜一下！你現在像匹惡狼！”

哈裏猙獰地一拳頭砸在牆上，掉頭就走。瑪利亞叫不住他，低頭看着塞恩，一時不知道怎麽好。

最後，看着奄奄一息倒在地上失去意識的塞恩，她艱難地扶起來塞恩，把他扶到了醫院。

塞恩半條命都快沒了，得虧醫生妙手回春把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但也是傷勢過重，要躺在病床上休養生息很久。

瑪利亞每天來看望他，給他帶水果，還有自己烤的面包。有時塞恩會吃，有時則是一口未動。

塞恩每天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看着窗外發呆，外面明明沒有什麽啊。或者低頭寫文章，瑪利亞不敢打擾他。

瑪利亞夠着腦袋扒窗戶去看，都是茂密的樹林，還有一望無際的天空。候鳥盤旋在森林上，凄凄地叫着，飛向蒼穹。遠處深灰色地平線，亮起繁星點點的燈光。暖暖的一圈光暈，四散分布。

她怔怔地看着塞恩棱角分明的側臉，燈光昏暗，顯得他的臉非常柔和。他的眼睛深邃迷人，但是目光卻從來不投落在她身上。

瑪利亞有時會跟她說一些學校的事情，塞恩多半時候默不作聲。只有在她說到洛麗塔的時候，他的臉會對着她，碧色的眼珠子會落在她臉上，那一汪溫柔似水的眼睛，瑪利亞為之傾倒。

她早已明白塞恩跟洛麗塔之間的事情了。但是現在洛麗塔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塞恩也應該死心了不是嗎？人不可能總沉溺在過去，沉溺于不該愛的人。

昨天塞恩吃了她做的蘋果派，瑪利亞開心極了，今天做了更多的蘋果派帶去。她走進病房，笑容凝固在臉上。她看見雪白的病床上幹幹淨淨，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像從來沒人住過一樣。

桌子上的花瓶裏還插着花，花朵枯萎凋謝，焦黃色的花瓣落在雪白的床單上。窗外吹來樹木的清香，風拂過瑪利亞的臉龐。

瑪利亞慢慢蹲了下來，籃子放在地上，低聲哭泣，聲音在空蕩的病房中回蕩。

塞恩去紐約了，他曾經發誓自己再也不會踏入這座城市，但是他還是來了。

他的臉，進入到這個城市，所有的曾經的舊友，都被吸引出來了。

他們每個人都不懷好意，看着這個天之驕子淪落到這種流落街頭的地步，怎麽能讓人心中不升起快意呢。

當然也有人抱着同情、可憐的目光，他們願意施予他便利，打賞乞丐幾個金幣。

塞恩一切都不放在眼裏，他厭惡這個地方，但卻不是恐懼。換句話說，他不怕這裏的每一個人，他曾經是這座城市的主宰，哪怕現在困于泥潭，他依然掌握這裏的規則，贏家永遠是贏家。

塞恩又變成了曾經的奧斯維德先生，風度翩翩的貴族紳士，才華橫溢的大作家。過去的污蔑被洗刷，人們驀然發現，他還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奧斯維德，只要他想，什麽東西得不到。權利、地位、財富、女人，他應有盡有。

但是他找不到洛麗塔。

路易斯帶着她全世界到處游玩，豪車珠寶，舞會城堡。只要洛麗塔想要，路易斯就給。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路易斯都得想法設法找關系去宇航局問問。

他找不到洛麗塔。

哪怕他逼迫路易斯，打擊他的産業，斷了他的財路，路易斯也不把洛麗塔交出來。

逼急了路易斯就張揚地笑着，挑釁地把酒潑到他身上。“奧斯維德，你最好別惹怒我。洛麗塔可是在我這兒，你不想我對她做什麽壞事兒？”

洛麗塔去了法國，又去了意大利，德國，愛爾蘭，塞恩五十歲了，他累了。

他找不到洛麗塔，洛麗塔也不想見他。有一次闖到門口，洛麗塔背對着他站在陽臺的欄杆上，威脅他只要再進一步她就跳下去。

洛麗塔以死亡作為阻攔攔在他們中間，這條天溝地壑，塞恩一輩子也越不過去。

塞恩走了，回到曾經的來恩施德都，他與洛麗塔相遇的小鎮。

鎮上的人們還記得他，熱情的朝他打招呼。他回到那棟房子裏，房子多年沒人住，長滿了綠苔。地板潮濕被腐爛，牆壁上的筆畫歪歪斜斜吊在那兒。

他走上二樓，洛麗塔的房間。房間裏亂糟糟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垃圾。當初他急着帶洛麗塔走，小女孩還沒好好收拾，就匆匆坐上了車。

他蹲下來，撿起地上的綠色的瓶蓋。洛麗塔的收集物，但是太多了，塞恩不準她帶走。還有些丢在地上的小的衣服裙子，他拿起來，一件藕粉色的吊帶，暴露低俗，洛麗塔當時就喜歡穿這種成熟的衣服。

牆上還貼着一個豐滿性感的女人穿着這條小吊帶的海報，邊角翹起，發潮了變成黃色。

這個衣服是件贗品，洛麗塔偷偷告訴自己的。她只花了一點錢買到的，就是穿起來粗糙磨人，半天不到她細嫩的皮膚就紅了。

塞恩讓她丢了，給錢她買其它的衣服。洛麗塔買了別的衣服，但是這件衣服也沒舍得丢，悄悄藏在衣櫥裏。

他站在洛麗塔的房間裏仿佛看見了洛麗塔曾經躺在床上敲着二郎腿看書的樣子。她肯定一邊笑一邊在床上打滾，頭發亂糟糟的。

有時候好朋友打電話過來，她就肩頭和下巴夾着電話，手裏還翻着時尚雜志。

笑得樂不可支，衣服都卷到腹部，柔韌無一分贅肉的腰腹弧度曼妙。

他徘徊在洛麗塔的房間裏，好像看見了她睡覺、梳妝、換衣服、奔跑、跳躍各種場景。

一陣風吹刮到窗戶，窗棂破舊被窗戶撞到發出“吱啞”的一聲。

這聲音把他驚醒，他恍惚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夢黃粱。

作者有話要說：  大叔篇這兩天就完結！不能再拖了！我怎麽越寫越多？我這可是快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