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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長這種東西是很奇妙的。以前在乎的東西,現在不在乎了。以前想要的東西,現在看起來一文不值。】

羅佑寧等了幾天,趙老東西那邊始終一點動靜都沒有,他的心慢慢沉得更深。如果老東西拿了資料迅速整理一下就去找媒體爆料,說明老東西氣得了頭。他能這麽沉得住氣,說明他在很清醒地找人搜集更多的東西,比他羅佑寧還陰呢。

他找人略微一調查,就知道老東西的外孫女半個月內自殺兩次了都沒死成。

羅佑寧知道趙老東西是想整死這對兒鴛鴦了,白惜言要是死了他樂得鼓掌,可他不想苗桐死那麽快。這樣想着便打電話給她:“你現在有空嗎?”

“什麽事不能電話裏說?”充滿戒備的口氣。

“這件事姓趙,你要是想聽就下午兩點在羅氏對面的星巴克見。”說完就挂了電話。

下午苗桐比羅佑寧到得早,她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外套,披着及腰的黑發,面前放着兩杯買好的拿鐵,還有一份杏桃司康。看來甜點是給他買的,因為她都沒有動過。

“你知道我喜歡吃甜食?”

“兩次在茶樓,端上來的拼盤,你沒動過果仁,只吃了配茶的鳳梨酥。”

“也許是我只喜歡吃鳳梨酥。”

“那就是我猜錯了,你可以不吃,或者我去給你買其他的。”苗桐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只要你告訴我的事情值一杯咖啡和一份甜點。”

羅佑寧笑了:“這次你賺大了,物超所值。”

他毫不隐瞞地把趙老爺子收買了他的人逼他交出資料的事完全告訴了她,苗桐不愧是見過世面的,竟安穩得跟聽他講天氣一樣,聽完還能很冷靜地分析:“他把我弟弟說出朱玉珂和惜言沒有結婚只是代理孕母這件事算到了我們倆頭上了,只是這也太突然了,他總會想到這件事遲早瞞不住。”

“因為朱玉珂自殺了。”

“……”

“兩次,都沒死成。”羅佑寧轉着手中的紙杯,看到她明顯地松口氣,覺得有趣,“你男人有個挺能幹的秘書,總不會連朱玉珂自殺了兩回這種事都不知道,看來他是刻意不告訴你的。”

的确白惜言只是想盡可能地保護她,那羅佑寧呢?他甚至認為她刻意給他挖了陷阱跳,現在又為什麽巴巴地告訴她這些?怎麽想都對他沒有什麽好處啊。苗桐打量着他的臉,有些懷疑,“羅佑寧,你是不是對我有點好了?”

“我把以前調查你的資料給了趙家的老東西,這叫對你好?”這是什麽奇葩的腦回路啊?

“你也不想給他。”

“反正給了,這有什麽區別?”

苗桐固執地說:“有的。”

“随便你吧。”羅佑寧有點不自在了,被她說得好像自己很擔心她似的,“我只是不想你死那麽快,給人當炮灰。”

不管他怎麽說,苗桐卻對他改觀了,所以臨走又心甘情願地讓ceo訛了一塊提拉米蘇。

她來之前是跟主公申請過的,主公還勒令她坐在窗戶邊上,又讓小莫立了軍令狀埋伏在咖啡店裏,懷裏揣了把扳手,只要一看情況不對,就開丫的瓢兒。

不過小莫得的命令是密令,苗桐根本不知道他們主仆有這麽血腥的計劃,直到回去路上小莫一時高興吵着“還以為這次要交待進監獄讓臺灣媳婦守寡了”,這才說漏了嘴。

苗桐回到家就跟主公擺黑臉,主公正在書房裏畫設計圖,挽着雪白的襯衫袖子,跟徜徉在青山綠水間的賢人隐士一樣的無害,松松地一擡眼:“姓羅的被開瓢了?”

苗桐心想着,下次她去見誰可不老實地彙報了,完全是血腥又沒開化的封建統治,離自由和民主隔着萬水千山,不過她一己之力也只能以身飼狼,哪能推翻他的王朝?

羅佑寧冒着被開瓢的危險送的情報,對白惜言來說還是很有用處的。大約是兩個人在一起思維就會很容易同化,白惜言聽完認真又完全不帶醋味地問:“他是不是對你有點好?”

苗桐想了想,套用了羅佑寧的那句話:“他把調查我的資料給了趙家老爺子,這叫好?”

“他不想給他。”

“反正給了,有什麽區別?”

白惜言像看鬼一樣看她,此刻被苗桐靈魂附體一樣,鄭重地點頭:“有點。”

苗桐心裏叫了聲見鬼,一模一樣的答案,脫口而出:“是不是我跟你睡多了?”說完她立刻就發現了這話說得不妥當又太暧昧,好像她在明目張膽地跟他講葷段子一樣。

白惜言多麽山明水秀的人吶,關鍵時刻卻開始犯糊塗,羞答答地說:“不多不多,愛妃你一周肯侍寝兩回啊。”

中宮娘娘把抱枕扔到他臉上,去隔壁哄兒子去了。中宮一走,白惜言立刻給劉貴妃打電話,劉錦之聽得一愣一愣的:“羅佑寧都沒翻出個天來,趙老狐貍還費勁炒什麽冷飯?”

“他要是炒冷飯就不會縮着頭不吭氣了。”白惜言 鼻根,說出自己的顧慮,“我倒是不怕他炒冷飯,我只怕他是想玩移花接木,非捏造出個什麽東西來。”這手段不稀罕,畢竟要是幹等着對手出錯,哪輩子才能讓瞎貓剛好碰到死老鼠呢?

都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連劉錦之這種全能秘書都覺得棘手,忍不住埋怨老天爺:“你說他一把年紀了,按說得個什麽腦血栓什麽的也正常啊,為什麽還這麽有精神整小輩呢?”

白惜言樂了:“你以為他想不到啊,老頭子可惜命得很哪,有專門的營養師控制他的脂肪攝入,估計你得腦血栓他都不能得。”

劉錦之嘆氣:“好吧,其實我覺得小肖會比我更容易得腦血栓,我伺候的還是地球上的,他伺候的完全是個隐居在地球上的外星人。”

“外星美女?肖小蜜不是相處得很好嘛?”

“呵呵。”劉錦之只能抽冷氣,“簡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唉,肖小蜜就會撒嬌。”

劉錦之心想,還不是你那個寶貝外星人鬧得。

因為紀錄片的開機時間臨近,要不是白惜言有電話操縱着她,怕是她會忙得連人影都看不見。

她一整天都在郊區垃圾場的老夫妻那裏,林樂和得了阿茲海默的老太太培養感情,苗桐換上工作服跟老大爺撿垃圾。以往她去垃圾場後都是回自己家洗澡換衣服,再去白惜言那裏,可小莫現在是掐着時間來接她。

苗桐自己不覺得臭,回到家在玄關換鞋,白惜言剛走近幾步就臉色大變伸出手做出個禁止的手勢:“你今天去垃圾場那對老夫妻家了?”

她聞了聞自己的袖子:“沒味道啊。”

“要熏死人了,你去度假村的女湯屋洗幹淨再回來,我讓張阿姨去給你送衣服。”

白惜言完全受不了這個氣味,他真的要吐了,他這種少爺從小就被人伺候着,連垃圾都不用自己收,更不用提垃圾場了。

苗桐看他避之不及的模樣,心裏一時間有些惱火,心想着,你白惜言嘴上說得好聽,去個垃圾場就被嫌棄成這樣。

白惜言看她不高興地出門了,回過神來也覺得自己有點過頭了,沒辦法,等人回來趕緊道歉呗。

張阿姨做好飯就去給苗桐送衣服,不多會兒又抱着衣服原樣回來了,迷茫地說:“小桐去哪了,我去的時候她沒在那裏啊。”

“是不是去隔壁了?”

張阿姨又去了趟隔壁,回來說:“是去了趟隔壁把夏生抱走了。”

苗桐帶着夏生回了市裏的家,洛雨遛狗回來,看到苗桐在翻冰箱,小東西正趴在餐桌上喝酸奶。

他聳了聳鼻子,覺得不對勁:“怎麽有股馊味?”說着一路聞着味道走到衛生間裏的髒衣簍,立刻把髒衣簍拖到院子裏。

“有那麽臭?”

“你說呢?”洛雨聞了聞撲上來喊舅的夏生,惱了,“怎麽夏生身上也這個味兒?”

結果就是洛雨給夏生洗澡,苗桐坐在沙發上抱着筆記本寫劇本。這時卓月從msn上給她丢過來一個鏈接。苗桐點開一看,真的愣了,“外星美女”又開了新帖曝光了小公子的照片,場景是在木橋上,他指着地上的瓢蟲對着鏡頭笑。“外星美女”還發了張苗桐同一個角度的照片來對比,兩人笑起來的眉眼太像,一看就是母子倆。

兩張照片都不是偷拍,“外星美女”解釋說,是在網絡相冊裏找的,并會陸續發布新照片。

回帖中少有一兩個罵人的,都被粉絲團的人圍攻,漸漸地就只剩下 稱贊小公子相貌可愛的言論,或者讨論苗桐的五官裏哪裏藏着大富大貴相的。

苗桐的很多照片都是林樂抓拍的,“外星美女”發帖用的那一張也是林樂拍的。不過林樂的網絡相冊他只授權了一些他的好朋友可以進入,她無法查詢訪問記錄只能打電話給他說:“林樂,查一下你相冊最近幾天的訪問記錄。”

林樂在電話那邊一驚一乍的:“哎呀,我的相冊被黑客給黑啦。”

“哦,黑了。”苗桐淡淡的,“這麽巧。”

“是啊,查詢問記錄也沒用的。”

有些人天生就沒撒謊的天分,她又沒說查訪問記錄是要怎樣,他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這個“外星美女”看來跟林樂很熟,那就是自己人了。既然是自己人,她就不相信白惜言不知道,不然他怎麽能坐得那麽穩當?合着只瞞着她一個呢。

此刻苗桐盤腿坐在沙發上忍不住咬緊了後槽牙,頗有點新仇加舊恨得味道。這邊正想着,對講機就響了,她一看,是她家主公到了,看着攝像頭說:“小桐,開門!”

苗桐心想着,我開你妹夫。可總不能讓他在外面站着,興師問罪也要當面。

老婆孩子回娘家,他一晚上都等不了,急忙跑來追人。苗桐抱着肩站在門口,不冷不熱的:“不嫌我臭了?”

怎麽這麽大的氣性?白惜言看她擺譜,心裏美滋滋地想着,我老婆現在也會使臉子了,何等可愛啊。真是小吵怡情,大吵傷身,恨不得抱在懷裏好好地親上一親。

“我錯了。”他軟軟地道歉,“我不該嫌你臭。”他只要肯刻意讨人喜歡,別人都拿他沒辦法的。

苗桐太陽穴一跳一跳的,這麽幹脆道歉,戲怎麽唱下去?白惜言看她臉色不定,只是低頭看着他腳下的影子,好像那影子能開出花兒來一樣,也琢磨不定她到底還生不生氣。

洛雨抱着洗幹淨裹着浴巾的夏生從浴室裏走出來,看到門口站着倆門神,急吼吼的穿堂風凍得小外甥往他懷裏縮,下意識地轉個身給孩子擋風問:“你們在吵架?”

“沒有!”

“是啊。”

兩個人同時說,苗桐瞪他:“我哪有跟你吵架?”

“可是你生氣了。”白惜言為了緩和氣氛開始使用美男計,溫柔地笑,“我有點冷,進去說吧。”

可惜他安靜的白色小鳥已經被他養成了大翅膀的白老鷹,抱着雙臂右腿一伸腳踩着門框擋住路,絲毫不吃他這一套:“生氣不等于吵架,你回答我,‘外星美女’是誰?”

白惜言從善如流:“粉絲會會長。”

“網站上發的新帖,才兩個小時就兩千多回複了。我的那張照片是從林樂的網絡相冊裏找的,夏生的那張照片是誰提供的?”

“不是我。”白惜言心說,是劉錦之,真的不是我。

“那好,你養着劉秘書總不是吃幹飯的,現在打電話讓他查,什麽時候查到了,你就什麽時候進來。”

白惜言覺得生活不美好了,現在越來越不好對付,真是白色小鳥一去不回來了。

兩口子吵架,洛雨聽了半天聽得迷迷糊糊的,苗桐這是要打聽“外星美女”是誰,白惜言“打聽”不出來,苗桐就生氣了嫌白惜言沒本事?還是苗桐認為白惜言跟這個“外星美女”“有一腿”,白惜言不承認,兩人就吵起來,苗桐就帶着夏生回娘家了?

“外星美女嗎?”洛雨插了句嘴,“是喬豆丁,不是別人。”

苗桐回頭看着他:“你知道?”

“當然,她沒身份證,還是用我的身份證注冊的。”

“……”

顯然“外星美女”的身份和白惜言嫌她臭比起來,還是“外星美女”這件事讓苗桐更憤怒。

一家人在外面的餐廳吃了頓飯,夏生難得見到舅舅,使勁地黏着他,連飯都要舅舅喂。洛雨對小孩倒是耐心,尤其是對着這樣一張臉真的無法讨厭得起來。

白惜言看她跟塊烏雲似的陰沉沉,也夾了菜喂她,卻被她擰了大腿。

回到度假村苗桐先是把睡熟的孩子送到隔壁給張阿姨和保姆照顧,回到屋才直接把包往沙發上一扔,頗有些氣急敗壞的味道了:“你怎麽能指使豆丁做這種事,她還是個孩子啊,要是被人知道了,別人再找到她學校怎麽辦?!”

人家寫報道罵她的時候,也沒見她跟只熱鍋螞蟻似的爬來爬去,比廟裏的菩薩都坐得穩當,擺出普度衆生的範兒。白惜言心想着,你這不是也會着急嗎,還以為你的神經挂起來能當高架橋呢。

“跟我沒關系啊,那丫頭是先斬後奏,我只是完善了她的想法和提了些技術指導。”

看他撇得幹淨,苗桐信他才怪:“就這些?”

“還提供了資金支持和工作人員。”

苗桐氣笑了:“你幹脆給她開個公司算了!”

白惜言把她的包收拾收拾挂好,又拉着她回玄關換鞋。她疾風驟雨,他就風和日麗,伏低做小地給她穿拖鞋,柔聲道:“好了好了,這件事是我不對,可豆丁自己的主意,她要是不告訴我頭一懵地去發帖,漏洞百出的,那問題才大呢。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氣,也是頭小犟驢,不讓她做她就不做了?她主意大着呢,我也就是給她把把關。現在小孩兒得意着呢,你別給她潑涼水。你看你現在氣性怎麽這麽大,慣得你,還正想讓我罰跪啊?”

“我能罰跪,你就不能罰了?你比我高貴?”說完苗桐拍了下腦門,她真是氣糊塗了,他要真的是跪了,她還真的受不起,忙改口說:“當我沒說,你是比我高貴。”

她再怎麽油鹽不進,他也只當她是撒嬌,可這句話說出來白惜言的臉色就變了:“對一個給你換鞋的男人說他比你高貴,請問我高貴在哪裏?”

您是主公啊,主公當然最高貴。可這句話實在沒說服力,所以苗桐 地站了一會兒,伶牙俐齒了一晚上,實在沒什麽好反駁的。

主公給她換完鞋,就不理她了,讓她自己卑賤去。

夫妻倆話不投機,只能洗洗睡了。

第二天為了刻意顯示自己的高貴冷豔似的,白惜言不理她了,白家的餐桌又恢複了食不言寝不語的老規矩。把張阿姨也搞得緊張兮兮的,還砸了一個碗。

那套碗是白惜言從蘇黎世帶回來的,一直很喜歡。看到張阿姨砸了一個,就慢條斯理地擦着嘴角說:“既然砸了一個,剩下的那些就丢了吧。我讓錦之再去托人寄一套回來,我這麽高貴的人怎麽能用不完美的東西?”

苗桐夾在筷子中的煎餃掉進了醋碟裏,主公又開始鬧別扭了。

開機前夕苗桐才跟項目組的其他工作人員碰面,雖然是紀錄片也要搞個開機儀式,用林樂的話叫“拜天地”。苗桐可是知名的名媛,跟其他人在茶樓的大包廂裏一碰面,立刻成為衆人的焦點。

不過為了藝術奉獻的人跟為了柴米油鹽忙碌的家庭主婦們層次可不一樣,看到苗桐互相咬耳朵,絲毫不懼怕當事人就在旁邊坐着。

“哇,氣質好好耶。”

“好淡定的。”

“她專欄寫得也很好,有才有貌啊。”

“真的啊,那你加入我們白苗真愛粉絲會啊。”

“有錢我也要找人幫我生孩子,身材還是少女。”

“能不能讓她給我簽名啊?”

苗桐裝沒聽見,模仿主公這兩天在家裏那種高貴冷豔的舊式貴族的做派,只管垂眼吹着她的茶水。

開完會公布了開機時間,然後就去附近的日料自助餐廳聚餐。林樂本以為會被這幫猢狲灌死,卻因為坐在苗桐身邊而逃過一劫。苗桐那一幅生人勿進的姿态唬得人不敢來敬酒,好像她周遭有一道隐形的結界在庇佑似的。

可苗桐心情算不上明朗,沒有人來敬,她就跟林樂自娛自樂地玩色子。

“小桐,我得誇誇你,你今天太有氣勢了!”

苗桐為了這個所謂的氣勢,挺得脊梁骨都要折了,淡淡地說:“過獎,我們家主公這兩天都這樣對着我演三國。”

“主公?哦,你們家主公啊,怎麽了, 不和諧?”

“ 也知道 ?”

林樂不服氣了, 怎麽了,沒有 就沒有童子尿,沒有童子尿就沒有童子蛋!

“ 就沒有 了嗎?!小桐,你可是矜持的少女,以後 這種話題可不能說了啊。”

“我連兒子都有了,怎麽就不能說?”

“又不是你生的。”

“反正有了。”苗桐看着他,“你不服不行的。”

“我服我服。”林樂求饒後,又想起一個事,“你不會還在因為豆丁的事跟你家白先生鬧別扭吧?”

“怎麽可能,我都沒有隔夜仇的,只有主公在單方面地鬧別扭而已。”

林樂哪裏肯相信,她家主公那可不是一般的主公,絕對是拱手河山讨你歡,烽火戲諸侯只為博美人一笑的昏君啊。他跟苗桐幹了杯啤酒,問:“在他鬧別扭之前發生了什麽?”

苗桐陷入了沉思中,又喝了幾口酒,才慢慢地說:“他給我換拖鞋的時候,我說,他比我高貴。”

“然後?”

“然後他就真的高貴冷豔起來了。”

林樂倒抽口涼氣,心裏說,你這是作死呢,活該。

苗桐托着側臉,對着林樂呵呵笑,面頰上泛紅,有些微醺了。她不勝酒力,所以一向不怎麽喝酒,今日不知不覺地就拿啤酒當茶水喝了。

林樂也不知不覺喝了不少,也有些飄飄然了,說話有一句沒一句的,不過是勸她主動送上門給主公一逞獸欲的混賬話。

不過林樂趁着酒勁兒沒發作,認真跟苗桐分析這場高貴之戰。他說:“小桐你這次傲嬌是沒道理的,人家白先生只是在自救,一邊倒的輿論本身就是不健康的。公衆很容易被愚弄的,你引導他們什麽,他們就容易信什麽。因為追根究底的公衆是善良的,卻又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所以粉絲會的出現正是平衡這個一邊倒的趨勢,是讓輿論重新回到健康的軌道上。我倒是覺得這是個好事,難道你的脊梁骨被戳得不疼嗎?萬箭穿心雖然習慣就好,但有金剛罩鐵布衫的話,誰要被穿心啊?”

苗桐靜靜聽着,這些道理她也知道,她也是資深新聞工作者了好嗎?

“可是樂樂,你不知道啊,我跟惜言之間有一道裂縫,我們都在努力去縫補,可現在有人要努力把這道裂縫撕開。我自己沒問題的,可把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地拖下水,這算什麽呢?像洛雨和豆丁,他們還都是孩子呢。”

林樂迷糊地說:“我聽不懂。”

“聽不懂也不用勉強的。”

本以為聚餐被輪番敬酒導致宿醉的悲劇可以避免,可林樂還是在思考中把酒當成白開水喝,導致兩人都喝高了。歐陽立從苗桐的手機上找到白惜言的號碼,打過去很含蓄地說苗桐喝多了。白惜言一聽到男人的聲音汗毛都炸起來了,裝了幾天的高貴冷豔都碎了一地,急忙親自去接人。

項目組的文藝男女青年們都喝嗨了,還有幾個能認清楚人的,看到白惜言都撲上去了,一個個觍着臉說——

“白先生能不能和我合影啊,嗝……”

“假人吧,我摸摸。”

“能不能把你未婚的富豪朋友介紹給我啊?”

“我是粉絲會的,我要簽名!簽名!”

……

什麽文藝男女青年喝醉了全都是毛猴兒。

小莫在旁護駕,白惜言抱起自家的毛猴兒就走,她喝醉了酒倒是不鬧,而是異常反态地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苗桐恢複意識已經是第二天了,白惜言不在家,張阿姨說是謝翎把他接走了。

她昨天又沒失憶,趁她喝醉氣得掐他的腰,主公的高貴冷豔便破功了,估計回來就要跟她走氣急敗壞路線。

苗桐想起來也覺得很不好意思,主動跑去給他整理畫室。整理到一半,張阿姨上樓來跟她說:“小桐,門口有個老婦女來找你,說是你什麽小鄭嬸子。我沒讓她進來,不會又是你老家那邊的親戚來鬧事吧?”

上次苗桐的老家親戚過來為了她父母在家中的老宅和幾畝地鬧事,張阿姨想起來還生氣,如果下次再看到那個什麽大伯,她就直接報警,沒這麽欺負人的。

苗桐愣了愣,把頭上綁的布巾一摘,連圍裙都來不及解開就往樓下跑。

院門口一個年紀約五十歲的婦女交疊着雙手,不時地拽一拽衣擺。她走近了,跟那女人四目相對,還是記憶中的輪廓,帶着北方女人的高大和健碩,只是老了,歲月毫不留情地刻下了痕跡。可是不會錯,她一眼就認得出來。那女人也看着她,眼圈泛紅卻一直沒張嘴喊出她的名字。

“小鄭嬸!”苗桐打開門握住她的手,激動得聲音都發抖,又叫了一聲,“小鄭嬸!”

“哎。”小鄭嬸一下子哭出來,“小桐啊。”

張阿姨第一次看到苗桐這樣要哭不哭的,只知道在門口傻站着,那女人也激動得直掉淚。想來也是極其重要的人了,張阿姨忙提醒她先讓客人進屋來坐。

小鄭嬸進了這樣的家很是局促,手腳都不知道要怎麽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圍,更是千言萬語都理不出一個頭緒似的。

她上次見苗桐,還是苗桐十二歲的時候。要不是電視上那些事,就這樣的姑娘走在街上,誰能想到當初是跟他們一起住在建築工地旁邊臨時屋裏的孩子呢。而自己竟然厚着臉皮來找十幾年沒見的孩子張嘴就是要求人辦事,來之前相好的話,卻因為羞愧怎麽也開不了口。

苗桐沒想那麽多,兀自陷在重逢中回不過神。她父親和小鄭叔是老鄉,進了同一個建築隊打工,兩家比鄰而居,關系更是好得像一家人。小鄭嬸是個心善爽朗的女人,因為苗桐的母親身體不好,她對苗家照顧頗多。家裏出了事以後,小鄭嬸也幫了她不少,她一直記在心裏。只是後來她由白惜言這邊的人照顧去住了校,從此就斷了聯系。

兩邊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麽開頭,張阿姨來上茶,小鄭嬸站起來說:“給您添麻煩了,您是小桐現在的家人吧?”

張阿姨忙說:“快坐着坐着,我是小姐家的保姆,您是哪位啊?”

“哦,我是小桐以前的鄰居,好多年沒見了。”

張阿姨一聽就沒那麽熱絡了,只說那你們聊吧。也不能怪她勢利眼,好多年沒見了,現在找來應該不是單純地來聯絡感情的。不過看苗桐那麽高興的樣子,她又不能潑涼水,只能邊去收拾書房邊聽着外面的動靜。

苗桐給她添茶,笑着問:“您和小鄭叔身體都還好嗎?”

“好。”小鄭嬸又打量了下屋子說,“看到你住這麽好的地方,長成這麽好的孩子,你爸媽泉下有知也該放心了。”

苗桐只是尴尬地笑笑,畢竟她家以前什麽情況,她和白惜言又是怎麽個事,別人不知道,小鄭叔一家是知道的。當年小鄭叔還帶頭到源生地産的大廈去讨說法,要是沒小鄭叔急着給出頭,她當初一個小孩子懂什麽,更是半點主意都沒有的。

不過最初頭腦發熱的激動過去,她也回過神來,覺得小鄭嬸來得未免太突兀。

“您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的?”

“哦,聽說你回到老家,我是跟你老家的大伯打聽的。”

“那您是不是有什麽急事?”

小鄭嬸這才面露羞愧之色,低着頭磕巴着說:“嗯,是出了點事,要是有一丁點兒辦法,嬸子也不能厚着臉皮來找你。嬸知道你也不一定有辦法,但鄉親們說有錢有勢的人好想辦法的,所以就來問問你能不能幫個忙,嬸實在是沒辦法了。”

她雖然是個鄉下女人,可也知道廉恥,低三下四地來求個十幾年沒見過面的孩子實在是不好意思。

苗桐聽明白了,握住她的手,認真地說:“小鄭嬸不要這麽說,您有什麽事,我能幫得上的一定幫,您先說。”

小鄭叔一家在離老家幾十裏的縣城裏開了個小超市,大兒子成了家,小兒子大學畢業在本市找了份待遇優越的工作,日子過得都不錯。

前幾天他們的小兒子鄭西晚上去吃宵夜和人起了沖突,那些人喝了酒又仗着人多想教訓教訓鄭西,可鄭西從小就打架打慣了下手也沒輕重,用啤酒瓶子敲人腦袋把人打死了。現在人被拘留起來了,檢察院已經提起公訴依法追究他的刑事責任。

老兩口接到警察局的電話就從縣城裏趕過來,就住在小兒子租來的公寓裏。他們也找了律師,可律師張嘴就說無論如何也要坐牢的,老兩口根本不敢相信,只覺得是欺負他們是鄉下人不懂法律。不是故意的怎麽還要坐牢呢,不是罰點錢就能出來嗎?

小鄭嬸看了電視知道苗桐現在是有本事的孩子,小鄭叔不讓她找苗桐,她就瞞着小鄭叔打電話給老家那邊打聽苗桐的住處。她也知道出出了事麻煩別人不好,可她不想兒子坐牢,就算下跪去求人給人磕頭都認了。

“小桐,你有沒有辦法把鄭西弄出來嗎?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人家找他的麻煩啊。你小時候跟鄭西玩過的,你知道他的,他就是從小頑皮可是不壞的,根本不會想要去殺人的。”

“嬸,我可以幫鄭西請個好律師,但是這種官司最好的法子就是證明鄭西是過失傷人致死,但那也是要坐牢的。無論是誰殺了人都是要坐牢的,不是故意的也不行。”

看着小鄭嬸哭成個淚人,苗桐實在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只能拿紙巾幫她擦眼淚。

聽着她一遍遍地問,真的沒辦法了嗎?苗桐無法回答她。等小鄭嬸情緒平穩了些,苗桐叫了司機親自送她回家。

鄭西是在五環外租的單間的小公寓,回去的時候小鄭叔正着急。老婆子吃了早飯說去趟超市,去了仨小時都沒回來,他正坐在屋裏抽煙,就聽見開門聲還有老婆子笑着喊他的聲音。

“老鄭啊,老鄭,你看誰來了。”小鄭嬸拉着個姑娘進門。

那姑娘穿了件淺米色的風衣,腰帶勒在細細的腰上,衣擺跟開了的荷葉兒似的,長長的黑頭發松松地攏在腦後,連走路的姿勢都不緊不慢看起來很金貴。姑娘的眼睛烏溜溜的,看着他叫了聲:“小鄭叔。”

這雙烏溜溜的眼睛他認得,一輩子都沒想到有再次看到的時候:“小桐?”

“哎。”苗桐應了一聲,門口又進來個濃眉大眼的小夥子提着兩手的東西問放在哪,小鄭嬸不好意思地說着:“辛苦了幸苦了,小同志快進屋裏喝口水。”

小莫可不敢坐,來的路上他就接到了白先生的電話,叫他把人送到就直接回來。他沖苗桐笑了笑,指了指手表說了句,我去樓下等你。

老鄭兩口子看了電視,不過根本不敢相信電視上的話,還有老家的人也都胡說八道說苗桐給有錢人做小老婆。老鄭以為這個精神的小夥子是苗桐的男朋友,忙去攔他:“是小桐的男朋友吧,屋裏坐。”

小莫吓傻了,心想着,老頭子咱第一次見你,多大的仇啊,張嘴就要砸我飯碗啊。邊走邊擺手:“搞錯了搞錯了,我是小姐家的司機,我去樓下等。”說着就火燒屁股似的往樓下跑。

小鄭嬸打趣道:“今天我也搞錯了,還以為保姆是小桐的婆婆呢。”

這又是保姆又是司機的,老鄭看着面前這孩子氣定神閑的模樣,心想着她真的不是以前那個弱小的孩子了。

苗桐剛才看小莫指表盤,就知道是白惜言催她早回去。本來她也只是來認一下家門,鄭西出了事,老兩口人生地不熟的,她少不了要幫忙。苗桐坐下喝了杯水,交換了聯系方式,又安慰了他們幾句約好明天見律師的時間就離開了。

老鄭兩口在窗戶裏看她的車開走,小鄭嬸欣慰地嘆息:“沒想到小桐這孩子一點兒都沒變,我去的時候心裏還打鼓,心想着別叫人給趕出來。”

原本好端端的老鄭突然發火:“我不是跟你說了,別去找苗桐,你怎麽就是不聽?!”

“鄭西都要進監獄了,我不去拉下臉求人還能怎麽辦?你以為我願意啊?我這輩子再窮再苦也沒求過誰。”小鄭嬸悲從中來,打了老伴一巴掌,“也不知道你當年是抽了哪門子的瘋,就是不讓我去學校看小桐了!孩子都沒怪我們,你還來勁了?”

“我不讓你去總有我的理由!”老鄭一腳踢翻旁邊的板凳,恨恨地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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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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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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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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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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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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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傳奇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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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我有一個兜率宮》已發布,請大家多多支持!
身患怪病的城中村包租公李單,門口來了三個奇怪的租客。
“我叫汪岩,是孤兒,是重生者,重生前是億萬富翁!我會賺錢,我想租房。”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李單:滾!
我家又不是孤兒院!
一個個竟在鬼扯淡!
可沒想一轉眼,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李單的家,竟然成了傳說中的兜率宮,他則成為第三任宮主。
從此以後,他成了城中村的隐士高人。
時光如梭,歲月流轉。
李單發現,這個世界,并不是那麽簡單。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提前寫好了劇本。
仿佛冥冥中,一只無形大手,在操控着無數的提線木偶。
唯有住進兜率宮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小說關鍵詞:傳奇大老板無彈窗,傳奇大老板,傳奇大老板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