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1)
【相較于遙不可及的過去,我選擇了手邊可以握住的未來。】
頭天晚上洛雨睡得早,第二天起床看到她趴在沙發上抱着抱枕,衣服也沒換,蓬頭垢面的。他出門買了份早餐,回來看到苗桐正在洗手間擦臉。
“你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又去垃圾場工作了?”
“沒有,垃圾場那邊殺青了。”苗桐說,“我想吃油條。”
洛雨“切”了一聲:“只買了包子,湊合着吃吧。”
吃早飯是苗桐突然問:“你快離校了吧?”
洛雨說:“下個月一號。”
“畢業旅行想去哪裏?”
“還沒想好。”
“你不是一直想去臺灣吃士林夜市嗎?”
“想吃士林夜市的是穆秋,其實我有點想去泰國。”
“潑水節?”
“??????誰想要被潑一身水啊?我想去玩一個月,那邊比較便宜。”
“我的錢只用養你一個,所以不用給我省。”
“把你的錢留着養那鼻涕小鬼吧。”洛雨已經盤算好了,進入大學之後就要自己打工賺生活費。
“??????反正夏生的爸爸有錢養他。”
洛雨驚詫于她的厚臉皮說:“你怎麽就能坦然的說出這種話呢?”
苗桐意味深長的說:“女人到了歐巴桑的年紀就什麽都不怕了,沒有什麽耐心溫柔,還會逼着你吃飯,生氣起來心就硬的像石頭,一點都不會覺得可愛。突然有一天,你身邊的那個人會覺得,天啊,你怎麽變成這樣?然後連當時喜歡對方的原因都想不起來了,這時你才肯相信life is bitch!”
“一個把自己的生活都過得亂七八糟的女人就不要學什麽熬心靈雞湯了!”
苗桐連個少年都降服不了,一整天做事都沒精神。
兩天後網站上一個叫“肮髒的秘密”的網友發布了一條新帖:詳細八一八苗小姐如何踩着父母的鮮血,爬過仇人的床,一步步地走上她的女王之路。
帖子發布的時間在深夜,當時網站幾乎沒什麽人在,內容明顯是早就編輯好的,只要複制粘貼。
內容從十幾年前源生為了節省成本不給工人買保險,工地也沒做防護措施,導致了苗桐父親的事故,但是源生在主事的老板已經是白惜言了。當時源生的經營狀況很差,媒體甚至質疑源生的工程質量,為了息事寧人趕快從風波中解脫出來,白惜言開記者會承諾會照顧其遺孀,可事故鑒定卻定性為:沒有按照規範操作系安全繩,導致從腳手架上失足。
于是那筆本來就屬于苗家的賠償款卻成了做慈善。苗桐的母親去世後,白惜言正式助養苗桐,為了善名還陸續助養了不少孤兒。其中一個叫吳小芳,幾年前曾在媒體爆料:源生不是救星是火坑。可那期報紙沒有上市,只發在了網絡上,也沒有引起大衆足夠的重視。其實是因為白惜言買通了印刷廠,又起訴這家報紙毀壞他的個人名譽。而苗桐也在法庭上位白惜言作證,說相信自己的父親的死跟源生無關,是個人的操作失誤。
吳小芳因為哪件事失蹤了很久,後來開了律師事務所對那個爆料閉口不提,最後因為綁架罪而進了監獄。發帖人提出,他去監獄探視吳小芳,吳小芳很沉默,剛開始并不為自己辯解,後來才坦白說自己是被苗桐陷害的,她是律師,可她看到權勢和金錢戰勝了法律。
發帖人當晚發布了這些信息後,并保證接下來幾天每晚都會持續爆料。
第一條網站上的讨論比想象中的平靜,多是持懷疑态度求真相的。網絡和實體最大的不同點就是傳播速度快,沒有門檻,沒有時間和地點的限制。苗桐看對方這架勢,就是準備要做持續報道,這只是剛開始在試水,不會像以前那樣不了了之。
白惜言倒是第一時間給她打了個電話說:“大姐明天帶夏生先回上海,你這兩天不要上網也不要接電話,我會處理的。”
“你怎麽處理?”苗桐啪嗒啪嗒地剪指甲,噗噗的吹着,“這次用轉移話題的方式去黑朱玉珂也沒用的,只怕會被黑的更慘。”
“那你的意思呢?”
“找出證據來證明發帖人是朱玉珂那邊的人,純粹是報複,其他的不回應。”
“以前不回應是因為認為那是事實,沒什麽好回應的,可現在有翻盤的機會。”白惜言穩定了一下情緒,心平氣和地說,“我想沒有罪惡感,幹幹淨淨地跟你在一起,不用成為忌諱。”
苗桐停下手中的指甲刀,莫名其妙的說:“我現在也不覺得我們髒,你什麽時候在意這件事了?”
白惜言呵笑了一聲:“我騙了你,我只是裝作不在意。”
苗桐這事突然明白過來,白惜言內心的愧疚和恐懼并沒有散去。她把指甲刀放到一邊,問:“我現在回家好不好?有什麽事我們見面說。”
“……我現在沒在家,我和錦之在外面,小桐,等我給你一個解釋好嗎?再給我一點時間……再一點點時間……”之後就是斷斷續續的信號不好的呲呲聲,白惜言的聲音時隐時現,“……你聽我的話,不要看。”
“你人在哪裏?惜言?……”
“……信號不好……山裏……就這樣……等我……”
苗桐挂了電話,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會兒,五月的雨天,真涼啊。
她什麽都不想做了,身體中的力氣和嘩啦啦的雨水一起流光,她除了呼吸,什麽都不想做。
晚上的時候“肮髒的秘密”為了證明自己是真的知曉苗桐的自我洗白方式,公布了粉絲會的會長“外星美女”這個id的使用者是個初中女生。粉絲會開了好幾次見面會,主持者都是一個叫肖旋的人,經過聚會照片對比肖旋只和其中一個初中女生有聯系。那個初中女生叫喬豆丁,是《晨報》所在出版社的社長卓月的女兒,而卓月又是苗桐的親傳師父。
“外星美女”發帖用的很多照片都是從一個攝影師的相冊中扒出來的,而這位攝影師叫林樂,是苗桐的同門師兄。所謂的粉絲會不過是苗桐自導自演的洗白鬧劇——這下沉靜一整天的網絡徹底炸開了鍋。
在這個爆料發出的五分鐘後,“外星美女”這個id發了一個幾千字的長帖。
我叫喬豆丁,是十七中學初中三年級的學習委員,我的媽媽叫卓月,是報社的社長,爸爸叫喬雲,是康樂醫院的主任醫生,我的弟弟才剛出生不久。我把一切坦誠的曝光在大家面前,只想用我們全家人的名譽來擔保,以下我說的全都是實話,爆料者如果不服,可脫馬甲來戰。
寫這些東西之前,我剛開了“外星美女”這個id,發了姐姐他們一家的照片,我想為姐姐做點什麽。我媽總誇小桐姐姐聰明,讓我向她學習。可其實小桐姐姐是個很笨的人,聰明人做了什麽好事一定要讓別人知道,做了壞事就隐瞞。而我的姐姐做了好事從來不說,她沒做過的壞事別人卻會安在她身上,可她也不反駁。
我問過她,你不生氣嗎?姐姐說,我又管不住別人說什麽。
所以她從來不回應,因為知道管不住別人說什麽,就讓別人去說。
可她不說,別人就當她好欺負一樣的。朱玉珂,你敢不敢站出來告訴大家,你明知道小桐姐姐和惜言哥哥的關系還故意接近她,跟她做朋友這件事呢?她怎麽就成了破壞你感情的閨蜜了呢?惜言哥哥不拆穿你外公放出的婚訊,不過是因為照顧你外公的臉面,你自己是清楚的。
你要記得,她不是沒有家人,也不是沒有嘴,只是不想像你這樣的人一樣。
你們只知道她成了名媛,只知道她有個助養的弟弟叫洛雨,卻都不知道她曾經在西藏支教過,還在外面做了一年戰地記者,現在她助養的藏區孩子已經增加到了四十多個。其實她是什麽樣的人,你們根本不需要知道。
如果有人知道“外星美女”是誰,恐怕會有人說是我姐姐指使的吧,所以我提前寫下這些存在草稿箱裏,等着有心人人肉出我來的時候,把心裏話說給大家知道。
以下全是喬豆丁收集的苗桐的評價,全部都是曝光的真人姓名和工作單位,不懼怕網友檢驗。
在“外星美女”這個id發帖後沒幾分鐘,之前在私巷偷拍的樓主也發布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是某酒店的小開夫人,還附上了那天的自拍照以證明自己沒有說謊,并叫嚣讓爆料人發布自己的真實信息。
話題被成功的引向發帖人“肮髒的秘密”的真實身份,而“肮髒的秘密”卻沒有再出現。
整個網絡前所未有的熱鬧,淩晨兩點服務器因流量過大而癱瘓,進行緊急系統維護中。
苗桐對着“系統維護中”的網頁提示,一種久違的無力感充斥着全身,她坐在轉椅上軟綿綿的,連擡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作為一個新聞工作者,她從不懼怕流言蜚語,她堅信無論真理埋得多深總有一日會大白于晴空之下。作為真相的挖掘者,她卻把真相往深處掩埋,她知道,終有一日,她會接受命運的審判。
所有表面上的風平浪靜都是暫時的,“時間會帶來真相”這個理論總是不停的被證明。
苗桐慢慢的打開抽屜,拿出那張合照,她記不太清了,大約七八歲在桃園裏,她眉心點了個紅點坐在樹枝上,媽媽站在她左邊,爸爸在右邊扶着她,一家人都木讷地看着鏡頭。
以前的人拍照都是這樣的,只是站着把影像留下了而已。
她出神地看了一會兒照片,然後拿出手機給白惜言打電話,無法接通,又打了一次,依舊是無法接通。她接着撥劉錦之的,和白惜言一樣是無法接通。她看了一會兒手機,伏在了桌子上。
洛雨敲門,她不應,他推開門的動作有點慌亂,臉上的表情也是掩飾不住的擔心,好像一推門就能看到滿地的血,她在書房裏已經死透了。
“都三點了,你怎麽還不睡覺?”洛雨都有點憤怒,“我敲門你怎麽不應?”
“我……剛才趴在桌上睡着了。”
筆記本屏幕黑了,她的确睡着了。
苗桐回了房間,天還沒亮她就起床出門,在小區門口的花壇裏剪了一捧月季花用報紙包起來,打了一輛車去了墓園。
墓園在半山坳,濕氣重草上結了露水,她趟濕了裙擺。父母的墓前還算幹淨,她把花放在墓碑前,坐下來從包裏拿出兩瓶二鍋頭。
她往父親的墓碑上澆了半瓶,然後自己對嘴吹,辣得直皺眉,問他:“又辣又燒,你真的喜歡還算沒錢買好的啊?”
父親當然不會回答她,墓碑上的照片還是身份證上的證件照,看起來有點兇。
“……肯定是沒錢買好的。”苗桐笑着說,“你現在想喝多貴的酒我都能買得起,真的,白惜言很有錢的,給你買個酒廠都行。”
“媽你也是,下次我會帶外孫來給你看的,他們都說長得像我。”
“還有我見到小鄭叔和小鄭嬸了,他們身體挺好,就是老了。你們要是老了,肯定也那樣。對了,鄭西你們還記得吧,夏天只穿個花褲衩的鼻涕蟲……他不小心殺了人,坐牢了。人生真無常是不是?
“……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人生就這麽過完也沒有什麽遺憾的。”
苗桐邊喝邊跟墓碑聊天,不知不覺喝多了就抱着墓碑哭,說爸爸對不起。
直到霧蒙蒙地細雨下大了,山裏都是整齊的沙沙的雨聲,她才等公交車下山。到了卓月家已經下午兩點多了,她渾身酒味濕漉漉地站在門口,狼狽地像電影裏狂奔過的女主角。
卓月盯着她,驚恐得好像看到了失足少女現場版,驚慌地問:“你去哪裏了?一大早洛雨就打電話說你不見了!電話怎麽打都不接!你去哪裏了?”
“我去墓園看我爸媽了。”
“墓園?”
“手機……哦,調了靜音,想跟我爸喝點酒。”
“喝酒?”
“嗯,我們喝過二鍋頭,喝醉了就睡着了。”
卓月倒吸一口涼氣,苗桐進門撥着頭發說:“借我浴室洗個澡吧。”
洗完澡她穿着借來的衣服在客廳裏喝姜糖水,卓月抱着小兒子輕輕地拍着他入睡,小孩子 大拇指在夢中都笑。
苗桐盯着小嬰兒的臉,想起了自家的夏生,朱玉珂說你劃算,你什麽都有了。
命運給她什麽,她就接受什麽。命運也是個會惡作劇的大人,給她包裝精美的禮物,有時打開盒子才發現裏面是吃剩下的果皮,有時是突然彈出來的整人玩具,看她驚慌失措氣急敗壞,命運就被逗得哈哈大笑。
即便如此,她也不知自己何時開始相信,命運對她沒有惡意。
面對這樣的“正常”的苗桐,卓月還是第一次有這種不知道從何着手的感覺。她看似沒有戒備,可她的表情又嚴謹得連根針都插不進去一樣。
“小桐,我覺得你應該放松一下。”
“我很好。”苗桐笑笑,咬着玻璃杯口,“你沒有罵豆丁吧,她還是個孩子呢,都是為了我。”
“我沒罵她,她做得很好,有同情心,有正義感,還有行動力,敏感而不失聰明。喬雲把她教的很好。”卓月提起這個白撿來的女兒,就覺得很幸福,“其實我們都不打算自己要個孩子的,有豆丁就夠了,這完全是個意外。”
“不是意外,是命運的饋贈。”
“命運也把夏生送給你。”
“那朱玉珂豈不是送子的鵝。”
她們一起笑起來,卓月不禁搖頭,怎麽現在還能沒神經地提起朱玉珂?
小嬰兒被吵醒,睜開眼望着苗桐方向,苗桐把食指放在他的手心裏,被牢牢地握住。
“我從沒見過夏生這麽小的時候。”
“小孩子是長得很快的。”卓月終于忍不住,“小桐,實話告訴我,你現在到底在想什麽?”
苗桐抓着小嬰兒的手玩了一會兒,臉上沒有笑容:“我打不通惜言的電話。”
“我聽洛雨說你們吵架了,他去哪裏了?”現在這個情況你們還有心情吵架嗎?
“不知道。”苗桐補充,“不是因為吵架。他去山裏了,去幹什麽我不知道,他讓我等他。”
“那你也不該一個人跑去墓園喝酒。”
“沒關系的,我不相信有鬼,否則我爸早跑出來掐死我了。”
“……那他讓你等什麽?”
“我不知道啊。”
這對奇怪的夫妻。卓月心裏慘叫,怎麽有人這樣糊裏糊塗地過日子的。
卓月不肯放苗桐回家去,晚上留她在家裏,她覺得有喬豆丁應該會好一點。深夜快到十一點的時候,“肮髒的秘密”準時出現,沒有響應網友們要求自爆真實身份的要求,他明顯已經不耐煩了,甚至無意僞裝了。帖子整理了苗桐和白惜言的相戀經過。
據吳小芳和其他兩位不願意透露姓的助養者透露,從她們認識苗桐,她就只稱呼白惜言為“白先生”,小小年紀就很成熟地懂得用女人的眼神去看白惜言。不過直到她大學畢業後,白惜言在國內生活的時候她才有機會接近白惜言。她摸透了白惜言的喜好,在他面前裝乖巧,取得他的好感,所以白惜言才收她做了妹妹。
可苗桐并不滿足于這個頭銜,于是她離開白惜言去了南京一段時間。(那段時間內她還勾引了當時的報社的主編,導致主編老婆的兄弟堵到了社裏毆打她。)後來白惜言把她帶回家,兩個人相戀了一段時間後,她又去了西藏和出國做戰地記者。
一個總是被女人圍繞的男人被一個女人三番四次地放棄後,這個女人就成了最特別的,直到這時白惜言才被她真正的吃得死死的。以至于讓自己不受一點苦就得到了一個兒子,還萬分委屈,這全都是巧合?
一個把自己裝裱得高尚又正義的女人,其實骨子裏不過是個賣父求榮的婊子。她做足了樣子吊着白惜言,分分合合了幾次,成功地把白家小姐的身份晉升為了白太太,只有蠢貨才會相信是真愛。
喬豆丁氣得啪啪直砸鍵盤,直接罵:“這根本就是在扭曲事實,怎麽也會有人信?!”
苗桐靠在床頭上懶洋洋地翻着書說:“比起真愛論,一般人更願意相信陰謀論。”
“簡直不可理喻……”喬豆丁拼命的點f5刷新,而後眼睛睜大了,“哎,有人發新帖回應了,這個叫‘外星美男’的是誰?”
在“肮髒的秘密”發布帖子沒多久,新注冊的網友“外星美男”發布了長貼,是關于吳小芳過年時在白家別墅裏帶頭欺負苗桐的經過。
幾個證明人都是當時的被助養的孩子,其中不止一個是當時為了讨好吳小芳欺負苗桐的男孩子,都留了真實的姓名和工作單位。吳小芳被包養後有了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因為嫉妒而綁架苗桐被警察當場逮捕,幾個警察可以作證,無法狡辯。
還有當時南京法院對于那位主編和其妻弟共同侮辱、诽謗、故意傷害罪的判決書。當時苗桐在南京的部分同事留了姓名和現工作單位為她作證,還有主編的前妻對于認錯前夫外遇對象導致苗桐受傷而公開道歉。
最後“外星美男”自爆外號是“風流倜傥謝公子”,并半曝“肮髒的秘密”是個只會在背後帶着小王八潑別人的髒水的老王八。
相比喬豆丁的興奮,苗桐只有平靜,她自己都覺得奇怪的平靜。
所有的人都被他們的事拖下水了,豆丁、洛雨,現在是謝翎,還有更多的其他人。
她能做的只有躺在床上看書,內容是人類如何在喪屍爆發時活下去,她看得津津有味,網站上鋪天蓋地的讨論都好像是別人的事情。
翌日她回到了半山溫泉度假村的房子,她看到了暗處的閃光燈,然後穿着浴衣的記者從花叢背後背着攝像機跑過來,大聲喊:“苗小姐請等一下!請等一下!”
苗桐停下等着他們,更多的人湧過來,她嘴邊頃刻間擠滿了話筒,幾家門戶網站和娛樂新聞的logo很顯然。
“……請問苗小姐你知道‘肮髒的秘密’是誰嗎?”
“‘外星美女’暗示是朱玉珂,請問真的是朱玉珂嗎?這兩天的回應算是正式宣傳嗎?”
“你以前在法庭上做過證,說你相信你父親的事故是個人操作失誤導致失足,請問你這是在做僞證嗎?”
“你和朱玉珂為什麽會私下見面,你們聊了什麽話題導致你憤怒摔杯子呢?”
苗桐安靜地聽着,等所有的記者都停下了善意或者不善意的詢問,才說:“你們怎麽想都可以。”
“我們只是想知道真相。”
苗桐沖那個記者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追逐真相的勇氣令人感動,但站在這裏一半以上的人不是來聽真相的,只要‘收視率’,可惜我沒有能提高‘收視率’的‘真相’給你們。”
“你作為媒體人都不相信我們媒體嗎?”
“信任是我們媒體人用長時間的作為換來的,別人提出質疑,你應該羞愧自省,而不是反問。”苗桐落落大方地對着攝像機說,“你看,我從來就不問,為什麽你們不相信我?因為那是你們的自由。”
有記者不服氣地問:“不解釋是不是證明你心虛?”
“現在‘不解釋’在網絡上流行的意思是‘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能不能解釋一下?”
“不解釋,你可以多讀點書。”
有個攝影大叔忍不住“噗嗤”笑出來,那個女記者被奚落得面色發紅。
“那‘肮髒的秘密’到底是誰?”
“不知道。”
“今天晚上還有一場惡戰嗎?”
“不知道。”
苗桐回家抱着枕頭就睡,醒時天已經黑了,手機上有謝翎的未接來電,她撥回去是手機欠費提示,只能拿家裏的電話打過去。
一接通還沒講話,謝翎就搶着問:“惜言你回來了啊,怎麽樣,找到在腳手架上做手腳的那個混蛋沒有?”
“……”
“喂,惜言?”
“謝翎,你說的是什麽意思啊?”
謝翎的手機吓得差點掉地上。
小莫跟着白惜言走了,車庫裏還有兩輛車,她自從學會車以後很少駕車,因為白惜言不放心她開山路。苗桐發瘋了,不管了,一打方向盤車輪在公路上發出恐怖的摩擦聲,還搶了兩個紅燈。
謝翎穿着浴袍給她開門,看到那輛車眼珠子都瞪大了:“你當碰碰車開過來的?”
“只是拐彎時撞到了路邊的石欄。”
哎呀媽呀,石欄的另一邊是山坳吧?謝翎覺得背脊上冷汗都出來了,她活着來到這裏真是個奇跡。
苗桐大步走進謝翎的家,神經質地在客廳裏走來走去,看起來像個真正的神經病,眼裏空蕩蕩的,還有時隐時現的瘋狂。謝翎剛要開口,她馬上做了個制止的手勢,冷靜地說:“我差不多已經猜到怎麽回事了,歐陽老先生去世前的一天,他去了歐陽家接我,和老先生在書房裏待了很久,那天他很高興。不用解釋,告訴我他去了哪裏?”
現在去重新追問歐陽老先生到底跟他說了什麽,已經沒意義了。不過她确定最近一段時間他和劉錦之都在調查這件事,而且她願意把解釋的機會留給白惜言本人。
“……好像是浙江那邊的一座什麽山裏,聽說有很多竹子,去找羅佑寧他爸爸曾經的秘書。”
“秘書反而是知道秘密最多的人。”
“是的,就像白惜言跟劉秘書一樣,剛開始我們竟然都沒想到。”謝翎倒了一杯水給她,苗桐完全沒反應,下意識地接過來喝了,然後才蹙眉看着玻璃杯反應過來自己喝了水。
她的狀況很不好,看起來這兩天都沒有好好休息的樣子。
“他瞞着我。”苗桐茫然地盯着牆壁上的一個點,“他想給我個真相,讓我放下。其實我早就有了覺悟放下一切,放不下的是他。歐陽老先生偶爾記憶好的時候透漏過一些暧昧又奇怪的訊息給我,他認得我,對我們家的事情一清二楚,這太奇怪了不是嗎?可是我沒有執着地去尋找答案。”
“你并不是這樣的人。”這完全颠覆了謝翎的認知,在他的印象裏苗桐是個固執到有點刻板的家夥。她往往還沒來得及去想後果,人已經馬不停蹄地去追尋真相了。
“我也以為我不是,可是我是了。”苗桐看着自己的手,“相比于遙不可及的過去,我選擇了手邊可以握住的未來。”
他看着苗桐,覺得她陌生了,她什麽時候也學會了妥協和柔軟,她愛的人沒有要求她改變,她卻願意為了他改變自己的形狀。
“放不下的,只有惜言一個人而已。”
苗桐不去看網站了,不管發生了什麽都不所謂。
她只想着白惜言能早點回來,書房的日歷上提示明天是他去醫院做複檢的日期。
早上還是有記者在門外裝游客,度假村的保安也拿他們沒辦法。因為天氣好,苗桐就把早餐擺在了院裏的樹下吃,吃完換靴子去蔬菜地周爺爺那邊摘了西紅柿和茄子,是白惜言親手種的,她中午想吃炸茄盒。
張阿姨很煩那些無事生非的人,往院門外潑了幾回涼水。
就這樣過了兩天,苗桐在家裏過着與世隔絕般的生活,周六她打掃畫室時想找兩個歌來聽,卻在白惜言的筆記本裏發現幾段音頻。
這幾段音頻裏的聲音都很熟悉,尤其是其中一段,是羅佑寧與歐陽老先生的,是她的錄音筆在歐陽家錄的,後來回放整理的時候并沒有這一段——她這才明白過來白惜言為何開始着手調查這件事了。
她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把全部的音頻聽了一遍,把臉埋在抱枕裏發了半天的呆。她整個人抑制不住地發抖,拿起手機給白惜言打電話,依舊是無法接通。
她在屋子裏轉了會兒圈打電話給謝翎說:“謝翎,你陪我去個地方。”
聽到她報的地名,謝翎看了看手表已經晚上八點了,都驚了:“現在?”
“沒錯,一刻都等不了。”
苗桐要去的是個gps都沒記錄的小縣城,走高速加上不好走的土路,磕磕絆絆的,直到晚上十點才看到縣城裏的燈光。
他們對街道不熟悉,問了燒烤攤的老板才找到了振興街,十字路口的超市還亮着燈沒關門。
門上挂着“興旺超市”的牌子,謝翎把車停到門口随苗桐進去,收銀臺裏一對中年夫妻穿着睡衣邊嗑瓜子邊對着電視機發出不明的笑聲,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子趴在旁邊寫作業。
苗桐和謝翎走進門,看他們穿着打扮就不是本地的人,女主人很熱情的問:“你們想買什麽啊?”
“我們不是買東西的,是來找人的,鄭槐叔是住在這裏嗎?”
“你是誰啊?”
“我叫苗桐,是他們以前的鄰居。”
這對中年夫妻是老鄭的大兒子和大兒媳婦,女兒在讀小學二年級,還有個兒子在樓上睡覺。這一路上鄭大嫂熱情地跟他們介紹,看着謝翎說,這就是你老公吧,能去演電影了。
苗桐說,他不是我老公。
鄭大嫂奇怪的看了他們幾眼,八點檔看多了,顯然有點懷疑他們孤男寡女的暧昧關系。
小鄭嬸聽到大兒媳婦叫門,披着衣服起來,打開門看到苗桐,又驚又喜:“小桐,你怎麽來啦?”她說,“快到屋裏。”
他們老兩口住在城邊的一個老家屬院裏,走幾百米就是河堤。自從上次因為鄭西的事吧超市交給了大兒子出去了将近兩個月,回來後大兒子就不同意還了,只承諾過了年把成本還給他們。
老鄭見苗桐來了,也不甚熱情,只是坐在旁邊擺弄他的煙袋。
苗桐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謝翎,直接開門見山地說:“我今天這麽晚來,是想問我叔點事。”
小鄭嬸沒見過苗桐這麽嚴肅的樣子,其實從進門起她就心事重重,連個笑容都沒露出來過。她這時過來一定是個很重要的事,小鄭嬸看着老頭子,老鄭“嗯”了一聲依舊擺弄他的煙袋。
“叔,我爸去世的前一晚下大暴雨,你去陪我爸打牌了是吧?”
老鄭低着頭,粗聲粗氣地“嗯”了一聲問:“怎麽又提起你爸的事了?”
“······我爸出事那天,他替的那個人叫李源,如果他那天沒誤工,死的就是他。”
“是,該死的原本是他!”老鄭激動起來了,眼神惡狠狠的,“為什麽死的不是他?”
苗桐很平靜地看着他,慢慢地說:“為什麽原本該死的是他?”
“那是他的架子,是你爸替了他!”
“你跟李源打牌,他幾次出老千贏了你的錢,可你後來才知道的。”苗桐說,“後來你們打架,我爸跟我媽這麽說的。”
老鄭低着頭不說話,氣憤難平的樣子。
“叔,我爸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是暴雨天,我害怕打雷所以記得很清楚,那天根本沒輪到我爸去守工地,他在家裏。”苗桐看着他,聲音冷得像裹了冰沙一樣,“叔,你半夜去工地到底幹什麽去了?”
“……”
“這麽說吧,叔,鄭西小時候做心髒病手術的那八萬塊錢是怎麽來的?”
老鄭猛地擡起頭來,見鬼一樣看着她,卻被她的眼神給鎮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小鄭嬸坐在旁邊聽了半天,看了看苗桐,再看看自己的老伴,一下子睜大眼不可置信的模樣。
“老鄭!”她吓哭了,“那錢不是借的嗎?啊?”
在苗桐的注視下,老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實際上這已經足夠拼湊出完整的事實。鄭西有先天性心髒瓣膜閉合不全,當時手術費要八萬塊錢。在兒子等着手術費的情況下,老鄭還是丢不下打牌的喜好,李源跟他打牌出老千,他知道後跟李源打架,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家裏有個兒子等着錢動手術。
羅宏遠手下的找個急需用錢的,讓他在腳手架上做手腳,他為了錢就接了。那晚上下大雨監控都看不見什麽東西,他去李源的架子上做了手腳,而那晚李源守工地受涼生病沒去上工。而他做了虧心事,第二天上午在家睡懶覺,直到有人跑到隔壁通知老苗的家人,他才知道大哥出了事。
所以他有生之年,再也不想面對老苗的女兒,因為他內心深處藏着魔鬼。
回去的路上謝翎問她:“你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苗桐說,“他殺了人,可是我沒有證據。”
“對不起。”
“為什麽道歉?”
“……因為你現在看起來快哭了。”
苗桐後知後覺的“啊”了一聲,把臉轉到車窗外。她多麽想回到家,白惜言就穿着浴衣靠在床頭看書,她想躲在他懷裏,那是全世界最溫暖最安全的地方。
謝翎看苗桐下了車,淩晨三點路燈涼涼的,她裹着圍巾從車上走下來。
“要不要我送你進去?”
苗桐搖了搖頭,看了屋裏還有燈光說:“不用了,張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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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傳奇大老板
新書《我有一個兜率宮》已發布,請大家多多支持!
身患怪病的城中村包租公李單,門口來了三個奇怪的租客。
“我叫汪岩,是孤兒,是重生者,重生前是億萬富翁!我會賺錢,我想租房。”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李單:滾!
我家又不是孤兒院!
一個個竟在鬼扯淡!
可沒想一轉眼,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李單的家,竟然成了傳說中的兜率宮,他則成為第三任宮主。
從此以後,他成了城中村的隐士高人。
時光如梭,歲月流轉。
李單發現,這個世界,并不是那麽簡單。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提前寫好了劇本。
仿佛冥冥中,一只無形大手,在操控着無數的提線木偶。
唯有住進兜率宮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小說關鍵詞:傳奇大老板無彈窗,傳奇大老板,傳奇大老板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