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1)
【無論如何,有一點不會改變:我們将睡在同一具棺材裏,墓碑上我們兩個人的名字相依。這輩子沒愛夠,下輩子還一起走。】
苗桐再次迷迷糊糊醒來時,車裏在放着英國的國歌《天佑女王》。
她的記憶很清晰,淩晨回到家回卧室拿衣服洗澡,還沒開壁燈時,就被襲擊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徹底失去理智,只是喪失了反抗能力。
她記得吳小芳蹲下來拍了拍她的臉,得意地笑了笑用繩子綁住她。而後慢悠悠地在她的衣櫃裏哼着歌挑了她的牛仔褲和襯衣換上,把迷糊的苗桐拖到了車裏。
“你可醒了,大小姐。你可真舒服啊,我可是開了半天多的車了。”
“看到我驚喜不?是不是在想這人為什麽陰魂不散啊?哈哈。”吳小芳笑着說,“有這麽一句話,當你努力想達成什麽願望時,全世界都回來幫你。”
苗桐頭痛欲裂,她做夢都沒有想到頭部會第三次受傷,而且兩次都是因為她。這人的确是她命裏的災星,或者上輩子她們就已經打得你死我活,這輩子也要先死一個才完。
苗桐連問吳小芳想幹什麽的興趣都沒有了,只希望白惜言得到消息的時候能夠鎮定一點,她不确定他的身體能不能撐得住。
“想什麽呢,想着神通廣大的白叔叔怎麽飛來救你?”
苗桐從後座掙紮着坐起來,她的後腦勺不能經受更多的颠簸了。吳小芳把音樂關了,車裏都是呼呼地風聲,她們正在高速公路上。
苗桐從後視鏡看到吳小芳的臉毫無血色透着赤金,臉嘴唇都是挂了白霜一樣,像是快死了一樣。
“抽屜裏有布洛芬,你幫我拿一片。”苗桐說。
吳小芳沒有冷嘲熱諷,直接靠邊停了車,發現有消炎藥就先自己胡亂吃了幾個,然後才找出布洛芬喂給苗桐。苗桐碰觸到她的手,燙得像烙鐵。
“這裏不能停車。”苗桐說。
吳小芳呵呵笑說:“怕什麽,要是真的出了車禍,也只是早一會兒而已。”
并沒有她說的悲劇發生,吳小芳重新發動了車,苗桐看到高速上的路牌顯示已經到了山東的地界。
“你不問我帶你去哪裏?”
“青島。”
吳小芳“哈”了一聲:“你什麽都知道?”
苗桐忍着頭疼說:“猜的。”
苗桐記得吳小芳的老家是青島的,她小時候過年在別墅裏跟其他的孩子吹噓她小時候住領事館的洋房,以後等她賺錢了要帶白叔叔去青島吃蛤蜊。孩子們都很羨慕,不住在海邊的孩子基本上都沒吃過蛤蜊。
“那你猜我為什麽要帶你去青島?”
苗桐不說話了,她根本不用猜。吳小芳從未對她那麽和氣過,一直是笑的,好像是她們倆約好出來自駕游。
“我帶你去吃蛤蜊。”吳小芳說。
苗桐莫名的笑了:呵,果然是蛤蜊。
路上吳小芳停下來休息了好幾次,副駕駛座的塑料袋裏只有素食蛋糕,她墊了肚子後大把地吃消炎藥和布洛芬緩釋片。她在發燒,苗桐看到她捂着肚子,腹部的灰格子襯衫都已經透出了血。
“你怎麽從監獄裏跑出來的?”她的刑期還沒滿。
“保外就醫,這一刀插得真巧,醫院可沒高高的鐵栅欄。”吳小芳頓時停不了嘴,“你的命比我好,無論我怎麽說怎麽做都扳不倒你,你那邊一個人肉貼就害的我臭不可聞了。趙家不是名門富戶嗎,朱玉珂還是著名女主播呢,一個兩個都那麽沒用。”說完又重複,“你的命比我好。”
苗桐沒力氣說話了,持續的頭痛讓她分不清是神經疼痛,還是頭皮被敲破了。
将近中午時她們到了青島,吳小芳往崂山方向開,經過海邊浴場,開進城中村一樣的平房區。路很窄,車勉強能通過。這邊沒人住了,有些房子都塌了,牆上圈着鮮紅的“拆”字。
吳小芳把車停在一家門前,院子裏什麽都沒有,只有兩個北方腌菜的大缸,她指着那兩只大缸無比驚奇地說:“我小叔竟然沒扔,那是我奶奶以前腌菜用的。”
“你家?”那麽大的缸應該也扔不掉吧。
“我不住在這裏,我住的地方建在斜坡上,是紅磚木頂,帶個大花園,可漂亮了。我媽從十四歲就在那個英國人布朗先生家裏幫傭。我媽帶我住在布朗家,我爸是漁工,在我兩歲的時候死在海上了。我媽是打掃屋頂摔下來死的,布朗先生結算給我那個月我媽的工資,他跟我說,sorry,你必須搬走了親愛的。”吳小芳笑得很厲害,花枝亂顫的,捂着胸口哎呦哎呦地叫,“疼死我了,那時候我就想有錢人真不是東西,無論如何我也要變成這種不死東西的有錢人。”
苗桐安靜地聽着,完全沒辦法患上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你知道我為什麽讨厭你嗎?因為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這眼神和布朗家的女兒真像啊,既清高又客氣,其實誰都看不起。
“什麽時候?”
“我第一次和你打招呼的時候,你在院子裏逗那條髒狗。”
“……”
“沒想起來?”
苗桐完全想不起來:“以為第一次見面是在飯桌上你潑了我一身湯。”
吳小芳冷笑:“沒錯,我在院子裏跟你打完招呼後,中午吃飯忍不住往你的身上潑湯,如果是現在我想我可能會潑開水。”
從小就心理變态,沒的救。
吳小芳把車開到海邊延伸到海中的石橋板上,兩邊挂着的鐵鏈都斷了,只要一踩油門,苗桐就完了。這顯然讓她的心情好了起來,連疼痛都減輕了,被帶着鹹腥味的海風一吹,她整個人飄飄然的,好像飛到了雲端一樣。
她吳小芳可不是一個sorry就可以打發的小姑娘了,她活不下去了,黃泉路上也要讓苗桐替她開路,辜負她的人也別想好過。
“我一直很想讨白惜言的喜歡,想讓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讓他稱贊我,讓他為我驕傲。”吳小芳慢慢地說,“雖然叫他白叔叔,但是我心裏很希望他是我的爸爸。好笑吧,十二歲的小孩把二十歲的男人當爸爸,可我那時候真的是這樣想的。誰像你啊,那麽小就懂得喜歡男人了,真惡心。”
苗桐勉強晃了晃混混沌沌的腦袋,計算着自己現在跟吳小芳打一架的話,能不能贏,畢竟她現在手腳被綁着,車窗緊鎖,外面就是橋,沒有護欄。
無論怎麽計算,她目前逃生的機會都是零,除非吳小芳此刻突然斷氣。
“你在想什麽?”
苗桐一凜,回過神來。
“想白惜言還是你兒子?”
想起剛一歲多的夏生,那全然信任的眼神和軟糯的童音,她突然心如刀絞。
吳小芳清晰地看到苗桐臉上痛苦的神色,突然興奮起來了,她突然想到一個增加刺激度的小游戲。吳小芳從副駕駛座上的塑料袋裏找到苗桐的手機,開了手機,幾百條短信提示湧進來,叮叮當當個不停。
“這樣吧,我就允許你打一個電話給白惜言,給你三分鐘的時間。這會是白叔叔一輩子都忘不了的三分鐘吧,所以你要不要想好經典的安慰的句子,比如:忘記我,照顧好我們的兒子啊!或者是我在天上看着你之類的。”吳小芳想到電影上生離死別的對白,可她竟然連個跟她生離死別的人都沒有。
吳小芳還在笑,手機就響了,顯示的名字是“你男人”。
這是白惜言臣在睡覺的時候偷改的,苗桐改過來幾次,他都執着地改成這個稱呼,好像烙印。
吳小芳把手機接通放在苗桐耳邊,讓她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然後趴在靠背上興奮地看着她。苗桐聽到白惜言的聲音,她以為自己能保持平靜,可是還沒開口就落淚了。
她知道吳小芳是要她交代遺言,跟白惜言的最後一次通話,她心裏很痛,想到自己給了他希望,讓他相信自己不會走之後,再半路把他丢下。
如果早知道會是這樣,她絕對不會在那晚和他吵架,她不想白惜言以後想起最後一次見她,他們吵架,她那樣冷冰冰不可愛的樣子,他把自己做的紫菜包飯倒進了垃圾桶裏。他這輩子說不定再也不會進壽司店,甚至不能看到海苔和米飯。
白惜言聽到她的哭聲心都要碎了,問她到底在哪裏,讓她說話,讓她撐下去。
吳小芳指了指車上電子表的時間,告訴她,你還有兩分半鐘。
“惜言,你仔細聽我說······”
那邊立刻安靜下來,但是能聽到沉重的呼吸聲。
“我在青島的海邊很偏僻的橋上,吳小芳要把車開到海裏,你記住,我會努力活下來的,不會丢下你······如果我·····如果我先走了,你要做個好爸爸,我會永遠陪着你和夏生的,我愛你們······”苗桐的聲音低低的,很悲傷,越來越低。
吳小芳眯着眼覺得這是她聽過的最動聽的話,多麽凄美哀婉,多麽無助痛苦啊,讓她高興得想下車去買罐啤酒。對的,這些高高在上的人也不是完全讓人讨厭的,他們也有可愛的時候,比如這樣絕望地哭的時候。
在吳小芳微笑地享受地半阖上雙眼時,突然苗桐伸過來雙手握着一截麻繩狠狠地勒在吳小芳的脖子上,手機掉在車座上掙紮中被按了結束鍵。這一路上苗桐都沒閑着,安全帶上的鐵扣,內側還稍稍有些棱角,她一點點地磨了一路,一刻都沒有放松。吳小芳全身 得像要燒起來,氣力流失得差不多了,這突然爆發的怪力讓她根本無力反抗,痛苦地掙紮了幾下,雙臂就軟綿綿地垂下失去了意識。
苗桐這次是真的吓得魂飛魄散,她殺人了,眼前的空間變成令人作嘔的深紅色的。她完全沒意識到那是她在掙紮中又磕破了頭皮血流進了眼睛。她爬到前座打開車門跌出車門才發現沒用拿手機。不過也顧不得了,橋離公路只有幾百米,只要爬過去就能呼救。
吳小芳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其實只有很短的時間,從後視鏡裏看到苗桐因為腳打着死結解不開只能雙手撐地地往外爬,現在她倒車不過十幾米就可以撞死苗桐。
吳小芳聽到手機掉在後座,鈴聲在瘋狂的響,她瞥到了來電的名字,立刻停滞住了,爬過去拿過手機接通。她不說話,她只想聽聽這個人的聲音。
這個人不急,慢悠悠地說:“呵,怎麽不吭聲了,你不是做壞事也一向理直氣壯的嗎?”
吳小芳嗫嚅了兩下,喊出他的名字:“羅佑寧。”
“你真有出息啊,竟然又去綁架,想把牢底坐穿?”
她看着後視鏡裏一點點爬遠的苗桐,覺得很累了。面前的還怒吼着拍着橋板和礁石,濺起白色浪花,像父親一樣包容,她知道爸爸在這裏等她。
“羅佑寧,我想要回家了。”
“有時間胡思亂想,還不如出來喝杯啤酒。”羅佑寧沉默了半天說:‘吳小芳,你不要做傻事。”
“你不希望這個女人死嗎?”
“你知道死嗎是死嗎?死就是什麽都沒有了,體會不到任何東西,一了百了。所以我從不希望我的仇人死,相反我恨一個人反而希望他活着,感受到痛苦、恐懼還有失去。”
“痛苦,恐懼,還有失去。”吳小芳哭起來,連嘶吼的力氣也沒有了,“你騙我,你只是想救她,為什麽連你都這樣?為什麽是這樣啊?為什麽連你都讓我不要殺她,我恨你,羅佑寧,我恨你!”
接着羅佑寧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車輪急速的旋轉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吳小芳哭喊着說:“羅佑寧,別忘了我!”
羅佑寧還說了什麽,她都聽不見了。
車迅速地倒着往苗桐的方向沖去,海風灌進車來。
對她來說,這一世“我愛你”這三個字太莊重,她不配,所以直到最後,她都不能對羅佑寧說出這三個字。只求莫相忘,偶爾想起她來開一罐啤酒放在旁邊,就好像等她來一樣。
昨晚謝翎送苗桐回來是淩晨三點多,白惜言回到家報警的時間是早上八點多,那時她和吳小芳已經在一起五個小時了。度假村的監控顯示不到四點車子就離開度假村,而後穿過市區上了高速公路,一路直奔青島。
他們聯系了青島當地的警方全城搜捕。可那輛白色的suv半路就下了高速公路,拐到了沒有監控的新路上,警方通過查找吳小芳的檔案找到了她老家的地址,一路跟着找過來。
白惜言乘最快的班機抵達青島,跟青島負責案件的警察碰了面。
開車的女警很年輕,從路上就一直不停地從後視鏡裏看他。他很鎮靜,不停地看着手表。以前她不是沒碰到過這種情況,家人不是低落大哭就是很狂躁,或者幹脆埋怨警察無能。他們通常在追捕罪犯時還要照顧受害者家屬。
據警方了解的情況,犯罪嫌疑人是越獄的女犯人,因為鬥毆而保外就醫時逃走綁架了受害者,逃走時開的是有牌子的suv,沒有避人耳目地棄車,整整九個小時沒有打電話勒索錢財提出條件。而且犯罪嫌疑人是第二次綁架受害者,情況并不樂觀,應該說是非常的糟糕。
大概十分鐘前那個一直在擺弄手機的劉秘書意外撥通了受害者的手機,這讓警方十分振奮,如果沒有這通電話,他們基本上已經在心裏認定找到的受害者會是一具屍體。
大隊長在筆記本上寫着:盡量拖延時間,問出具 置。
吳小芳老家的門口有明顯的車輪印,周圍很偏僻,的确是有一座廢棄的延伸到海裏的棧橋。随着警車趕到海邊時遠遠地聽到一聲撞擊的巨響,副駕駛座的大隊長“啊”了一聲,下意識地罵了句“媽的”。
白惜言面色蒼白呼吸困難,這十分鐘他過得好像在噩夢裏一樣,現在簡直像頻死的病人,卻安安靜靜的,眼神都保持着清明。劉錦之連“沒事的”這種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車停下後,白惜言鑽出車門跟着一起往海邊跑,他跟在後頭,做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苗桐沒了,活人的日子還是要過,要妥當地安排好她的葬禮,并要二十四小時監視着白惜言,以防他做傻事,因為他們還有個年幼的兒子。
劉錦之胡思亂想着,只聽見有人叫了一聲:“橋上有個女人!好像是受害者!”
苗桐坐在橋上,愣愣地看着海面。
在剛剛她以為自己要被撞死的時候,車子突然打了個彎直接沖進了海裏。那聲巨響應該是車撞到了水下的礁石,又被海水拖進海裏,頃刻間海面上只剩下一個不小的漩渦,而後又被湧上來的潮水撫平。
警察們跑過來,問她有沒有事。
她呆愣愣地坐着,別人問她,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完全是吓壞了。
白惜言跑過來把她抱在懷裏,死死地抱着,不停地親她的額頭說,沒事了,我在這裏,沒事了。
苗桐昏昏沉沉的,白惜言的聲音就在耳邊卻又好像很遙遠,她已經有點分不出現實和幻覺了,她在發燒,她覺得此刻她像從冰箱的冷凍櫃裏取出來被放進了烤箱裏。
醒來時,是在醫院的病床上,白惜言把手臂撐在枕邊幾乎貼在她的臉上,所以苗桐一睜眼就看到他的眼睛。
夕陽的餘晖落在他的瞳孔裏,那麽黑的眼珠被照成了古法琉璃一樣沉着的棕色,所有的光芒都被鎖進了下垂的雙睫裏。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苗桐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在家裏,白惜言去了個連手機信號都沒有的山裏,把她丢下了。可她眼珠一錯看到了頭頂上的吊瓶,還有手背上插着的針,一下子想到吳小芳那瘋狂的臉,立刻開始下意識地發抖起來。
白惜言看她雲裏霧裏半天,又突然面色驚恐地發抖,心又碎了一次,抱着她不停地親:“寶貝,你吓死我了,沒事了,沒事了。”
苗桐任他安慰着,還是傻傻的。
下午青島的警察們派了代表抱了一束花來看她,祝她早日康複。白惜言主動握了女警察的手,将近有半分鐘訴說他的感激之情。女警察很高興,看苗桐精神還好,說如果有時間晚上請他們吃海鮮,青島的蛤蛎很新鮮。
苗桐一聽到“蛤蛎”又露出那種慌張張的驚吓的表情,等女警察走了,她才抱着白惜言的腰說:“我已經不發燒了,我們回家吧。”
“你還有三十八度的低燒,睡一覺,明天早上我們回去好不好?”
苗桐搖頭說,不,我想回家。
當晚他們就坐紅眼航班回去了,回到家屋裏早就收拾好了,魚缸吧臺也換好了,跟以前沒什麽兩樣。張阿姨還在醫院裏,出院後她鄉下的兒子準備把她接回家修養一段時間。
苗桐看起來比想象中的要好,該吃時就吃該喝時就喝,生活都由白惜言一手來打理。白惜言以為她真的沒事了,只是睡夢中會一身冷汗地驚醒,這也是正常的。
直到他趁苗桐睡着了去菜園裏摘蔬菜,回到看到她光着腳站在院子裏拿着他的手機,看到他就哭着問你去哪裏了?
白惜言覺得不對,第二天就帶苗桐去見了心理醫生。
和白惜言在一起時的苗桐看起來很正常,可心理醫生單獨和她談話時,她就不停地往窗外看,隔着玻璃的休息區白惜言在那裏坐着看書。看到他在,她才回過頭來繼續回醫生的問話。
醫生讓苗桐出去等,把白惜言叫進來說:“你太太的情況屬于創傷後心理壓力障礙症,情況稍嚴重一些,她看不到你就會陷入焦慮恐懼中。這需要家屬多關心多纾解,如果三個月後沒有改善,就要配合一些藥物治療。”
白惜言帶着苗桐出心理診所出來的照片放在了網上,她被吳小芳綁架後網絡上鋪天蓋地都是一片祝福聲,因為趙家老爺子的私人管家探望過吳小芳的事被曝光,朱玉珂連同趙家收到了一片聲讨和叫罵聲,有不少網友指出吳小芳保外就醫加綁架根本就是趙家策劃好的一場陰謀。
可不管事實如何,苗桐這個當事人卻完全不知情——她好像把網上的事完全給忘記了。白惜言沒問她,他覺得現在她完完全全什麽都不做,什麽紀錄片什麽書的完全放到一邊,醒來就開始裏裏外外跟在他身後,就像個小尾巴,幾乎退化成了一個baby的苗桐。
不過,他覺得這樣也很好。他之前恨不得把她揣在口袋裏,含在嘴裏,捧在手心裏,最好離開自己就活不下去,這些龌蹉的小願望都實現了似的。
有次白惜言帶她出去散步,突然從山邊的樹叢裏蹦出幾個人,拿着話筒和攝像機問她:苗小姐您現在身體好了嗎?網友們都很支持你,能不能跟網友們說兩句?
苗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們,又去看白惜言,說了句令所有人啼笑皆非的話,她說:哎?網友們不罵我了嗎?
記者連忙說:不罵了不罵了,網友們還您清白了,苗小姐跟網友說兩句吧?
苗桐認真地垂頭想了一會兒,才擡起頭來認真說:三人能成虎,衆口铄萬金,萬事多思量,莫為舉刀人。
記者問:這是你作的詩?
苗桐老實說:不是,只是挺順口的。
記者沉默了下,說:還有沒有想對網友說的?
苗桐一臉嚴肅地說:我不是苗小姐了,我是白太太。
白惜言覺得好笑,把她攬在懷裏,對着攝像機說:現在我太太還在恢複階段,多謝大家關心,網上的祝福已經收到了,感謝網友們。
大家嗷了一聲,低頭猛記。
小插曲過後,白先生摟着白太太去散步,走到水庫苗桐才突然頓住,滿臉通紅地問:“我剛才最後那句是不是不該說?”
白惜言獎勵似的親了她兩下,笑道:“怎麽不該說,該說,以後就這麽介紹,兒子都有了,你也該給我個名分了啊?我見不得人嗎?”
剛才面對記者能說出那番話已經是超常發揮,苗桐現在不想事。他說什麽就是什麽,點頭說,那以後還這麽介紹。
白惜言把傻乎乎地家夥抓過來又狠狠地啃了幾口,覺得治什麽治,繼續這樣傻下去多好。心裏這麽惡狠狠地想着,還是乖乖帶她去看心理醫生。
六月的時候,張阿姨從鄉下回來了,本來高高興興的,一進門看到苗桐就忍不住了,抱着她哭。
苗桐現在變得情感豐富,上次夏生在院裏玩球膝蓋磕破了一塊皮,她抱着夏生哭得那什麽一樣,把夏生都哭懵了。
這會張阿姨哭,她也跟着哭,兩人在門口幾乎是抱頭痛哭,哭得那個摧心摧肝的,好像那什麽一樣。
白素用眼神問弟弟,她們這是哭什麽啊?
白惜言淡定地搖搖頭,沒什麽,小桐肯定也不知道自己哭什麽。
白素心想這都是什麽事兒啊,生怕把午睡的侄子吵醒了,忙把他抱到隔壁去睡覺了。
等她們哭完了,白惜言把人摟過去擦臉時,張阿姨才回過神來問,小桐這是怎麽了啊?白惜言苦笑:沒事,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晚上苗桐才回想起下午哭的事,有點不好意思似的,臉紅紅地趴在床上露出一只眼睛看他。白惜言被這眼神瞅得書都看不下去了,只想幹點壞事。
他把人抱起來騎在腰上,隔着絲綢軟滑的料子苗桐感受到了他的激動,福至心靈般把雙臂撐在他的腦袋兩邊,長發密密匝匝地 來擋住了光,開始親他的嘴巴。白惜言樂得回應她,吻得她軟成面團,手熱情地拉扯他的睡衣帶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
之前做一次是要算着時間來的,苗桐不允許他 ,活像他已經七老八十了,吃一頓少一頓。他前些年清心寡欲的,跟苗桐在一起後也被勒令節制,現在簡直是如魚得水,随時都可以吃,白日 也是常事,簡直就是由着性子胡來,跟古代的昏君似的。
現在的苗桐腦袋不太正常,比他還胡來,做完了呼呼地喘會兒粗氣,抱着親一會兒,又沒輕沒重地摸他說,再來一次。
白惜言也跟着不太正常了,想起這簡直就是擰開瓶蓋後的“再來一瓶”大獎嘛,于是抱着軟綿綿的太太又從頭到腳啃了一遍。
第二天早上起來腰酸發虛,身體像打開了一扇大門呼呼地刮冷風。白惜言感嘆,怪不得以前的皇帝死得早啊。轉頭讓張阿姨炖點好料補一補。
卓月來看徒弟,看到夫妻倆膩歪在畫室裏,一個趴躺在植物簇擁的竹椅上看書,另一個在畫她。
不僅卓月來了,連同嗷嗷待哺的小嬰兒和洛雨在內,整個一家子都來了,正好是周末喬雲有時間,約了白惜言一家子他們去水庫釣魚游玩。
有洛雨在,孩子就是他在照顧的,在樹下支了張躺椅,小嬰兒趴在他的懷裏 手指睡得正香。他心愛的舅舅抱着別的小嬰兒,夏生很羨慕可也很懂事地躺在旁邊的竹椅上,聽舅舅給他念故事書。
喬雲喬豆丁加上苗桐在比賽釣魚。白惜言和卓月坐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聊天,卓月發現苗桐每過幾分鐘就要回頭找白惜言,看得到人就轉過頭去,想嘆氣又覺得好笑地說:“她還這樣嗎?”
“現在好多了,最長的時間能撐五分半鐘。”
“……真沒見過她這個樣子。”卓月盯着她的背影,突然問,“吳小芳真的死了嗎?”
“死了,她本身就傷得不輕,後來車觸礁頭部受到嚴重的撞擊,肺部進水感染,送到醫院就停止呼吸了。”
“要是沒死,說不定還有第三次。”
白惜言沉默一下,笑道:“……可是小桐跟我說,吳小芳在倒車快撞到她時,突然改變了方向。”
“是意外吧,她恨不得小桐死的。”
“不知道,小桐手機的最後通話記錄不是我,是羅佑寧。”白惜言笑了笑說,“就連羅宏遠的秘書搬到了山裏都是羅佑寧打電話告訴我的。沒有絕對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誰知道呢?”
不過他的寶貝此刻好好地在他眼前,上蒼垂憐,他已別無所求。
苗桐又回頭找他,看他笑着看自己,又回頭繼續釣魚。卓月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問:“現在那個鄭槐,雖然是誤殺,當是殺了人就是殺了人,還沒過追訴期呢。”
白惜言的臉色沉了下來,搖了搖頭:“沒有證據了,而且小桐也沒有追究的意思,說只要知道真相就行了。”他看着她的背影說,“……她以前能原諒我,現在就能原諒別人。”
“她都放下了,你也該放下了。”
白惜言笑了笑:“我放下了。”
卓月又說:“小桐這樣不是辦法,你不要總慣着她。”
“我不舍得逼她。”
“她自己也有翅膀,這樣活在你的羽翼下真的好嗎?”
白惜言半天沒有說話,夏生跑過來撲到他的膝蓋上要水喝,他溫柔地親了親兒子的額頭,他想起苗桐說過,一切好的壞的都是命運的饋贈。
一整天苗桐都笑眯眯的,晚上睡覺時她又故技重施爬到他身上啃他的鎖骨,他拉正了她的身體不允許她胡鬧,一本正經地說:“你知道你們的紀錄片快拍好了嗎?”
“知道,林樂告訴我了。”
“你有空也去看一看片子,你的書好久都沒動了,林樂幫你錄的音,我看了下時長有将近一百個小時了。”
“哦。”苗桐打了個哈欠,眼神開始渙散,“我知道了。”
白惜言看着她,一臉的平靜:“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有啊。”
“那把我剛才說的話複述一遍。”
苗桐撓了撓後頸,看他面色不對開始撲上來親他。
白惜言心中莫名酸楚,這都一個多月了,她還是這副渾渾噩噩的樣子,卓月是旁觀者看得很清楚,她會長逃避中越來越麻木。
白惜言被她親了半天不為所動,苗桐擡起頭來困惑地看着他。
“你去床下跪好,把雙手舉起來。”白惜言冷靜地說,“去。”
苗桐看他真的生氣了,忙爬下床跪好,可是臉上卻茫然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
“從明天開始,你要去歐陽立的工作室幫忙看片、剪輯,你的部分還要配音。出版社的編輯打過電話來家裏,問你七月能不能交稿,你七月也要把書稿交上。總之這是你的工作,你必須完成。”
苗桐看着他,立刻焦慮起來了,全身每個細胞都在抗拒:“我在家陪你不好嗎?”
“好,寶貝兒,我很喜歡你在家陪我,但是你有喜歡的工作。”
“你養不起我了嗎?”苗桐補充,“我更喜歡你。”
白惜言心裏暖洋洋的,怎麽也沒辦法狠下心把趴在自己膝蓋上告白的小鳥兒推開。可他的小鳥,不應該折了翅膀。
他沒辦法了,垂了眼角勾起唇角,露出那可親的樣子,使他的美男計:“你乖乖去工作,我會陪你去的。”
“真的嗎?”
“……跪好。”白惜言把她的額頭推開,自己靠在床上,“至少跪五分鐘……哦不,十分鐘。”
不過既然白惜言說陪她去工作,苗桐也就心甘情願地跪了,跪着的時候就看床上的主公,穿着米色的浴衣腰上系着帶子,露出兩條長腿,露出點醉态似的。苗桐腦海中蹦出一句話,嘴上也下意識地念出來:“為人也,遙遙若高山之獨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白惜言看她一眼,心裏美得開花,哼一聲:“小色鬼。”
第二天他果然帶苗桐去歐陽立的工作室,那邊的同事知道她要來,準備了一個小小的歡迎儀式,她一進門,彩色的禮炮響起,缤紛的額禮花落了一身。兩個女孩子推來一個三層的蛋糕,上面寫着“祝白太太一生平安”。
苗桐那次對記者說“我不是苗小姐,我是白太太”以後,大家現在都叫她白太太。
那字明顯是林樂寫的,跟狗爬似的,完全破壞了那個藝術蛋糕的美感,甜點師看到了怕是會哭出來。
苗桐有點拘謹,可是很高興,只是心裏始終沒有回到工作上,看片子時也總是走神犯困。
白惜言就在旁邊看書,有姑娘們圍着他,追問他和白太太的戀愛史。白惜言很有耐心地回答他們,不時跟白太太眼神交流,空氣裏都能聽到噼裏啪啦的火花。
讓姑娘們羨慕嫉妒得要命,發誓一定要談一場永不分手的戀愛。她們問白惜言,怎麽才能一直保持熱戀呢。
白惜言說,只要想着,她明天就會走。
然後她們問苗桐,苗桐回答說,你就想着,他明天就會死。
姑娘們唏噓不已,晚上把這一段po到了網上,外加白苗夫婦的一個工作一個陪同的工作照數張,收到了無數的祝福和虛拟鮮花。
頭幾天苗桐明顯在敷衍,白惜言很有耐心,每天都陪她去,回家還跟她一起聽錄音。半個月後的一個早晨,早餐時苗桐說:“今天我自己去工作室吧。”
“自己可以嗎?”
“你好久沒畫畫了,欠了畫廊幾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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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傳奇大老板
新書《我有一個兜率宮》已發布,請大家多多支持!
身患怪病的城中村包租公李單,門口來了三個奇怪的租客。
“我叫汪岩,是孤兒,是重生者,重生前是億萬富翁!我會賺錢,我想租房。”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李單:滾!
我家又不是孤兒院!
一個個竟在鬼扯淡!
可沒想一轉眼,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李單的家,竟然成了傳說中的兜率宮,他則成為第三任宮主。
從此以後,他成了城中村的隐士高人。
時光如梭,歲月流轉。
李單發現,這個世界,并不是那麽簡單。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提前寫好了劇本。
仿佛冥冥中,一只無形大手,在操控着無數的提線木偶。
唯有住進兜率宮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小說關鍵詞:傳奇大老板無彈窗,傳奇大老板,傳奇大老板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