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吃糖的小孩兒長蛀牙,不吃糖的小孩長不大
7.
“你怎麽能假也不請就曠課整整三天?還有你的聯系人電話,竟然是空號!燕回,你這也太不像話了!”
面對一個不聲不響消失了三天還找不到聯系人的學生,齊宛很難做到心平氣靜。
“前幾天,發高燒。”燕回舔了舔嘴皮,想着怎麽說這話比較有信服力,“想請假,但我沒手機。”
這是實話,幾天前,“燕回”發了高燒,但沒當回事,以為睡一覺能退燒,結果因為身體素質太差,睡一覺直接把命睡沒了。再醒來已經是另一個趁虛而入的人占用了這副身體,并且花了幾天時間在床上做心理建設,哪裏還能記得要跟學校請個假。
難道說要跟他們講:不好意思,我要曠課三天,因為我得适應新身體。
沒道理可講。
齊宛又問他:“生病我能理解,那你的家長聯系方式怎麽是亂填的?”
燕回沉吟片刻,覺得這事兒說太細就麻煩,就應付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齊宛見他什麽都不肯說,心裏有些氣也有些急。
她高三才帶的這個班,作為燕回的班主任,平日裏其實很少和這個學生有什麽接觸。燕回成績一般,性格又憋悶,不愛跟人打交道,齊宛也摸不準這孩子是什麽性格,見他此刻一臉慘白确實像大病初愈的樣子,心裏也不落忍再逼問下去。
她蹙着眉頭公式化地批評了他幾句,又讓他重新補填一份家長信息。燕回沒吭聲,等她啰嗦完,才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點了頭。
“燕回,”齊宛突然沉聲叫了他一句,見他茫然地擡眼,說,“你家裏的情況,我了解一些,如果有什麽困難,可以跟老師講。”
燕回以為自己作出了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說:“謝謝老師,沒什麽困難。”
實際上在齊宛看來,他這是油鹽不進,齊宛沒好氣地說:“如果沒什麽困難,這次半期考試結束後有一場家長會,你家長能來參加嗎?”
燕回無意識地揚了揚眉,不着痕跡地掃了齊宛一眼,心裏有些好笑。
他現在這個家裏的情況,無非就是父母雙亡,過去幾年在舅舅舅媽家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這學期舅舅一家搬去市中心,但并不打算帶他這個拖油瓶去,就虛情假意把舊城區的一套等着拆遷的老房子騰出來給他住,讓他一個人在城東這邊生活着,每個月的生活費也不固定,時不時削減些,偶爾學校讓交一些費用時,燕回就顯得吃力,被逼無奈的時候才會去找舅媽要——并不一定每次都能要到。
燕回對于齊宛這種心腸軟的女性還算了解,她們多愁善感,同情心泛濫,知道他的身世難免就覺得可憐,想多關心一下。齊宛此前或許是對他的背景稍作了解了一下,但并不是非常清楚,所以想從他口中聽到更加詳細的情況。
但燕回對于這種落不到實處的同情心顯得興致缺缺,他既沒有興趣跟人聊心事,也沒有興趣借由“燕回”這個身份去讨別人關愛。
他說:“我盡量。”
齊宛覺得自己的好心被當作驢肝肺,對燕回就少了幾分好臉色,她指了指辦公桌上的一摞練習冊,說:“抱下去發了吧,待會兒上課要用。你這幾天不在,到時候跟同桌一起看。”
“好。”
他抱着練習冊下樓的時候,幾個嬉笑打鬧的男生撞到了他,所幸他靠着扶手穩住了身子,沒跌倒,但練習冊灑落在地。
“不好意思啊!”撞到他的男生還算禮貌,立刻蹲下來幫他撿。
結果還沒撿幾本,一旁的人就拽了拽他的校服,說:“喂,別撿了,趕緊走。”
“啊?等等,這不我給人撞落的麽,不能說走就走啊……”那男生說着就把練習冊疊了起來,然後遞給燕回。
燕回一句“謝謝”還沒說出口,那幾本遞來的練習冊就再次掉落在地上,而男生的臉色就跟吃了蒼蠅似的,滿滿的嫌惡,完了還拍拍衣服,好像沾了什麽髒東西。
燕回看着他,琢磨着印象中沒這號人物,他迷茫地挑了挑眉:“?”
“就跟你說別撿了,晦不晦氣!”
“趕緊走了,待會兒成也上來看見了不抽你。”
幾個人推推搡搡地走了,燕回眼尾掃了他們一眼,沒作聲,自己又蹲下去撿練習冊。
這幾本練習冊可能命不大好,始終不能很順利地被收回懷中,燕回的手指都還沒抓緊它們,就有人一腳把練習冊給踹開,嘴裏還罵了句:
“衰神,滾他媽遠點。”
燕回成為燕回,滿打滿算也不過幾天,他必須要承認自己還沒有辦法很好地壓制住靈魂裏暴躁的部分,雖然和過去的生活比起來,如今學校裏的這些小打小鬧并不能對他造成太大的傷害和麻煩,但燕回難免感到不爽了。
他放下手中的練習冊,站起身,看着面前的男生,腦子裏轉了幾圈也沒想起他是誰。
或許因為屬于“燕回”的記憶在“明将息”頑固的附着下并不算非常完整,混沌的記憶中,他并不能确定自己和面前這個人之間究竟有過什麽矛盾,但看上去,對方對他非常不滿。
燕回現在的身量不是很高,較同齡人更為清減瘦弱,他看向這人時需要微微擡着頭。
現在的情況無論是燕回孑然一身沒有靠山的身份,還是弱不禁風揮不出拳頭的身體素質,都不适合跟人直接動手,于是他決定收斂一些自己的脾氣,自認為心平氣和地對男生說:
“你他媽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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