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你是賣火柴的鬼,在童話外投影我一生的乏味
“嗬呃——”
燕回在頃刻間感到缺氧,他張着嘴尋求空氣,可一無所獲。
在燕回以為時隔一年零兩個月後自己将要再迎來一次死亡的時候,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砸在了他臉上,而後扼喉的痛苦驟然松開。
“咳咳……”
他沒來得及慶幸自己重獲新生,嗆入肺裏的空氣就逼得他接連咳嗽起來,疼痛未減反增,從皮膚被粗粝的摩擦變為五髒六腑震動的劇痛。
燕回艱難地用手肘撐起身子,側過頭去看落在地上的東西——是一部手機,屏幕上正播放着他尾随秦骞的監控錄像。
“誤會?”陸骁緩緩蹲下身,看着燕回的時候下巴卻輕微地揚起,只是眼角餘光向下懶散地掃去,和任何時候一樣對于他不感興趣的人和事,都帶着不加掩飾的輕蔑。
錄像視頻從畫面到聲音都很清晰,它完整記錄了燕回和秦骞撞在一起,然後秦骞和楊簡離開,燕回突然跟了上去,一路上了閣樓花園,連楊簡說的那句“骁哥真的不會殺了我嗎”和秦骞回答他的“到時候陸骁都和我睡了哪有時間搭理你”都被保留了下來。
當時的燕回也正是在聽到這樣的對話後,才知道秦骞果真是認識陸骁的,并且他一聽說這藥要下給陸骁,當下就急火攻心,沖動地去換了酒。
如今人證物證皆在眼前,燕回原本想好的說詞都不抵用了。
他為魚肉,在陸骁的刀俎上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姿态狼狽,亟待宰殺。
燕回認命,但語氣卻帶着不分場合的調侃戲谑,他說:“好吧,我就是騙你們的,這的确不是誤會。”
陸骁挑挑眉,看上去對他接下來要講的話饒有興趣。
燕回笑說:“他長得很帥,我對他一見鐘情,所以我跟蹤他,想找他要電話。”
這時,一旁的封茳緊緊蹙起了眉頭,他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年輕人在陸骁強大的威壓下還有閑情逸致說這樣不着邊際的玩笑話,但以他跟了陸骁十年的警覺,他知道這個家夥接下來不會太好過了。
正如封茳所想,陸骁被燕回漫不經心的打趣給挑釁了。
只片刻間,像劊子手終于待到秋後問斬的好時機,他擡起胳膊又兇又狠地拽住燕回的頭發,迫他看向自己,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那一刻化作武器,不由分說地纏住了燕回的弱點。
燕回在藥效下逐漸失神的眼睛看着陸骁,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茫然無知。
那股莫名的燥熱在身體裏慢慢升溫,他迷蒙着一雙眼睛,整張臉通紅着,被陸骁踩過的脖子上還留着沒來得及消退的印記,看上去無害又可憐。
陸骁并不為此動用他不可多得的同情心,他只是面無表情地扯着燕回的頭發,然後猛然用力,将燕回的腦袋砸向了冰冷的牆壁。
“啊唔…!”燕回甚至還沒機會将一聲痛呼完整喊出,很快又再次無力反抗地被陸骁拽着頭發往牆上砸了第二次、第三次。
陸骁在看燕回的時候,目光似一陣被削成了利刃的風,所有曾深受其害的人都堅信,這陣自陸骁眼中刮出的冷風,所到之處必定生靈塗炭屍橫遍野。
原本就已模糊的視線突然被額頭流下的血染成了一片猩紅,燕回的頭高高仰起,他被拷在身前的雙手緊握在一起,好似這樣做可以減緩一些痛苦。
陸骁大發慈悲地停下了他的施暴,語氣依舊沒什麽變化:“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燕回的動作和意識都被發作的藥效拖累,他聽得見陸骁的聲音,但又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最後他只是喊了聲:“疼……”
陸骁的手更加用力,好像要把燕回正在飛遠的靈魂拽回來,額間的血在不經意間順着陸骁的手流了下來。
陸骁并沒有注意到。
燕回的眼睑顫抖着,餘光好像看見什麽令他無法忽視的東西,忽而将眼睛睜開,他瀕死般喘着氣,久久地盯住了陸骁染了血的手腕。
在陸骁的下一次殘暴發作前,燕回突然擡起了手。
陸骁的反應很快,以為燕回要掙紮,他猛地将燕回的臉按在牆上,正要勸燕回老實些,別試圖反抗,燕回卻只是抓住了他的手。
他在陸骁怔愣的目光中,以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态,用受制于鐐铐的兩只無力的手,将陸骁手腕上屬于他的血擦了又擦。
——知道了,我以後不給你丢人。
潛藏在記憶深處的聲音在陸骁腦海中乍現。
他知道自己理應抽離自己的手,抽離這似曾相識的一幕。
可他沒有,他只是出神地望着燕回的動作,在那個短暫的片刻,松懈了所有的防備。
就如同他暗無天日的深淵在神明降臨之日被贈予了天光一樣,在那瞬間陸骁被卷入陳舊的過去,他乞求着哪怕一分一秒的延長,以不曾受洗的污穢靈魂逃入了一望無際的溫柔中。
陸骁的動作脫離了意識的掌控,他恍惚地看着燕回,好像燕回那一刻不再是燕回,他是命運的複仇,以迂回的方式來向陸骁讨一份救贖。
“骁哥?”封茳看出陸骁的異常,出聲詢問。
陸骁的思緒驟然收回,眼中的無措與驚慌也在片刻被他收拾得一幹二淨。
他讨厭巧合,讨厭一切脫離計劃的意外。
陸骁對封茳說:“調查一下這個人。”
“明白。”即便陸骁不說,封茳也早已安排下去,見陸骁又提起,他只是應聲而沒有多問,在看到陸骁的表情變化後,封茳有些猶豫地開口,“骁哥,你臉色不太好,需不需要讓楊簡來一趟,他今天正好跟着秦骞一起過來了,這會兒在休息室。”
陸骁站起了身,擺了擺手正待拒絕,又看着燕回額頭的傷口還在出血,喉頭不自覺地咽下一口滞澀,話到嘴邊變成了:
“叫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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