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貪

“這可該如何是好!這如今哪裏找孩子。”這是個女人的聲音。

“哼,怕什麽,這裏頭不是還有個唐朝和尚嗎?”旁邊有人似是在冷笑,聽那聲音有些像是白天那個直打哆嗦的中年男人。

“那是和尚,又不是童男。”女人急道。

那中年男人冷笑:“你懂什麽!那和尚元陽未洩就是童男。”

那女人踟蹰道:“可那和尚的徒弟不是給咱們捉妖去了嗎,萬一他回來,見我們把他師傅弄死了,豈肯善罷甘休啊。”

“捉妖?”那男人嗤笑道,“你是沒見那長老的徒弟是個什麽樣,那麽個瘦骨伶仃的病痨鬼!怕是早被靈感大王打了牙祭。”

說着說着,那男人的聲音變得小了些:“他們這些外來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如今這河裏可都是些……一旦下了水,哪裏還能活着上來。”

“這倒也是,”那女人道,“可那和尚到底不是小娃娃,身邊還帶着個大漢,咱們想要下手哪那麽容易……”

中年男人冷笑道:“那大漢再厲害也就一個人,咱們想個法子把他支開或是幹脆弄死他,再綁那和尚。”

“大哥!”那女人似是抖了一下,“這、這事……”

“妹子,莫怕!莫怕!”男人安撫道,“你只需如此這般……”

“哥啊,我真是受夠了!”那女子的聲音裏隐隐帶了些哭腔,“咱們幹這傷天害理的事情,會遭報應啊。”

一聲響亮的巴掌聲,伴随着一些雜物倒下的聲音。

那中年男人似乎是有些急了:“你這妮子!咋就不明白呢,咱們這時候哪裏有退路可走。”

“哥,要不咱們逃吧。”那女子的聲音突然平靜下來。

“逃?”那男人冷笑,“往哪逃?那妖怪根本就是盯上咱們了,想逃只會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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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了,這麻煩事是子文惹上的,村裏人雖然嘴上不說,心裏都是怨咱們的。”

“到時候真水淹了上來,頭一個被扔下去的你我!”男人忽地又冷笑一聲,“看你那點出息!這等髒手的事情只能咱們做。”

“當年!當年若不是你把事情捅出來,三弟他怎麽會——”

“閉嘴!那孽障跟妖怪糾纏不清,我豈能容他!”

那兩人似是沉默了一會,那中年男人又溫聲道:“妹兒,你當年可是連克兒都舍了,如今不過殺這兩個外鄉人,怎地又心慈手軟起來?”

接下來,又是一陣細碎的哭聲。

我躺在床上聽着那邊的聲音,只覺得不是一般的頭痛,這些人商量着要殺人不能小些聲音的麽,這吵得人心煩氣躁的。

“師傅,大師兄怎麽還沒回來?”旁邊,沙僧問我。

我聽他這麽說,幹脆從床上跳起來:“走!咱們看看去。”

他站那動也不動:“可大師兄讓咱們在這等他回來。”

我套了個厚些的衣服,取了個燈籠,就要往外走。

“師傅?”沙僧連忙跟上。

誰知一開門,就見外面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村民,面色不善地盯着我們。

……這神情,倒像怕到嘴的肉飛了。

“師傅這是要去哪啊?”為首的粗壯漢子問道。

我道:“我那大徒弟至今未曾回來,我打算去看看。”

那人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師傅稍等片刻,等我收拾些東西再與師傅一通前去。”說罷,回身對身邊小個子青年吩咐了些什麽。

那小個子連連點頭稱是,急匆匆就去了,沒過一會他便又回來了,手上抱着個不大不小的箱子。

那壯漢道:“長老請。”

我盯着那箱子,聽着裏面地細微的掙紮聲皺了皺眉頭:“這裏面……?”

“哦,是些禦寒的衣物,”那壯漢答得面不改色,“這通天河邊上原有個小房子,本來專為擺渡的人居住,現今空了,這夜風凜冽,咱們可去那裏等候高徒。”

我聽得心下冷笑:“倒是先生顧慮周全。”

“哪裏哪裏。”那壯漢說着就伸手來扶我。

我不動聲色地側身避開,走在前頭。

到了河邊,果然有個小房子。

“長老請。”

那壯漢先側身讓我進去,又對那擡箱子的人連連招手:“快快快,把東西放下。”

那兩人放下箱子,對那壯漢行了個禮,就急匆匆走了。

那壯漢還将手上的食盒遞給沙僧,轉身走了出去。

那壯士在外邊高叫道:“師傅!這晚上風大,我幫你将這門關起來。”吱呀的關門聲緊接着輕微一聲細響是落鎖聲。

“師傅,咱們這去哪找大師兄啊?”沙僧在一旁問。

我道:“不急。”說着去開那箱子,果見一個七八來歲的女娃娃被塞在箱子裏。

那女娃娃滿面淚痕,正拼命掙紮,她身上的繩索繞了足有88道,嘴裏還被塞了塊破抹布。

我嘆息一聲,伸手将那抹布拿了出來。

那女孩卻沒有尖叫出聲,只是受了極大的驚吓般,怯生生地看着我們。

沙僧一驚,連忙上前替那女娃娃解了繩索。

那女孩呆愣愣地坐在箱子裏,眼淚直掉。

正這時,門外狂風大作。

女孩哇地一聲就哭了,尖聲叫着直喊娘。

我嘆了口氣,試圖伸手去推那扇門。

還沒等我的手碰到門板,就聽外面啪的一聲響,那門豁然打開。

朗月之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門外,他赤裸着上身,腰部以下魚鱗披覆,略微卷曲的頭發濕噠噠的落了滿身。

而最引人注目的人他那張臉,那着實過于美豔了,對一個男人而言,這張臉美豔得着實過了份。

那男人越過我往裏掃了一眼,越過我抱起那女娃娃,回頭對我道:“你這和尚在這裏幹什麽?”

我道:“等我徒弟。”

“在這裏等徒弟?”他笑,“你可知這房子是幹什麽的?”

我見他似無惡意,倒也不便表現得過激,知道:“大約知道些。”

他上下打量着我:“你這和尚倒也不似普通和尚,你随我來吧。”說罷轉身就走。

我欲跟上,被悟淨一把拉住。悟淨道:“師傅,這可是妖怪啊。”

“不妨事,”是反手拉住他,“咱們看看你師兄去。

那男人領頭走下水去,腳下水面便往下彎了一大截,這河中四處都波濤洶湧,唯獨他腳下的那一處風平浪靜。

他在那站定,回頭望我。

我急忙跟上。

“這避水珠你拿着。”他給我一粒珠子就走在了前面。

我捏着那避水珠看了看,這東西通體碧綠,觸手冰涼,倒是個好東西。

我将那東西收進懷裏,一步踏入水中,足下所觸之水紛紛避開,整個人像是被裹在一個氣泡裏懸在水中一樣。

不時有魚成群結隊自頭頂游過,那魚長得不出奇,棕灰色的身子,成年男人巴掌大小,卻有些兇猛。

我親眼見到其中幾條跳出水面咬住了水鳥的眼睛,将那飛禽生生拖下水中。

那鳥落入水中不一會,那群魚就圍着游上來,你一口我一口轉瞬之間将那水鳥扯得只剩白骨。

鮮紅的血水夾着些破碎的羽毛四散漂流。

我看得渾身發麻,問那男人:“先生,那是什麽魚?”

“這東西俗稱食人魚,滿嘴利齒,能越出水面三尺左右,兇猛無比,人、魚、鳥、獸沒有它不吃的。”他說着伸手抓了一條,向我展示那魚細密尖銳的牙齒,末了,一口咬掉了魚頭。

我沉默了一會兒:“這魚倒是個稀奇品種?”

他搖了搖頭:“我之前在其他河裏也見過,只是沒有這般猖獗。”

“這又是為何?”我問。

他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其他地方環境都對這魚有各種限制,唯獨這裏能讓它瘋長。”那女娃娃趴在他肩膀上瑟縮了下,別說哭,便是動也不敢動。

我感覺自己像是知道了點什麽:“聽起來,這魚不是本地魚?”

“是有人當個稀罕東西千裏迢迢從外地帶回來的。”他道。

這麽說來倒跟生物入侵似的。我思索着低頭往水下看了看,只見叢生的水草間竟是白骨遍地,骷髅成山。

“吃人的是這魚?”我想了想又問,“那河中妖怪之說莫不是謠言?”

那男人哈哈大笑:“妖怪?那倒不是謠言,我可不就是妖怪麽!”

“三年前,我在河裏睡覺,被那蠢貨打撈上岸,”他嗤笑,“那蠢貨想将我賣個好價錢,卻又苦于無地方安置,就将那一缸的食人魚盡皆倒入河中。”

他笑得暢快:“你說,現今如此,可不是這些人自作自受!”說話間又是一群食人魚自頭頂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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