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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碧君留陳宴吃了午飯, 午飯後,她又提起了之前那個話題。
“阿宴,你要是真的确定了要在南城生活就搬過來吧, 一個人在外面住也沒個照應。”
陳宴沒回話, 先偏眸看了眼周知意。
周知意眨了眨眼睛, 避開了他的視線。
她耳朵又不自覺地豎起,表面上在漫不經心地看着手機, 全部的注意力卻都放在了徐碧君和陳宴的談話上。
明明之前态度堅決不允許陳宴搬來的是她。
可這一刻, 內心隐隐約約期盼陳宴點頭答應的也是她。
周知意為自己感到深深的羞愧。
簡直太沒立場了!
然而,陳宴卻只是笑了笑, 禮貌地拒絕了徐碧君的好意。
“近期有意向的幾家公司都在新區那邊,如果确定就職的話,我可能會在附近找房。”
“哦, 這樣啊。”徐碧君倒也沒什麽意見:“新區離這邊太遠, 确實是不太方便。那你以後周末就過來,奶奶給做好吃的。”
陳宴點頭應下了。
周知意用餘光偷偷觀察着他的神色,他的表情看上去很認真,好像确有其事。
她垂着眼, 手指在屏幕上漫無目的地劃過, 心裏莫名的,就有點空。
夾雜着淡淡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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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碧君有午睡的習慣,又坐了一會, 陳宴便主動告辭了。
徐碧君将他送到門口, 周知意換了身衣服, 踢踏着步子跟了過來。
“奶奶,我出去一趟。”她低頭看着手機,一副繁忙的模樣。
徐碧君:“去哪?上午不是還嫌熱嗎?這會兒是一天中最熱!”
周知意清了清嗓子:“可不是嘛, 我說太熱了不想出門,丁以南像個催命鬼似的,催個不停,煩死了。”
“那就去吧。”徐碧君叮囑她:“早點回來。”
陳宴和周知意一前一後出了門。
她落後陳宴幾步,不近不遠地跟着他,裝作很忙的樣子一直低頭看着手機。
陳宴今天戴了頂黑色的棒球棒,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的側臉線條利落流暢,很……好看。
他走路的姿勢很特別,姿态有些閑散慵懶,可是整個人又不顯得松垮。
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矜貴感。
其實丁以南說的很對,他身上真的有點樂隊主唱的氣質,有點冷,有點頹,又有點不羁。
他也很适合做男模,面無表情八面來風的國際超模。
周知意想着想着就有些失神,沒留神陳宴什麽時候停了下來。
她漫心不在焉地沿着直線繼續朝前走,險些一腦門撞上他的背。
陳宴在她撞上來之前轉過了身,一擡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周知意猛然停住了腳步,擡眸看着他。
他微垂着眼皮,眼神很淡,藏着一點點揶揄,“你這小孩,怎麽總不看路?”
午後,四下寂靜,陽光猛烈。
他身上散發着被陽光烘烤過後的淡淡的暖意,光線在他背後肆意地傾撒過來,他半張臉隐在光裏,明亮而模糊。
而掩在陰影裏的另半邊臉卻清冷又凜冽。
一副絕佳的光影構圖。
這個念頭冒出來時,周知意的心尖像是被螞蟻偷偷咬了一口,又驚又麻。
“我沒有不看路。”
陳宴的雙手從她肩上移開的同時,她後退一步,和他稍稍拉開了距離。
“是你擋住了我的路。”
陳宴半耷着眼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半晌,扯了扯唇:“你總是這麽不講理嗎?”
周知意抿了抿唇,別開了腦袋。
她這會兒沒辦法心如止水地和他對視超過五秒鐘。
“本來就是你擋了路。”周知意嘴硬地嘟囔了句,瓷白的臉頰被太陽曬得發紅。
“……行。”
陳宴被她這蠻不講理的樣子氣笑了,“為了向你表示歉意——”
他擡手摘下棒球帽,扣在了她頭上,“——把帽子給你戴。”
眼前霎時間有一小片陰影覆蓋了下來,餘光裏,是陳宴往回收起的手指。
男人的聲音裏帶着點漫不經心的笑意:“一個女孩子,一天天的像個小野馬似的在太陽底下暴曬。”
這麽毒辣的太陽,他的帽子卻很幹爽,帶着點淡淡涼涼的香氣。
完全沒有想象中的汗濕。
周知意微耷着眼皮,繃着一張高傲臉。
接觸着他的帽子的發頂卻好像要燒起來了。
她皺着眉頭,假裝嫌棄地開口:“我才不要——”
話說到一半,卻發現陳宴已經轉過身朝前走了。
她堅持着說完後半句:“——戴你的帽子!”
聲調漸漸地輕下去,眉心不自覺地舒展開,她摸了摸帽檐,低頭輕輕笑了笑。
“哦,那就委屈你,堅持一會兒?”陳宴沒回頭,聲調懶懶的。
周知意趁他不注意,打開相機前置攝像頭,手指扶着帽子,擺了個酷炫的表情,飛快地拍了張自拍。
剛按完拍攝鍵,還沒來得及把手機收起來,陳宴就猝不及防地轉過身來。
她手指一抖,差點想把手機扔出去,反應極快地眯了眯眼睛,假裝是在努力分辨着看不清的屏幕。
而後又把手機收回來,對着屏幕“哦”了聲,發了條并不存在的語音,把手機收回了兜裏。
做戲做全套。
“啊?你剛剛說什麽?”周知意掀起眼皮,一副後知後覺的模樣。
“我說,”陳宴微微側頭,打量着她:“臉怎麽這麽紅?”
“……”周知意舔了舔唇,“熱的。”
陳宴:“怎麽比比剛剛更紅?”
他還在觀察着她。
整齊的睫毛整片耷下來,在眼睑處落下一片陰影,眼神晦暗不明。
周知意瞪着眼睛和他對視了三秒鐘,又繃着臉傲嬌冷酷地移開了視線。
耳邊傳來男人的一聲低笑。
他沒再說什麽,擡腳繼續往前走了。
周知意看着他的背影,反手摸了摸臉頰,無奈地嘆了口氣。
******
很快走到岔路口,周知意要向左走,陳宴要向右。
周知意忍了一路,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你要去新區工作了?”
陳宴微微揚眉:“你覺得呢?”
什麽叫她覺得?她就是因為覺不出來才要問他的啊。
他的心思那麽深,她怎麽能猜的透。
周知意:“你那麽會演戲,我怎麽知道你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
會演戲?
陳宴沉吟片刻,眉梢微擡:“假的。這句話是真的。”
假的?
這句話是真的?
周知意快速把這兩句話過濾了一遍,抓到了其中的重點——“你剛剛為什麽要騙奶奶?”
“你不是沒同意?”
陳宴淡聲道:“我要是答應了,你不是又會不高興。”
原來他騙奶奶說在新區找了工作不方便搬過來,是怕她不高興?
周知意怔楞片刻,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陳宴也沒再給她繼續說話的機會。
擡手在她帽檐上敲了下,他似笑非笑的:“走了,不高興。”
周知意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走遠,心裏有個聲音在肆無忌憚地慫恿。
“欸!”
在她的理智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出聲叫住了他。
陳宴回過頭來,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其實你也可以搬過來……
周知意舔了舔唇,那句已經湧到嘴邊的邀請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她擡手拽下帽子,朝他揮了揮,“你的帽子忘拿了。”
她擡腳想要朝他走過去。
下一刻,陳宴波瀾不驚地開了口,“不拿了,你留着戴。”
“……”
他這是要送給她的意思?
周知意氣笑了,哪有送人舊帽子的?
******
周知意戴着“不懂禮數”的人送的舊帽子,走進星南網咖。
丁以南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的帽子。
“呦,一姐,這帽子可真好看吶,新買的嗎?”
他伸着躍躍欲試的小胖手,想要摘下來試試,周知意捂着頭一巴掌把他的手拍開了:“小心我把這玩意兒給你變成烤豬蹄哦。”
丁以南“啧”了聲,“一個帽子寶貝成這樣,小氣。”
“誰寶貝了!”周知意瞪圓了眼。
“寶貝就寶貝,還不讓人說。”丁以南嘟囔着,又仔細瞅了眼:“感覺不是新的啊,以前怎麽沒見你戴過?”
周知意有些心虛,清了清嗓子,沒吭聲。
丁以南又火眼金睛地一看,“一姐,你發橫財了?這個牌子的帽子很貴的,我偶像同款!”
“啊。”周知意含糊道:“以前買的。”
她摸了摸帽檐,心裏盤算着既然不便宜,回家後還是洗幹淨還給陳宴。
丁以南看她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猜想大概是周向宸或齊青之前買給她的,忙閉上了嘴。
—
周知意人生中首次練攤之行最終以失敗告終。
擔心被蔚思發現她假報進價的事情,她便沒叫蔚思,和丁以南兩個人一起核算了利潤。
進貨賣出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都泡了水,大部分都不能再銷售了,當晚的進賬除去進價和車費,餘額約等于零。
擺攤賣貨,賣了個寂寞。
周知意對這個結果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未免還是覺得喪氣。
不僅喪氣,還……丢人。
臨走前,她對丁以南三令五申,這件事情除了蔚思,不許有第四個人知道,尤其是陳宴。
否則——她做了一個手抹脖子的動作。
第一次“創業”宣告失敗,周知意不得不再次琢磨起了兼職的事情。
周明溫近三個月來只打來過一通電話,一分錢都沒往家裏轉過,不知道在忙些什麽。齊青給的錢,她不想用,全部給了徐碧君。
雖然齊青是她親媽,可是她們已經有十年沒有生活在一起了,她和別人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屬于他們的孩子,用她的錢,讓周知意感覺沒有安全感。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自己賺錢。靠山山倒,靠自己才能把腰杆挺直。
******
周一晚上放學,丁以南和同學相約去吃燒烤,周知意和蔚思一起回家。
周知意問起了前天晚上的事情。
“你爸那天回家沒怎麽着你吧?”
“沒有。”蔚思有些擔心地看着她:“不過你最近要小心避開我爸,他……”
“嗯,我知道。”周知意點了點頭。
蔚長林作為一個中年人,清醒的時候大概不至于去找她一個高中生尋滋報仇,可喝醉了就說不準了。而喝醉,是他的生活常态。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蔚思說:“我爸最近一段在廠裏住。”
蔚長林在當地的一家玻璃廠工作,廠子裏提供了員工宿舍,但本地員工很少會住。
周知意覺得奇怪:“好端端的,他怎麽會突然搬去宿舍裏住?”
蔚思唇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前天晚上,有人在我家門口蹲點認門,還朝院子裏丢磚塊和石子,我爸好像有點被吓到了,第二天就收拾東西搬宿舍去了。估計是他在哪得罪了人,怕被別人上門報複吧。”
周知意眉頭緊鎖,只覺得這事兒荒唐,“他就不怕你和阿姨兩個人在家有危險嗎?”
蔚思抿了抿唇,“他說只要不是窮兇極惡的人,就不會對女人和小孩動手。”
那萬一是窮兇極惡的人呢?周知意簡直無語,可又不好多說什麽,說出來,只會讓蔚思更加心寒難過。
她嘆口氣,叮囑道:“那你可要多多小心啊。”
“嗯。”蔚思笑了笑:“你放心。”
周知意左思右想還是放心不下,堅持把蔚思送進了家裏,打着手機電筒在她家門口轉了一圈,她才不放心地走開。
想着蔚思的事情,她心不在焉地往前走。
才剛一轉過路口,倏然間從黑暗裏伸出一只手臂,猝不及防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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