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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 南城高考成績出分。
淩晨12點準時出成績,當天上午,周明溫和齊青分別打來電話。
周明溫在電話裏叮囑周知意不要緊張, 考成什麽樣都行, 條條大路通羅馬, 又告訴她自己下個月就會回家。
結束通話之前,他頓了頓, 問周知意:“聽你奶奶說, 你談戀愛了?”
“嗯。”周知意坦然道:“我滿十八歲了,戀愛自由, 可不算早戀啊。”
“沒說你早戀。”周明溫笑了聲:“談就談吧,高興就行,那個陳宴要是欺負你, 爸爸幫你揍他。”
周知意皺眉:“他才不會欺負我!”
剛剛挂斷周明溫的電話沒一會, 齊青又打來。
照例是問查分的事情,簡單聊過幾句之後,齊青再次提起了讓她去海市讀大學的事情,周知意再次毫不猶豫地拒絕。
其實對于是否能考上南大, 周知意心裏也不是很有底氣, 高考變數太大,她只能估計個大概。不過,就算考不上南大也沒關系, 大不了她按照原本計劃, 去讀南師大。
人一旦給自己放寬下線, 就會生出許多不切實際的底氣來。
周知意這一整天都心态平和,完全不似班級群裏那些人般焦灼不安。
丁以南和蔚思都決定熬夜查分數,不然也睡不着。
周知意幹脆召集他們一起去網吧相約查分。
少年人就總愛搞這種有的沒的的儀式感, 我約你你拖他,到最後,三人相約查分發展成了十來個人一起查分,他們關系不錯的同學朋友裏,住的近的,一呼百應,全都跑到了星南網吧。
有人買了烤串,有人帶了啤酒,丁以南鐵公雞拔毛,搬來一堆零食。
陳宴送周知意過來,她才剛往門口一杵,幾個埋頭打游戲的男孩就笑着招呼上了:“呦,一姐來了!”
“快來快來,給你留了個靠空調口的上座。”
周知意下意識回頭去瞄後一步跟上來的陳宴,他氣定神閑地立在她身後,依舊是那副高不可攀的冰山樣,看不出異常。
周知意戳戳他的手:“要不,你先回去?”
陳宴垂眸看過來,眼風有點涼。
周知意摸摸鼻子:“我怕你嫌吵。”
還嫌我們幼稚。
“還有半個小時。”陳宴看了眼時間,碰了下她的肩:“進去吧。”
周知意和陳宴一前一後地走進去,坐在“上座”旁邊的男生立即起身把位置讓出來。
“謝謝。”陳宴低聲說。
“客氣了宴哥。”那男生摸摸脖子,莫名有些怵。
他們幾個和周知意都挺熟,又常和丁以南混在一起玩,早就聽說了一姐戀愛的消息。
只是聽時覺得新奇,等真見到了,就是另外一種感受了。
如果說原先某幾個人心裏還有點小小的失落,這會兒看到兩個人并肩而立的模樣也就徹底不敢有什麽想法了。
一是兩個人郎才女貌,站在一起實在是吸睛又養眼,二是陳宴身上那種高冷又矜貴的氣場實在太強大,總給人一種若有似無的侵略感。
兩人一就位,旁邊立即空出好幾個位置。
只有丁以南樂颠颠地往兩人旁邊湊,“宴哥,玩游戲不?”
周知意:“謝謝,他不玩。”
陳宴不置可否,懶散靠在椅背上看周知意開網頁。
周知意打開查分系統,然後把頁面最小化,随手點開了一個視頻軟件,挑電影看。
她挑了一圈,選了個犯罪懸疑片,把随身攜帶的耳機插進主機,分給陳宴一邊。
電影開場,兩個人安靜地看着。十分鐘後,女主角被殺人犯跟蹤到一條死胡同裏,女主角還在講電話,對即将面臨的危險一無所知,殺人犯在背後慢慢舉起了刀。刀尖閃過一片寒光,他臉上扯出一個詭異又變态的笑容……
與此同時,周知意和陳宴的手臂上同時纏上來一只白嫩的手。
周知意正入戲,被這只涼手激得頭皮一麻,猛然回過頭去,看到不知何時坐在兩人背後的丁以南。
丁以南:“卧槽好緊張。”
“……”
周知意嫌棄地扒開他的手。
丁以南幹脆兩只手都抱到陳宴胳膊上:“宴哥,我害怕。”
陳宴:“……”
陳宴垂眼盯着緊抱住自己胳膊的那雙手,冷聲吐出三個字:“三秒鐘。”
丁以南只用了一秒鐘就把自己那雙罪惡的胖手縮了回去。
“一姐,你開外放唄,小點聲沒事,我也想聽聽。”
周知意微笑:“你覺不覺得屏幕有些刺眼?”
“刺眼嗎?”丁以南說:“那你把屏幕調暗一點。”
他說着,就要湊上去調屏幕,由于空間太狹窄,他動作又太急,一個沒穩住,差點一腦袋紮到周知意身上。
說是差一點,是因為陳宴在關鍵時刻伸出手擋住了他的腦袋,而後推着他的額頭,把他推回到原位。
周知意皮笑肉不笑地回過頭:“同學,你覺得不覺得自己太亮了點?”
丁以南:“……”
一姐為什麽要那樣對他笑?
一姐竟然在趕他走?
他一姐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一姐,你是不是不愛小南了?”丁以南捏着氣泡少年音,作死地刷着存在感。
又一記冰冷刺骨的眼風掃過來。
陳宴:“一個字。”
丁以南縮了縮腦袋:“我這就滾。”
******
淩晨十二點,大家一起提着心查分。
短短一分鐘之內,網吧裏亂成一片。
歡呼的,嘆氣的,鬼叫的,大喊卧槽的。
周知意盯着頁面緩緩跳轉,在桌下摸到了陳宴的手。
她輕捏了捏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陳宴反握住她。
唯一的那點緊張瞬間消失殆盡,與此同時,頁面轉了出來。
586分,超出本省文科一本線18分,沒有超常發揮,但這個成績已經比一年之前進步了太多。
“不錯。”陳宴拍拍她的腦袋,“努力沒白費。”
周知意把成績拍下來,分別發給周明溫和齊青,“你當年是不是足足比我多考了一百分?”
手機上齊青發來了回複,周知意掃了眼,正要打字,聽到陳宴說:“不是。”
她手指頓了頓,擡眼朝他看過去。
陳宴:“不止一百……”
“……”
周知意還沒來得及冒出喜悅的小泡泡,突然就自閉了。
—
蔚思考了642分,超出本省文科一本線74分,報考她心儀的那幾所學校都沒大問題,三個人裏平時就屬丁以南成績最差最不穩定,沒想到他高考還超常發揮了一把,考了534分,過了二本線。
“小飯桌”團體這一年在陳宴的嚴格管理下,經過花店裏良好學習氛圍的熏陶,攜手并進,都為自己的高中生涯交上了一份不算完美,但至少沒有遺憾的答卷。
考分出來了,一切塵埃落定,再去後悔莫及哭天搶地也沒有機會了,考得好的自然興奮得不行,成績不盡如人意的難免喪氣,人在最開心和最失意的時候,最直接的慶祝或排遣方式大概就是酒精,不知是誰起了個頭,一群人握着易拉罐隔空碰了個杯。
周知意手邊沒啤酒,陳宴坐在她旁邊,沒人敢給她遞酒。
周圍的氣氛太熱烈,她被情緒烘托着,一時間心癢難耐,順手摸了罐啤酒出來。
一群人圍着烤串都開始要劃拳了,周知意才剛剛湊到圈外,就被陳宴拽着衣領後的連帽拎了回來。
一群大男生,只有三四個女生。
陳宴朝人群瞥了眼:“你會劃拳?”
周知意:“不會。”
陳宴:“你酒量很好?”
周知意心裏不太有數:“還行。”
“想喝回家喝。”陳宴不容置喙地把啤酒從她手裏抽出來,放到一邊桌上,拉着她往外走。
周知意還來不及掙紮就被迫遠離了背後的狂歡。
她喜歡熱鬧,又有點人來瘋,今晚的氛圍實在是很好。
可惜,比狂歡氛圍更強烈的是男朋友的氣場。
她不情不願地拖着步子走,氣哼哼地瞪了陳宴一眼:“霸道。”
陳宴對她的吐槽充耳不聞,并且順便叫走了蔚思。
回到家,徐碧君已經睡了。
陳宴去鎖大門,周知意沒等他,徑直往院子裏走,轉身要進房的時候再次被他揪住了帽子。
她怕吵到徐碧君,不敢出聲,只扭頭皺着眉瞪他。
陳宴一手揪着她,一手拿出手機,敲了幾個字。
而後,他把手機屏幕舉到她面前:不是想喝酒?
……
******
安靜的夏夜,天幕低垂,偶爾掀起一絲風。
陳宴和周知意并排坐在房頂上,對飲一罐啤酒。
老城區沒那麽多參天大廈,夜晚要黑得多,光污染也沒那麽強。明天會是個好天氣,夜空中隐約可見幾顆星。
星光點點,不及身邊人的眸光。
周知意捧着下巴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冰啤酒,天馬行空地和陳宴說着話。
一會兒說起初中時和同學逃課去網吧,一會兒又說起全校同學聯名抗議學校的霸王校規,一會兒又講到和人比賽溜旱冰賭錢,贏了五百塊又摔了一跤,最後請大家吃了頓燒烤還倒貼進去五十……
眉開眼笑,繪聲繪色,全都是恣意妄為的青春。
那些青春好像已經離陳宴很遠了,又仿佛還近在眼前。
他懶散歪在躺椅上,一條腿微微曲起,一邊胳膊墊腦後,微眯着眼睛去看她。
易拉罐上的冰霧已經全部融化,蒸發殆盡,啤酒漸漸失去了涼意,味道變得微苦。
他捏着易拉罐,手指輕輕摩挲,視線驀然定格在她上翹着的唇角。
像是渴水的旅人遇見清泉,他突然很想嘗一嘗那唇角的甜意。
周知意興致高昂,沒忍住多喝了一罐,陳宴也難得縱容地沒有攔着她。
她躺在另一邊躺椅上,和他那張隔着不足半米的距離,她還嫌不夠,又把躺椅朝他身邊拉了拉,直到兩張椅子之間幾乎毫無空隙。
時間不覺間轉過了淩晨兩點,兩罐啤酒下肚,低醇的酒精在身體內不動聲色地發酵,她漸漸起了困意。
屋頂起了風,溫柔地旋到耳邊,很舒服,她聲音漸漸沉下去,斷斷續續,整個人半夢半醒。
陳宴從某種情緒中抽離出來,偏眸看過去,發現身側的小朋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閉着眼睛睡着了。
果真是小朋友,前一刻還在喝酒聊天,下一秒就能睡着,毫無障礙地切換狀态。
他眼尾微微下斂,本該要收回的視線鬼使神差地就沒收回來。等他再回過神來時,那本該去拿毯子的手指已然停留在了她的臉側。
距着她眼下那顆淺淺的淚痣不過毫厘之間。
風繼續吹,吹動人心的悸動。
而後世界起了霧。
夏夜的屋頂,只有星空見證。
那眉眼冷淡的男人微微俯身,克制着湊近身側沉睡的女孩。
湊近他難以窺見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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