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一關(8)
人的記憶就是這樣,很多事都儲存在記憶空間中,但要是不刻意去想的話,誰也想不起來自己還有這麽離奇的一個經歷。
被苗勝男這麽一提醒,轉瞬,四個人都回想起了睡夢中那個模糊又莫名讓人感到信任的聲音。
俞輪沒法再吐槽苗勝男了,因為他想起來,自己聽到那個聲音的時候,也沒有覺得不對勁,那個聲音很溫柔、雌雄莫辨,仿佛帶着魔力,讓他沒法懷疑,只能自然而然的給出答案。
最先從回憶中抽身的是趙從輝,他恍然大悟的一拍巴掌,“我想起來了!我也聽到過,那個聲音問我想不想脫單,我立刻就回答它了,必須想啊!”
其餘人:“……”
好實際的問題,好實際的回答。
王海亮皺眉,“也問過我,問我想不想找到工作。”
他沒說自己的回答,但大家都知道。王海亮明天還要面試,他肯定想找到工作。
“我的是想不想去拉薩,”俞輪說道,“我三天前從成都出發,想要騎行到西藏,拉薩是我的最終目的地。”
最後一個發言的還是顏行碩,大家默契的轉過頭,看向他,這回顏行碩沒沉默,很快就回答了,“它問我,想不想吃夜宵。”
其餘人:“……”
別人的問題最起碼還有點實際意義,顏行碩這個也太随便了吧!
發現俞輪的表情又開始變得一言難盡,顏行碩補充了一句,“這确實是當時我最想解決的問題,我從那時候就已經很餓了。”
……行吧。
問題五花八門,但很明顯,這些問題,都是當時大家最迫切的問題,只要問了,最終的答案就一定是想,而只要回答了想,他們就會被拉進這個鬼地方。
俞輪覺得不可思議,這些問題簡直就像是捕鼠夾上的奶酪,用香甜的氣息誘騙着他們回答出正面的答案。假如那個聲音問的是你想不想去真人版侏羅紀公園玩一場搞不好就會死的生存游戲,怎麽可能還會有人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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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只要回答了那個問題,就會進來?”
問的人是趙從輝,他郁悶的耷拉下腦袋,“早知道我就不回答了。”
俞輪想了想,“回答問題只是一個步驟,它挑選人應該還有另一套标準。”
苗勝男好奇的看過去,“什麽标準?”
俞輪也說不好,這只是他自己隐隐的一種猜測,怕自己說錯會誤導大家,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顏行碩,發現後者已經挑起了眉毛。
和顏行碩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俞輪已經大致明白了,這是一個表達意外的表情,通常出現在兩種情況下,一種是意外別人沒想到,一種是意外別人想到了。
現在應該是後者,如果把這個表情翻譯成人話,大概就是:爾等屁民居然只靠自己就能想到這一點,真是可喜可賀啊。
被認同了俞輪很開心,但這不妨礙他産生一股想踹人的沖動。
……
默了默,重新看向大家,俞輪說道:“我只是猜,因為我和顏行碩都是一個人出來旅行的,我倆昨晚住在同一家旅館,那個旅館非常偏僻,是你想不到的偏,還有苗——”
俞輪一時卡殼。
苗勝男同學長得清純又柔弱,她笑起來的時候,可以引起不分男女老少所有人類的保護欲,對着這張欺騙性極高的臉,他真的叫不出“勝男”兩個字……
苗勝男似乎經常會碰到這種情況,她大方的給俞輪解圍:“叫我苗苗就好啦,我同學都這麽叫。”
俞輪頓了頓,繼續說道:“苗苗剛剛也說了,她在山上迷路了,沒法回家,這麽看來,我們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當時都身處于一個不太好找的地方。”
他還沒說完,王海亮就打斷了他,“不對啊,我不在偏僻的地方,我去我們隔壁市找工作,因為面試在九點,所以我提前一天過去了,我随便在網上找了家賓館,那個賓館在城區,周圍很繁華。”
趙從輝跟着點頭,“我也是,我是出去玩,然後見個朋友,我住的地方在市中心,半夜也人來人往的,一點都不偏僻。”
俞輪靜靜的聽他們說完,“都是一個人?”
兩人點了點頭。
“有別人知道你們要去幹什麽嗎?”
趙從輝說室友知道,他們大學剛放假,他打算回家前玩一玩,怕父母唠叨,就沒跟父母說這件事。
王海亮遲疑了一會兒,他搖搖頭,“沒人知道,我一個人在外面工作,上個月我辭職了,在外面我沒什麽朋友,找工作我都是自己找的。”
“這就是了。”
俞輪攤開手,“雖然你們不在偏僻的地方,但你們都是單獨行動的,而且沒有人時時刻刻都知道你們在哪,換句話說,咱們幾個不見了,短時間內沒人能立刻發現。”
這話一出,除了顏行碩,所有人的表情都産生了細微的變化,其中王海亮的變化最大,臉色都隐隐蒼白起來。
“失蹤。”
有人喃喃的念出這個詞,俞輪看過去,趙從輝茫然的擡起頭,和他對視,“好多失蹤案的開頭,都是這樣的。”
俞輪抿唇。
一個人出來,或在異地他鄉,或在深山老林,這樣的條件組合起來,拿到警察局去,就是一件普通的懸疑失蹤案,雖然幾個人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很奇怪,但這種事還少嗎?說不定他們是故意不讓人找到的,說不定他們遇上了連環殺手,又說不定,他們已經意外遇難在某個人跡罕至的角落了。
人們會給他們安上很多種理所當然的失蹤結局,沒有人會想到他們遇上了如此離奇的事情,同樣,也不會有人想來救他們。
讓王海亮害怕的就是這個,外面沒人會救他,他可能會一輩子都被困在這裏。
這還是樂觀的想法,不樂觀的話,也許用不了多久,他的一輩子就走到頭了。
天色越來越暗,俞輪對了一下方向,笑道:“別想那麽多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只要還活着,就有回家的希望。任務二不是說了嗎,驅散黑暗的不是光,而是敢于等光來的膽量,恐龍還沒把咱們怎麽樣,咱們要是自己把自己吓死了,那多冤。”
慌亂的表情瞬間一掃而光,趙從輝跳了兩下,“說得對!我打了那麽多年游戲,還從沒遇上過第一關都過不去的,走走走,找大門去,說不定出了大門就是家門口了呢!”
被趙從輝調動起積極性,幾個人的情緒逐漸緩和過來,大家繼續前行,不知什麽時候,苗勝男來到了俞輪身邊。
她看上去又要哭了。
俞輪一看她這個表情就頭大,明知道苗勝男比她看起來堅強多了,她就是淚腺太發達,那他也招架不住梨花帶雨的女孩子。
眼淚轉了好幾圈,倒是沒有掉下來,苗勝男揪着裙子,神情擔憂又惶惑,“俞大哥,你剛剛說你和顏大哥住在一個旅館裏……”
“對,我們住在一個村子裏,那裏有旅游景點,怎麽了?”
“你們……你們之前認識嗎?”
俞輪搖頭,“不認識,就是登記的時候遇上了。”
苗勝男低低的哦了一聲,然後垂下了頭。
她看上去非常緊張,但俞輪不知道她究竟在緊張什麽,只好又追問了一句,“到底怎麽了?”
苗勝男沒有立刻回答,顏行碩聽到這邊的動靜,也走了過來,他直接問俞輪,“怎麽回事?”
俞輪也不清楚,就在這時,苗勝男無助的擡起頭,眼淚随着她的動作溢出眼眶,順着臉頰掉落下去,她哽咽道:“要是一個地方的人都會被拉進來,那我師兄、我師兄……”
俞輪愣住。
苗勝男之前就說了,她是和她師兄一起在山上待着,只是自己迷路了,兩人才分開。發現苗勝男不見以後,她師兄要麽立刻動身,獨自去找她,要麽回家叫人,帶別人一起來找她。
如果是後者,那就不符合王冠選人的條件了,也不需要擔心了,怕的就是前者,而大部分人的下意識選擇,也都是前者……
俞輪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顏行碩問了一句,“你師兄是什麽人。”
苗勝男抽抽搭搭的看向他,眼淚太多遮掩了視線,她連忙擦掉多餘的眼淚,努力用正常的聲調回答:“他是我爸爸的徒弟,我爸爸是開武術訓練館的,他出師以後,一直跟我爸爸一起管訓練館。”
怪不得叫師兄呢。
俞輪也問:“他厲害嗎?”
苗勝男不疊點頭,“超級厲害,我爸爸就他一個正式徒弟,他十幾歲就開始教學生了,沒事的時候還會教教我。”
苗同學武力值如此強悍的某個原因找到了,俞輪勾了勾唇,“那你還擔心什麽,別說你師兄很可能沒進來,退一萬步講,就算他進來了,那麽厲害的他,怎麽可能會有事?”
苗勝男的嘴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麽,不過沒有說出口,兀自糾結一會兒,苗勝男接受了俞輪的說法。
破涕為笑,她說話時還帶着濃濃的鼻音,“謝謝你,俞大哥。”
俞輪也對她笑了笑。
夕陽終于沉入地面,天徹底黑了。手上的戒指就是最後一點亮光,大家共同往前走,五個人有規律的腳步聲合在一起,總算給他們帶來了一點安全感。
黑暗的盡頭是黎明。
這條路的盡頭又是什麽呢?
這個問題萦繞在每個人的心上,卻沒人敢把它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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