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至親
至親
自從上回小莫偷偷拿走謝辛的遺物被發現後,他果真就如自己所說的那樣,再沒有來過謝家。謝家的園丁換成了一個憨厚的中年人,謝杭去向他打聽過關于小莫的事,卻聽他說小莫已經從這家園林養護公司辭職了。
謝杭從不會把精力放在與自己無關的人身上,以至于小莫雖然已經給謝家工作了好幾年,他卻至今也叫不上來他的名字,甚至連他的長相都不能立刻回憶起來。謝杭只記得這個人長着很平凡的一張臉,年紀估摸不到三十歲,平時話不多,看起來是個有些沉悶的人。謝杭以前常見到他和謝辛一起在院子裏聊天,卻從沒有注意過這兩個人究竟是什麽關系。
謝杭還記得當初自己和小莫争奪那個小鐵盒的情景,那時候小莫拼了命要把盒子搶過去,像是在護着什麽摯愛的寶貝一樣。要是換了謝杭自己,除卻親人之外,大概只有于北川的東西能讓他這麽拼盡全力去争奪。推己及人,謝杭也有了一些猜測,也許小莫和謝辛之間并不只是朋友,至少在小莫的眼裏,謝辛應該不僅僅是一個朋友。
謝辛,謝杭在心裏默念起這個名字,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去世已經快四個月了。雖說血濃于水,可沒有哪個人能對自己父親出軌所生的孩子心無芥蒂,而且謝辛總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謝杭從來都不喜歡弱者,再加上他曾經誤解過謝辛和于北川之間的關系,因而直到在弄明白當年所有的事情之前,他都沒有因為謝辛的死而有過真心的難過。
他從不知道謝辛曾對他懷有過那樣真誠的善意,不如說,在那場車禍之後,他那雙被怨恨蒙蔽了的眼睛就已經再也看不到周圍的一切善意。比起從小被寵壞了的謝杭來說,謝辛大概遠比他要懂事得多,自從父親去世後,他更是安分乖巧得不像話,平時連話也不會多說一句。謝杭知道他在這個家裏過得不好,卻從沒有對他付出過身為一個兄長的關懷。
謝辛的存在感一直很薄弱,他走後才不過幾個月,這個家裏就已經幾乎再也找不到他留下的痕跡了。謝杭進到他生前住過的房間裏,琴姨每周都會進來打掃,因而這裏還是一貫的幹淨整潔,就是比起以前要空蕩了許多。床品已經被拿走了,謝杭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手裏握着那張他和于北川的舊照片,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他是因為一個巧合才知道了所有的往事,可這個巧合卻需要建立在一個必然的事實之上,那就是謝辛的死。也許他注定沒有機會跟謝辛做一對相親相愛的兄弟,這讓他覺得遺憾,同時也心懷歉疚。他能想象出謝辛這些年是生活在怎樣的不安和孤獨之中,他看起來那麽柔弱,簡直就像只安靜又膽小的兔子,可在于北川的描述中,他又是通透而無懼的,他離世時才不過二十二歲,像他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明明不該對死亡抱有這樣的坦然。
謝杭看着手裏的照片,這是于北川當初留給謝辛的,它被謝辛放在他最珍視的東西裏藏了起來,屬于他的東西本來就不多,雖然這張照片現在轉到了謝杭的手裏,他也該把它歸還給他。
謝杭找了支筆來,在照片的背面寫下了一行字:謝謝你,小辛。落款他本來打算寫上自己和于北川的名字,可在真正落筆時,他還是用二哥代替了謝杭。
他走到院子裏,在當初小莫挖出鐵盒的花圃前停了下來,用打火機點燃了照片的一角。他看着照片上的兩張笑臉在火光中漸漸消失,最後變成灰燼飄落在在花枝下,起身回到了屋子裏。
下午他正要出門時,謝柯叫住他道:“哎,你又出去?”
謝杭回過頭,看到謝柯正從樓梯上走下來,他朝他點了點頭。
“最近看你好像經常往外跑,怎麽,交上朋友了?”
謝杭想了想該怎麽回答,最後還是只嗯了一聲。
謝柯新婚燕爾,即使蜜月一回來就忙得差點沒空喘氣,但心情一直都十分不錯,他對謝杭道:“去吧,多出去走走,多交幾個朋友,總比整天悶在家裏強。對了,我送你的東西你用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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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杭想起了那對琥珀袖扣,忽然有些心虛,“用了。”用來送人了。
謝杭正要繼續往外走,謝柯突然幾大步走了過來,踢了踢謝杭跟前的地毯,那地毯剛才翻起了一塊,他大概是擔心謝杭走路時可能會被絆到,因此專門過來替他踢平了。
這個明顯在照顧他腿腳不便的行為,要是在以前,大概又會刺中謝杭過分敏感的神經,但在今天,謝杭卻沒有再發脾氣。他用手裏的拐杖敲了敲謝柯的小腿,說:“跑這麽快,趕着給我開門?”
“那是。”謝柯還真順手幫他拉開了門,“你就說吧,天底下有幾個當哥哥的像我這麽好?”
謝杭頭也沒回地走出了門去,“有幾個我不知道,不過可能比我要好一點點。”他失去了一個本可以珍惜的弟弟,但至少仍擁有一個可以珍惜的哥哥,他錯過了來自謝辛的善意,但至少不該再漠視來自至親的關懷了。
即使嘴上嫌棄得不行,但謝杭還是常常往于北川那個老舊的房子裏跑。現在謝杭食髓知味,于北川又如先前答應的那樣換了張大床,兩個人獨處時,謝杭總忍不住想把他拉上床親熱親熱。
這天晚上也不例外,剛吃過了晚飯,于北川正在水池前刷碗,謝杭的手從後面不安分地伸過來,上摸一下,下摸一下,摸着摸着就摸出了火,最後碗也沒洗完兩個人就滾到了床上。
做完一次時太陽還沒落山,謝杭意猶未盡地還要再來,于北川卻撐起了身子,撫摸着他的後背道:“阿杭,我們出去轉轉吧。”
謝杭的聲音有些懶懶的,“去哪?”
“這附近有個公園,挺漂亮的,晚上可熱鬧了,我們可以去公園裏散散步,騎騎車。”
謝杭仿佛聽到了什麽可笑的話,“散步就算了,你讓我跟你去騎車?”即使說出這話的是于北川,他仍生出了一股被冒犯的怒氣,“有病!”
于北川俯下身來,半壓在他的背上,從他赤-裸的肩膀一路親上了他的耳朵,在他耳邊吐着熱氣道:“怎麽又生氣了?不是說好要把脾氣改一改的嗎?”謝杭被他弄得身子一軟,氣也消了大半,于北川又親着他的臉說,“以後每生氣一次就要親我一下,我也不能白當受氣包。”
謝杭推開他的臉,問:“那你讓我跟你去騎車是什麽意思?”
于北川又湊過來,在他臉上再親了一下,“去了就知道了。”
謝杭心裏還有些不樂意,于北川已經拿過他的衣服來要幫他穿上,“二少爺真是身嬌肉貴,是不是還得我伺候着穿衣服?”
謝杭穿好了衣服,把兩條腿伸到床下,得寸進尺道:“伺候我穿鞋。”
于北川一臉無奈地搖頭,臉上卻在微笑着,蹲下來幫他穿好了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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