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彼時忽有夏風徐來,還似帶着陣陣荷香,燦金的陽光透過密葉間映下了遍地斑駁,于那個平靜而閑散的下午裏,蘇文若也想不到竟會遇見了蘇文澤。回首便對上了他的眸,剎那間時間似乎停住了一般,行人不再匆匆,小販不再叫賣,夏風不再輕拂……這世上好像恍然間便安靜了下來一般。

那幾縷陽光恰好映下了蘇文若的臉上,不意間便添上了幾筆不真實之意,如夢如幻,似真似假。

他從未與自己的弟弟如此近過,他記得平日裏,蘇文澤總會離自己很遠很遠……就好似他們皆立于湖水對岸,他這邊一岸殘花敗柳,而蘇文澤那邊一岸柳色青夾紅,他們本就是不同命數之人。

許久,蘇文若回過神來,他開口問道:“澤弟,你怎會在此?”

“恰好經過。”蘇文澤淡然開口,随之将目光放在了蘇文若一旁的莫錦秋身上。紫衣,墨發,劍眉,碧眸,生得貴氣得很。

蘇文若聞言,而後莞爾:“澤弟,不若一同進去喝喝酒?”說着,蘇文若便拍拍蘇文澤的肩。

“好。”蘇文澤颔首道,一向淡漠的臉上難得帶了一絲笑容。

……

廂房內有佳人抱琵琶輕彈一曲江南小令,蘇文若坐于離窗子不遠之處,而莫錦秋正坐于蘇文若的身旁。蘇文澤坐于他們二人對面,握着那盞清酒靜靜地看着蘇文若的模樣,看着他笑着将一青樓女子抱入懷中,看着他吻上那女子的唇……握着瓷杯的指,不由使了幾分力。

莫錦秋喝了一口酒,便對蘇文若說:“哎,文若兄,你說你是逃出來的,那待會兒回去不怕又被罰面壁思過麽?”說着,便對着蘇文若咧嘴一笑,那笑滿是譏諷。

蘇文若摸着美人的腰,在聞言之後,不由得便轉臉看向了蘇文澤,蘇文澤神色淡漠依舊,便連看他的目光亦是如此淡漠。

片刻,他轉過臉來,抱着美人的手不由緊了些許,他吻上了美人的脖頸,留下了點點紅印,那些舉動,皆被蘇文澤看在眼中。然蘇文若自然不知蘇文澤一直在盯着自己,直至自己玩兒夠了,他方才笑道:“怕?有什麽好怕的?若我不風流了,那還叫蘇文若麽?”

莫錦秋搖首一笑,随之無奈道:“果真是文若兄……”說着,便端起清酒喝了起來。

蘇文澤一向少言寡語,他坐于他們二人的對面,聽着他們二人之間的談話,他恍然發覺,自己原來與他,其實一直相隔千裏。曲聲泠泠,足以繞梁三日,只是蘇文澤無心去聽,他轉了目光,便看向了蘇文若身後的那扇窗子。

恍然想起了昔年,彼時蘇文若坐在院中,他坐在窗邊,轉臉便可以看見蘇文若的身影。一襲淡青如三月新柳青青,墨發輕束,發帶飄飄,後來,他回首,便是對着坐于窗邊的自己莞爾一笑。墨眸彎彎,唇角輕揚,燦金的陽光映下他的身上,而他身後的幾株桂花已開正盛,清風徐來,帶了幾縷桂花幽香。

這世上之事,本就出奇得很。喜歡不喜歡,愛與不愛,不過一念之間。

Advertisement

等他回過神來時,蘇文若已是喝得大醉,而他懷中的美人已離了他的懷中。蘇文澤無奈搖首,最後,還是起了身,将蘇文若扶了起來,便要出廂房。

奈何蘇文若喝醉了之後滿口胡言,但見他枕在了蘇文澤的肩上,一手擡起于空中胡亂揮舞起來,他胡亂嚷嚷:“滿酒滿酒!”末了,便打了一個酒嗝。

甫一回至蘇府,便有侍女說要蘇文若去找蘇老爺,蘇文澤聞言後,神色滿是不願,只是始終還是要去找父親的。于是,蘇文澤小心翼翼地扶着蘇文若一同往廳堂方向行去,那侍女便随着他們二人身後低首行着。

擡腳踏入廳堂,擡首便見正負手而立的蘇老爺。

蘇老爺甫一見到蘇文若,便又動了怒氣:“這混賬東西!”說着,伸手便将蘇文若扯了過來,本想着教訓他一番,偏偏此時蘇文澤将人拉過而後護在身後。

蘇文澤跪下他的身前,随之他擡首說:“大哥的錯,我替他受。”

“你……”

蘇文若不甚清醒,他自然不知此時該受罰之人是自己,随之便見他步子搖晃着便要踏出廳堂,蘇老爺瞪着蘇文若的身影半晌,直至那人邊哼着小曲邊傻笑着走遠了,他方才将目光放在跪于自己身前的蘇文澤。

一片沉寂。

蘇文澤跪于地下已有了些時候,他低着腦袋,幾縷墨發垂落于胸,然腰卻挺得筆直。跪在冰涼的地下,雙膝漸漸麻木起來,先前的疼痛也漸漸忘卻。

夏風忽起,将廳外栽的那些花草皆吹得輕輕飄搖起來,花香頓時随風而散,散作了初夏之季。

良久,蘇老爺方才開口道:“那你給我好好跪着!”口氣甚是惱怒。

末了,便見他拂袖離去。

于是蘇文澤便就跪在了廳堂正中,經過的小厮侍女見他一直低首跪着不動也不由疑惑起來,後來他們聚于廳外議論紛紛,随後有一端茶丫鬟指着蘇文澤,悄聲跟那些小厮侍女說:“二公子适才去了青樓,便被老爺見到了。”話音剛落,那端茶丫鬟的身後便傳來一道聲音:“二哥去了青樓?!”

此話一出,惹得衆人往後一瞧,來人是個女子,約摸十六七歲,着一襲粉衣如蓮,生得螓首峨眉,唇紅齒白,面容清秀。

随後,那些小厮侍女紛紛行禮喚道:“小姐。”

蘇青拂了拂袖,示意他們起來,而後她看了眼廳堂,但見一抹皓白如雪的清冷背影正跪于廳堂正中,蘇青一怔,她知道那跪在地下之人定是二哥。

“怎麽回事?”蘇青問道,一雙鳳眸瞪向那端茶的小丫鬟臉上。

端茶丫鬟吓得不輕,撲通一聲便跪在了蘇青身前:“奴婢知錯,奴婢不該胡說的!”說着,端茶丫鬟向着蘇青磕了好幾個頭。

“走開走開,我自己去問個清楚!”蘇青伸手将人讓了開來,随之往廳堂中行去,直至蘇文澤的身後,蘇青方才喚了一聲:“二哥!”

蘇文澤回首,便見蘇青展了笑容,片刻,他回過首來,看着挂在前兒的那幅字畫不語。

“二哥,你為何會被罰跪?”蘇青關心問道。

蘇文澤聞言,而後垂眸:“……我替大哥受的罰。”口氣甚是淡然。

“什麽?!”蘇青愣了愣,“你怎的替他受罰?父親罰他,那是他自找的!二哥你并無過錯,為何要替他受罰?!”蘇青不滿地道。

為何?

只因他喜歡了他好久好久……

這世上之事其實甚是荒唐,他如何也料不到會喜歡上蘇文若,先前他只喜歡看蘇文若笑,他覺得大哥笑起來很是好看,青衣如柳,氣質文雅,笑容天真,那是彼時的蘇文若,直至後來他漸漸的,便喜歡了他的一切。

思緒回至昔年,回至那段天真稚氣的時光,他與他,相距還極近之時。

昔年的某日,蘇文若坐在院中看書,春時桃花開更盛,少年正坐桃花下。彼時蘇文若捧書讀詩,蘇文澤坐于他的對面,正執筆練畫,春風不知何起,将樹上桃花數朵統統拂落,蘇文澤擡首,便見漫天桃花紛飛,花瓣如雨,紛紛而飄,如朦一川煙雨,後來蘇文若擡首一笑,水紅的唇輕啓,便說出了幾句詩來,然他說了什麽,蘇文澤卻聽得不甚清楚。

他只記得彼日桃花簾中少年笑,醉了春風,醉了桃花,更醉了蘇文澤。

後來皓白的宣紙上,漸漸便畫出了一人,幾筆淡墨輕描,便畫出一抹春風笑意,他知道,那是他的大哥蘇文若。

……

思緒漸回,耳邊便響起了蘇青的聲音:“二哥,為何不說話?”

“青兒,回去。”蘇文澤道。

“二哥?”

“回去,我的事,不必你管。”

“二哥,你……”蘇青氣得跺腳,看了眼跪着的蘇文澤後,便哼了一聲不滿離去。

……

翌日,蘇文若起來後,便有小厮與他說蘇文澤跪在廳堂裏頭已有一夜了。

蘇文若聞言,而後笑了笑道:“他跪了一夜,又與我何幹?”說着,便将房門輕啓步出房外。

然那小厮還跟在蘇文若的身後繼續問道:“大公子,不打算去看看二公子麽?”

“不看。”他今日還約了莫錦秋,何來的時間去看蘇文澤。

“大公子……”小厮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便見蘇文若恍然停住了步子,随後見他折回身來——

接着,便見他揪住了小厮的耳朵,随之他道:“閉嘴!”末了,方才放下了手。

可憐的小厮擡手摸了摸發紅的耳朵,他欲哭無淚地小心翼翼道:“小的聽說,二公子是為了您才跪了一夜啊……”

蘇文若聞言,而後止步。

小厮匆匆地跟了上去,只是還來不及說話,便聽蘇文若道:“切,我才不信。”末了,便大步離去。

只是蘇文若雖說不去看他,然步子卻往廳堂的方向行去,他想始終還是要去看看罷,他們二人畢竟是兄弟,更何況……小厮說他也是為了自己受罰的。

直至廳堂前,他便看見了那抹皓白如雪的背影,蘇文若愣了愣,随之快步行了上前。

二公子是為了您才跪了一夜。小厮的話恍然響在耳邊。

“澤弟?”蘇文若輕輕喚道。

一片沉寂。

蘇文若猶豫片刻,終還是上前了數步,于蘇文澤的身前蹲了下來。蘇文澤墨發垂落,掩住了面容,而後蘇文若以指尖輕挑開垂落于前的幾縷青絲,但見蘇文澤雙眸緊閉,似乎是睡着了。

“澤弟,起來。”蘇文若續道。

仍舊一片沉寂。

後來,蘇文若喚了好久,蘇文澤方才醒來,彼時他愣愣地看着蘇文若,似乎還有些懵懂。

良久,蘇文澤終是回過神來,發覺眼前之人正是蘇文若時,平日裏淡漠的臉上終綻了一抹笑意。他也似乎想不到,竟是一覺醒來便能見到大哥。

鼻尖嗅有淡淡的荷香,他記得這是大哥身上的淡香。随之,蘇文若将自己輕輕抱住,剎那間,他竟是忘了呼吸,忘了一切,剎那間,他竟想永遠留住這段時光……

很久很久以前,大哥也曾這麽抱過自己,彼時恰逢立夏,荷香盈鼻,不知亂了誰的心神,不知亂了誰的思緒。

後來,他聽蘇文若說:“澤弟,他們都看不起我,都說我是廢人,你又何必……替我受罰?澤弟,不值得。”

值得與不值得,其實又有何所謂?

……

自那日起,蘇文若便不常出門,某日,莫錦秋找上門來,提着幾盒點心,放到了蘇文若的書案上,看着他滿臉認真地練字模樣不由咧嘴一笑。蘇文若聽聞他的笑聲,擡首瞪了他一眼後,便将手裏的筆往他臉上扔去,帶着墨汁的筆尖劃過了莫錦秋的臉頰,留下了一道黑痕。

莫錦秋趕忙舉袖拭去臉頰的那道黑痕,哪知愈弄愈黑,半張臉都被他弄得黑乎乎,連衣袖也黑成了一團,只将莫錦秋氣得甩袖離去,而蘇文若早已笑得東倒西歪。

莫錦秋離去不久後,蘇文澤便來了。

“大哥。”蘇文澤喚道。

“嗯。”蘇文若頭也不擡地應道。

“我想和你說說話。”蘇文澤忽的道。

“嗯?”蘇文若将手裏的東西放下,随之将一旁的茶盞端起,而後擡首看向蘇文澤。

“大哥,今夜我可以與你一起睡麽?”甚是認真的口氣。

蘇文若聞言,而後掀起盞蓋的手忽的一頓,半晌,他方才回過神來,随後颔首:“好啊。”末了,莞爾一笑。

眉眼彎彎,笑容如初,仍似當年一瞥驚鴻。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