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還沒等蘇文若回答,那人已然坐于他的身旁,奪過他手裏的書卷,纖長的指尖點着其上的句子問道:“你記住了麽?”說着,便見蘇文若一臉茫然地點了點頭,他笑了笑,續道,“那你背來聽聽。”語罷,那立在一旁的莫錦秋早已笑得東倒西歪。
蘇文若瞪了他一眼,随後清清嗓子,雙手支着下颔,烏溜溜的眸子望着天道:“富與貴,是人、人之所欲也,不以……不以其道得之……不……呃……不處也。貧與賤,是……是人之所惡也,呃……”還未念罷,他便已記不清下段的內容。
“呃……”蘇文若望天半晌,仍記不起書裏的內容。
後來,蘇文澤書一合,筆一遞,紙一鋪,便罰他抄那頁內容十遍。蘇文若愣愣地接過了筆,他提筆沾墨時,便聽到莫錦秋那幾聲大笑,他趕忙擡首瞪他一眼,卻不知筆尖未及紙上,已有墨水滴落于紙,點落成朵朵墨花。
莫錦秋也不再笑他,拉着身旁之人,告辭後便連忙跑了。蕭畫滿臉淡漠地随着莫錦秋步出院外,莫錦秋則是滿臉笑容地牽着他的手,直至那兩道身影漸行漸遠終無影。
庭院頓時間安靜了下來,蘇文若此時正執着筆乖乖地抄着書上內容,一筆一劃,甚是認真,蘇文澤坐于蘇文若之旁,他端着一盞茶水,邊品茗邊看着蘇文若寫字。蘇文若寫字時,也很是安靜,直至抄得累了,方才将筆丢在一旁,腦袋枕在紙上,随後說了好幾聲好累。
蘇文澤搖首一笑,而後伸手牽過他的手,輕輕地揉捏着他的指。溫柔的力道,一點點地揉捏過後,只覺微微的舒服,蘇文若不由得閉上了眸子,任他給自己按按手指。秋風徐徐,幾許涼意伴随而來,然卻有溫暖陽光映下地來,燦金的陽光映下蘇文若的側容上,不意間便已添上了幾筆暖意。
時間過了好久,等到蘇文澤悄然将手松開後,他方才細細地打量着蘇文若。但見他唇角微翹起一絲笑意,也不知他在做着什麽美夢,竟是笑了起來。只是一見他笑,蘇文澤的心下也不由一暖,随後他悄然地近了半許,對着那光潔的額上,落了如點水般的一吻。
秋風止時,黃葉落盡,人如畫景如畫,蒼涼畫中已藏有情。
……
某日夜裏,蘇文澤帶着蘇文若一同上了街市四處閑逛,夜晚的京城繁華依舊,仍有小販的叫賣聲,仍有孩童嬉鬧笑聲,仍有樓上傳來的陣陣琴聲……他們二人負手同行,卻一直默默無言。
淡淡的月光如銀色輕紗籠罩了滿城,清冷的月色映下遠處的湖水上,秋風徐來,泛起微微波瀾。
二人徐步行至湖邊坐下,不想方坐了一會兒,天邊便有煙花綻放,然卻猶如昙花一現,轉瞬即逝。秋風未停,徐徐而來,似乎将遠處的吵鬧聲拂去了一般,天地間似乎只餘下了平靜與閑散。
沉寂良久,蘇文澤方才開口問道:“哥,來年的鄉試,你當真要考麽?”說着,便轉臉看向坐于自己身旁的蘇文若。
“不知道。”蘇文若搖了搖頭,他心下自然是不想的,只是甫一想起姜夫人與自己說的話……忽的,心下便覺難受得很。
蘇文澤還沒來得及回答,蘇文若便垂眸道:“我怕考不中,只惹別人笑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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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有我在,他們不敢笑話你。”口氣甚是認真。
蘇文若不語。
見蘇文若對自己沉默不語,蘇文澤也不覺尴尬,只牽過他的手,握在掌間,“哥,一同去喝酒嗎?”
蘇文若點點頭:“好。”應罷,便将手縮了回去,随後起身。
後來二人同行步入酒館,尋一處坐下後,蘇文若便要了好幾壺酒來。不過一會兒,便有人将酒取來,而後蘇文澤親自斟酒給他,接着再斟酒與自己。
蘇文若端起瓷杯,尚未入口,便覺酒香盈鼻,等他一飲而盡後,先嘗苦澀後回味起來,竟是微微的甜。一盞飲盡,未覺知足,再斟一杯,随之入肚,一杯複一杯,直至幾壺飲盡。
“嗝。”蘇文若打了個酒嗝,但見他的臉也紅了起來。
蘇文澤怔怔地看着他。随後忽的想起自己手中的那杯酒還未一品,那人便将桌上的幾壺酒皆飲盡了,他無奈一嘆,将手裏的酒放下桌上後,便坐近了蘇文若些許。伸手一攬,輕而易舉地便将人攬進懷裏,指尖輕輕撫上了他的唇,随後漸漸往上,落在了他那道濃淡适宜,入鬓劍眉上,而眉下的那雙墨眸,此刻正愣愣地看着蘇文澤。
“哥,我也想喝酒。”他看着他的眸子,不禁說出此言,只是那雙眸子,看得他心砰砰直跳起來。
接着,蘇文澤低了頭,小心翼翼地便吻上了他的唇。而蘇文若一愣後,便反應過來蘇文澤在做何事,他心下一惱,便想伸手推開他,哪知那人竟在自己腰間一捏,頓時間便失了力氣。
唇舌交纏良久,他終是放開了他。指尖忽的撫上唇角,原是唇角那挂着已斷銀絲罷。
“澤弟,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蘇文若惱道。
“我知道。”蘇文澤又低了頭,額輕輕抵上了蘇文若的額,“可大哥,你知不知道我親你,是因為我喜歡你呢?”口氣甚為溫柔。
此話一出,只驚得蘇文若久久不曾回答。
只是他不回答,蘇文澤卻是先開口問道:“大哥,我可否喚你一聲文若?”
“不許!你、你簡直……”
“文若。”不顧他的拒絕,蘇文澤還是打斷他的話,溫柔地喚了一聲文若。
蘇文若怔住了。
“文若,我喜歡你。”他終是将藏在心下許久的話說出。
此番言語,只讓蘇文若覺心亂如麻得很。适才的吻,适才的話……皆搗得他甚為心煩。
這世間之事,莫非便是如此荒唐?他的弟弟,竟是一直喜歡着自己……
想得心煩之時,他只想要喝酒,于是當即推開了蘇文澤,将椅子搬去離他遠些的地方坐下,而後又要來幾壺酒,獨自斟酒獨自飲下。
直至幾壺清酒皆已飲盡時,他已然醉倒。
後來,蘇文澤将他扶起時,他已然醉的認不清眼前是何人,只伸手捏了捏蘇文澤的臉,而後笑嘻嘻地對着蘇文澤說:“美人……你叫何名?”
“蘇文澤。”口氣甚是無奈。
蘇文若點頭,随之打了個酒嗝,便不再胡言亂語了。
彼時,他扶着他走過了街頭巷尾,扶着他回至了蘇府,回至了他的房中,随後,他為他褪下了鞋褪下了外衣,為他蓋好被褥後,本想轉身離去時,卻被蘇文若拉住了手。
“白姑娘……”蘇文若輕輕喚道,他臉上帶笑,那是蘇文澤做夢也想夢見的溫柔笑意。
“我不是她,我是文澤。”蘇文澤道。
“哦,文澤。”蘇文若聞言,而後緩緩松開了手,便連笑意也斂了幾分。
蘇文澤勉強一笑,轉過臉去,便已拂袖離去。
負手步出房外,擡首望天時,唯有孤月一輪,明明近在咫尺,卻遠如天邊,明明看似輕易得到,卻又宛若水中撈月。
他舍不得傷害他,卻被他步步迫得無了法子,他多想有一日将他囚起來,将他留在自己的身邊,便是一輩子!
可他知道,文若會恨他,恨得入骨。
只是……
文若,這一生誰恨我都可以,唯獨你不要恨我。
這是他所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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