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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山看了一眼時辰,掀開簾子走進內室,然後躬身在床外喚道:“殿下,該起了!”
楚驚天睜開眼,沒有絲毫拖沓,他掀開被子就起了身。
“殿下!”惦記着第二天要伺候太子梳洗,趙薇卻是睡得不深,楚驚天一動,她便被驚醒了。
“讓奴婢伺候您!”在雪白的亵衣外邊搭了一件外衣,忽略了初涉人事下身的不舒服,趙薇也跟着翻身下了床。看何山在給楚驚天穿衣,連忙接了過去。
何山順從的讓趙薇接過自己的活計,自己退到門外将外邊提着熱水捧着臉盆等洗漱用品的人帶了進來。
走動間,悄然無聲。
福喜今日比往日起得早,早早的就端着銅盆候在門外,冷風蕭蕭,吹得他的手都麻木了。
好不容易聽見裏邊傳來傳喚聲,他急忙低着頭跟着前邊的人進了屋。
翠喜和珠喜一進來連忙幫着趙薇打下手,給太子佩戴玉飾香囊。
福喜目不斜視,将銅盆放到架子上,兌了熱水。待太子穿衣完畢,他捧着銅盆跪到楚驚天身前,将盆舉過頭頂,等着他洗臉。
這端盆可是個體力活,當初福喜在敬事房被教導規矩的時候,曾經端着水跪了一天。天寒地凍,當時回去他就躺在床上爬不起來,這雙腳險些就廢了。
且端盆要端得穩當,不能顫抖,裏邊的水更不能灑出來,不然要是沖撞了貴人,那可就不愉快了。
等楚驚天洗完臉,福喜這才站起身,将盆放到一邊的架子上。
楚驚天坐到梳妝臺前,翠喜連忙上前取了梳子就要給他梳頭。
“不必了!”楚驚天微微皺眉,他并不喜歡讓旁人近他的身,這種将弱處暴露在其他人面前的行為,在他看來是最愚蠢不過。
在其他人目瞪口呆之下,他利落的将頭發束起,然後帶上玉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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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眉入鬓,目若寒星,此刻身穿金色蟒袍朝服,不得不讓人贊一句英俊不凡。
等送走了楚驚天,沉香院的人都松了口氣,要知道,伺候太子殿下可得萬萬小心。稍出點差池,那可是性命攸關的問題。
趙薇也是滿臉喜色,本就美麗的容貌又多了幾分經了人事的妩媚,更是動人。
昨夜她也沒睡好,吃過早膳就上床補眠去了。而福喜他們,也得了閑。
用火鉗撥弄了小爐裏邊的炭,炭已經完全燒成了明黃色,福喜又往裏加了幾塊。
這炭是最差的那種,燒起來一大股煙味,不過總比沒有好。
坐到床上,福喜将今日得到的打賞取了出來,加上昨夜的,竟然有十來兩,而且還是金子。
福喜喜滋滋的笑了,寶貝似的将金子放到了枕頭邊上的盒子裏。
到了這宮裏,他算是明白了金銀的重要。在這宮裏有錢萬事都好說,沒錢步步難行。這一來二去,再這麽下去,他懷裏的銀子可不夠花。
接下來太子倒是時不時的到沉香院來過夜,趙薇的臉上也沒了福喜初見之時的陰郁,神色輕快,而旁的人對他們沉香院的人也要禮待三分。
雖然伺候得辛苦,但是太子不是個吝啬的,時不時會有打賞,福喜還是很期待他來沉香院的。
而轉眼間,一個月的時間飛快過去,除夕也悄然來臨。
除夕夜,太子自是與皇上皇後等人一起過,而東宮沒有太子妃,即使是黃舒瀾還是趙薔,也只能在沁香園擺上一桌,與衆位姐妹吃吃酒,為表慶賀。
趙薇穿了玫紅色的宮裝,披了兔皮披風,頭發梳了個流雲髻,帶了一朵紫重樓牡丹絹花,可謂是明麗照人,豔色灼灼。
她這容貌在整個東宮也是出彩的,一進沁香園便引來衆多嫉妒的目光。
對此,趙薇深表自得。
黃舒瀾先是稱贊了趙薇的容貌,說得趙薇心花怒放。
宴會上,自是一番內斂的唇槍舌戰,每個人都恨不得自己多幾張巧嘴。
散席後,趙薇很高興的睡下了,也沒守歲。福喜倒是睡不着,提了個燈籠自己一個人跑到了東宮的小花園裏。
小花園裏有一個假山,裏面彎彎繞繞的,在假山中央恰好能看見天空,而且很隐秘不被人察覺。
今夜月亮倒好,亮晃晃的,天空也是幹幹淨淨的。其實這個時候再有一壺酒那就更好了,可惜就算有酒他也不敢喝。
以前每年而他們一家人吃過晚飯都會守歲,一家人呆在屋裏說說話,桌子上擺着水果。
父親為人嚴肅,這時候表情也柔和了幾分,哥哥會給他買新年禮物,每年都不會重。而母親,則會親手給他們兩兄弟做身衣服,上面繡着精致的花紋。
當時,明明是真心實意,可最後怎麽就變成了虛情假意了麽?
不知發了多久的呆,感覺身上有了涼意,福喜拿起墊子決定回去了。
“誰?”剛走出假山旁邊就看見一個黑影杵在外邊,吓了福喜一大跳,抱在懷裏的墊子險些就扔了過去。
“是本宮!”人影走近,月光下倒是隐隐綽綽能看得清模樣,正是太子楚驚天。
“太子……太子殿下?”福喜心裏一抖。
楚驚天盯了他半晌,有些猶豫的叫道:“大……饅頭?”
福喜:“……是奴才!”心裏卻是淚流成河,不過丢臉一次不用銘記于心吧,大饅頭,那是什麽稱呼?
“你在這幹嘛?”楚驚天皺眉,有些戒備的看着他,心裏已經把他的身份想了無數可能。
福喜可不知道對方在懷疑他是哪方的奸細,幹巴巴的回道:“奴才睡不着,出來賞月!”
楚驚天擡頭看了一眼,不信任的道:“今晚月色倒是不錯!”
兩人一時無言,福喜正糾結着要不要開口告退,就聽楚驚天道:“既然遇到了,那就陪本宮喝酒!”
酒?
福喜雙眼一亮,卻扭捏道:“這不合适!”
即使是在夜色裏,楚驚天也能看見他發亮的眼睛,正期待的看着他,心裏忍不住發笑。
有的人看着一個人就喜歡,和的就是個眼緣。楚驚天就是覺得這個小太監和他的眼緣,讨人喜歡。
福喜半推半就的答應了,帶着楚驚天跑到了假山裏邊,把手裏的墊子放下:“殿下,您坐!”幸好他的理智還沒被酒迷暈,還記得尊卑。
楚驚天:“……”看着這墊子,他倒有幾分相信這小家夥是真的來賞月了。
“可是沒杯子啊?”看着酒壺,福喜又犯難了。
楚驚天也是搖頭,在他看來,奴才就是奴才,尊卑有別。他雖然對福喜另眼相待,要說和他共飲一壺,那卻是不能接受的。
“殿下,您等着!奴才去拿酒杯!”丢下一句話,福喜飛快的就鑽出了假山。
“诶……這小家夥!”楚驚天無奈的搖頭。
福喜回到沉香院,倒是沒找到酒杯,最後只能拿了兩個碗偷偷摸摸的回來了。
有酒有碗,福喜終于得償所願的喝到了酒,可惜一入口他的臉便忍不住紅了,一雙眼睛忍不住冒出了生理淚水。
好辣……
好不容易将這口酒吞下去,福喜立刻吐着舌頭呼氣,腹部升起一股火辣辣的灼熱,整個身體倒是暖和了起來。
看他狼狽的模樣,楚驚天忍不住失笑,道:“這酒可是青風巷最烈的酒,你得慢慢喝!”
福喜鼓着雙頰看他,一雙眼睛像是被水洗過的一樣,水潤潤的。似是酒壯人膽,他不滿道:“殿下也不提醒奴才!”
楚驚天低低的笑了幾聲,看福喜狼狽,他心裏郁氣頓減。不得不說,我們的太子殿下還是很惡趣味的。
仰頭恰好一輪彎月入了眼,四周靜谧無聲,一瞬間像是只有他們二人在這。
這酒雖烈,可是喝下去人全身的暖了。平日福喜是手腳冰涼,倒是高興,忍不住又喝了幾口。
所以,等楚驚天回過神,就看見福喜捧着碗像個小酒鬼一樣,紅着臉,暈陶陶的小口小口的抿着碗裏的酒。
楚驚天定睛一看,哭笑不得,這碗裏哪還有酒?早就被他喂自己身上的衣服了。
楚驚天的目光瞬間深邃起來,喚道:“大饅頭!”
聽見聲音,福喜擡起頭,露出一張紅彤彤的臉來,咧嘴傻笑。
“大饅頭!”他又喚了一聲。
大饅頭?
福喜慢了半拍反應過來,道:“我……我不叫大饅頭,我叫,我叫什麽來着?年有餘?不,我不是,年有餘已經死了。那我是誰,對,我是福喜,福喜!”像是肯定自己的說法一樣,他還重重的點了點頭。
“對了,你是誰?”福喜傻兮兮的看着他,一張臉皺成了苦瓜,打量半天才點頭道:“哦,我認得你,你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說着,他又突然嗚嗚地哭了起來,一雙爪子抹着眼淚,哭得可憐兮兮的。
“怎麽了?”楚驚天有些不悅,他最讨厭人哭哭啼啼的了,而且還是一個男人。
“你兇我!”福喜瞪着帶着淚珠子的眼睛看他,猛地撲到了他身上:“你兇我,你竟然兇我?我咬你!”然後毫不留情的對着太子殿下的肩膀咬了下去。
楚驚天險些叫出聲,嘴角抽搐,一雙眼騰起怒火,心裏有了殺意。
這世上,還沒人敢咬他了!
他目光深沉,看着福喜的目光就像看着一個死人。
福喜可不知道危險将至,眼淚吧嗒吧嗒地流了個不停,最後竟然躺到了楚驚天的懷裏,雙手抓着他的衣襟,像是抓着一根溺水後的稻草。
“為什麽,為什麽?娘……”他眼角滲出淚水,喃喃自語道:“為什麽要讓我給大哥抵罪?為什麽要逼我入宮?”你可知,宮裏的日子有多苦?
滿腔的委屈,在醉了之後,福喜終于發洩了出來。
楚驚天捏在他脖子上的手一動不動,低頭看見對方靠在他的懷裏滿是依賴,眼角帶着水光,突然心裏一軟。
罷了,罷了,還只是個孩子而已!他又何必與他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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