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似曾相識

“是你?”雲意止步,假山石下,一彎碧水淌過,水色衣衫的少年席地而坐,眼前擺着畫架,膝邊一溜兒的顏料。雪團兒一溜煙地鑽入他懷中,他手裏還提着飽蘸顏料的筆,筆杆一歪,一滴豔紅便落在小狗身上。

“調皮!”少年輕輕捏住狗耳朵,無奈地放下畫筆。臉上笑容恬淡,全不似初見那日的驚惶狼狽。

雲意走上前,低頭看那畫布,但見上頭血紅溪流,淺淡日光,駁雜而詭異的秋景映入眼簾,讓人止不住心頭一跳。

“誰?”李滄遺這才察覺有人,他驚忙擡頭,微眯起眼睛,只見一個朦胧身影,但那妖嬈的紅,卻讓他認出了她,“是你!”

“是我。”雲意在他身邊坐下,想不到李滄遺會出現在太子府。

李滄遺有些緊張,他已經打聽到她是誰,大禹國權臣,原雲意。想不到,與傳聞中的冷酷嗜血截然不同。

雪團兒猛然竄到雲意懷中,李滄遺小聲地低呼了下:“小雪!”想要将它揪回來,卻見雲意拿出一顆棒棒糖來喂它,一時不由怔住。

小雪伸出粉嫩的舌頭試着舔了下,竟是十分喜歡,幹脆趴在雲意膝頭上一點點舔吃那糖。

“你怎會在此?”感覺到他的緊張,雲意開口打破沉默。

李滄遺低聲道:“皇叔說讓神醫幫我治眼睛,因此将從宮中接了出來。”頓了下,又低低補了句,“小時候、皇叔對我很好……”

前太子的兒子與現任太子的關系倒是出乎意料。雲意有些心不在焉,估摸着時辰,“既太子請了神醫,想必你的眼睛很快就好。”起身,“我走了。”

衣袖一緊,低頭一看,雪團兒叼着糖,整個兒墜在她袖子上晃蕩。

“小東西,下次再來看你。”她笑着将它揪下來,毫不停留。

“嗚嗚。”小東西原地蹦跳幾下,口中嗚嗚似是不舍。

李滄遺将它抓了回來,抱在懷中,水霧迷離的眼仰望虛空,神思游離。清風碧水中,少年忽而清淺一笑,恬淡清美,足可入畫。

然下一刻,他卻拾起畫筆對着懷中小狗狠狠一戳。“嗚——”一聲痛苦的嗚咽,血色四濺,一條小生命猝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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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糖就能收買的東西……留之何用?”

“長孫殿下,用藥的時辰到了!”遠遠有人呼喊,少年應了一聲,拔出畫筆,随手丢棄。血濺上他雪白的顏,他若無其事擦去,緩緩站起來,踩着小狗的屍體拐過假山……

雲意原路返回,路邊花叢傳出細碎動靜,她駐足,遲疑了下,走過去,撥開樹叢,芬芳的茉莉零落,玉微暇蜷在其中,臉色蒼白,身形淡薄如同剪紙。

他緊閉雙目,渾身痙攣不止,臉上奇異地蒙了一層薄薄的寒霜,便連那眼睫之上,也覆了薄薄的霜色,輕輕顫動,便如被冰凍住的蝴蝶,脆弱凋零。

她站了好一會,他始終沒有睜眼,只是神情痛苦,仿佛淪陷在噩夢裏。猶豫良久,雲意還是湊上前去,蹲在他身邊:“玉微暇?”

他微睜眸,眼神迷惘,忽而伸臂将她抱住,她吓了一跳,仿佛被一團冰雪抱住,冷得不由打了個寒顫。

他身體贏弱,臂力卻十分驚人,緊緊抱住她,眼神迷茫如孩童,脆弱得仿佛一觸即碎:“雲……你究竟是雲逸還是……雲意?”聲音很低,如同夢呓。

雲意蹙眉,想将他推開,腦海卻掠過一個模糊的場景。黑暗潮濕的山洞,少年像冰人,少女用體溫溫暖了他一整夜……

“你叫什麽名字……我會……對你負責……”

“我叫雲逸。但我不需要你負責,亦不會對你負責。哈,再見。”少女回眸一笑,明媚如花。

“對不起。”玉微暇愈發将她勒緊,冰冷的軀體貪婪汲取她身上的溫度,“我沒認出你……”他将臉輕貼她肩上,慘白的臉薄翠如玉。

雲意恍惚,這一幕,似曾相識。

玉微暇所言,是什麽意思?他與雲意是舊相識?方才浮光掠影般的記憶,是他與本尊的往昔?

“醉流顏……那香,叫醉流顏……對嗎?”

醉流顏?雲意神色愈加恍惚,仿佛陷入光怪陸離的世界。

“這香就叫醉流顏吧!”少女笑聲清亮如泉,耳邊有醇厚的嗓音柔聲道“小雅喜歡就好……”

“小雅,此生必不負你。”溫柔細語轉瞬,卻又化作一副猙獰面孔,聲嘶力竭,凄厲之極“百裏雅,你寡廉鮮恥,不配為公主!”

“小雅,我的小雅……”柔腸百結,情意綿綿。

“小雅,你若愛我,就将他殺了!”

“小雅,你要去和親……”

小雅是誰?誰在叫我?雲意痛苦地抱住頭,努力想将那些人看清楚,殘雲碧樹,雙闕在望,七彩鷹旗随風招展,人影來來去去,唯獨面目始終模糊……

手上驀然一痛,她倏然驚醒,擡頭卻對上一雙噴火的眼睛。天星掐她,奮力将玉微暇奪了過去。

“……”

天星說了什麽?她只覺得恍惚。還震驚于自己是百裏雅的事實。原雲意,竟是大燕國死于和親途中的毓秀公主。實在,匪夷所思。

“你對公子做什麽?”

雲意吸了口氣,悵然若失。差一點,就能将那男人的臉看清楚。甩了甩頭,眼神漸複清明,她擡頭挑眉,“此話當問你家公子,他要對本相做什麽?”

天星憤憤然:“公子正犯病,怎麽可能對你做什麽?肯定是你這奸相,見色起心,趁機輕薄。”

“輕薄?”雲意嗤笑,“本相府中美人如雲,什麽樣的絕色沒見過。你家公子,有那個資本嗎?”

“你——”天星氣結,顫抖手指着她,“無恥。我要去問問太子,請我家公子來治病,就是這般待客的麽……”在他看來,公子就是世上最好的男子,卻被奸相嫌棄,太沒天理。

“随便。”雲意起身,要走,卻被人扯住衣角。

“別走。”玉微暇艱難吐字,眼睛霧蒙蒙如一泊水澤,少了尋日的倨傲犀利,添了幾分楚楚可憐。

雲意俯首看他,感覺他神智并不甚清晰,将他的手扯下,毫不遲疑地走開。

“別……”玉微暇的手無力地垂落,眼底的光芒漸暗,他昏了過去,天星急得大喊,“公子!”

雲意并未走遠,然而腳步卻沒絲毫停留。

回到演武場,不見李君照,華殇走過來道:“公子,皇上病重,太子奉诏進宮了。”

聞言,雲意一驚,莫非皇帝要死了?

------題外話------

親們,冒個泡吧……木有動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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