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真相,宿命之吻(萬更求首訂)) (1)
“好,好個死也要在一起!”皇帝怒極反笑,猙獰道:“朕便成全了你們,來人——”
“父皇息怒!”李君照慌忙跪下,求情道:“左相大人和華殇雖有忤逆,然則不過年輕氣盛,無心之失。還請父皇寬恕。”
“皇上息怒。”太子做了表率,無論是否情願,朝臣們也跟着跪地求情。
皇帝看着下面跪了黑壓壓一大片的臣子,再看看桀骜不馴的兩個兒子,嘴唇顫抖不已,氣急攻心之下,驀然噴出一口血,眼前一黑,直直栽倒。
“皇上!”群臣驚恐,太子李君照已然跨步上前,扶住皇帝,轉頭急聲大喊:“宣太醫!”
驚慌失措的臣子們,亂成一團。
華殇眼底掠過一絲擔憂,欲湊上前,卻被雲意拉住,她沖他輕輕搖頭,示意眼下不是靠近皇帝的好時機。那樣,只怕朝臣會借機将罪過推到華殇頭上。何況,也容易被遷怒。
華殇猶豫片刻,終還是跟着她離開了宣德殿。
天空沉悶,烏雲滿天,風雨欲來。
“華殇,你可後悔?”雲意負手而立,衣袂翻卷,長發飄揚,超然絕豔的身影是陰霾中一道亮麗的風景。
華殇抿了抿唇,從背後抱住了她,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道:“不。為你,我永不悔。”
雲意頓了下:“和我在一起,會被千夫所指,會被世人唾棄,甚至會遺臭萬年。且,你我,或許還沒有未來。”她沒有成親的打算。
華殇輕輕搖頭:“我不在意世俗眼光,只在乎你。雅雅,把婚書給我,可好?”
“嗯?為何?”婚書什麽的不過是氣那起子人,根本沒有實際意義。天下人,都不會承認它。
“我想、留着它。”華殇輕輕厮磨她的耳鬓,或許那在她看來不值一提。然他眼裏,那就是他與她的婚書。是她的承諾,無可替代的,唯一的!
皇帝病倒,對于四皇子和左相娶親之事,朝臣被勒令禁言,然事情并沒有因此落幕。左相男寵竟是皇子,左相要娶男人,那男人恰是被指認為皇子的男寵,如此驚世駭俗的消息如同春風,吹遍每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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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天下震驚,反響不一。“玩物皇子”“男男成親”繼“妖女丞相”之事件後,成為巷頭巷尾、茶餘飯後最新熱門談資。
百姓見面第一句話不是“你吃了沒”而是“你聽說了沒”。
各種各樣的流言、傳聞,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越演越烈,非但皇家威嚴掃地,就連左相府也受到了波及。
左相原雲意色膽包天,玩弄皇子的故事被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傳揚。一時間,本就惡名遠揚的原雲意再次成為儒生文人口誅筆伐的對象,百姓心中罪大惡極“史上最大的奸臣”,罪惡罄竹難書,人人得而誅之。
正是午時,醉香樓客似雲來,人滿為患。客座中,有人正口若懸河,大放厥詞。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這前陣子剛出了個不知廉恥的妖女,這會又出個玩物皇子,竟然還男子與男子成親,咄!難道真要天下大亂不成?”
“啊呸,什麽皇子,聽說根本就是奸相一手搞的陰謀,那什麽殇的,就一下賤坯子,盡給咱們大老爺們丢臉!就不知是什麽樣的天姿國色,竟将那奸相迷得暈頭轉向,敢冒天之大不韪娶他。啊呸,也不怕被天下人的口水淹死!”
“老子也想瞅一瞅,嘿嘿,要是可能,也想嘗一嘗那男寵的味道,讓他好好伺候——你們幹嘛一副見鬼的表情?”口沫橫飛猥瑣地直搓手的青年男子見同伴臉色有異,不由滿臉疑惑。
“怎麽不繼續?不是說得正起勁嗎?”背後一個涼涼的聲音,不疾不徐,卻讓人頭發一陣發麻。
男子僵硬地扭過頭,便看見一身紅衣妖嬈,眉目絕豔的少年正似笑非笑盯着自己,分明笑得妖嬈,卻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雲意不過想出來談筆生意,不想外頭沸沸揚揚的傳聞,竟将華殇形容如此不堪,直恨不得立刻拍死這些雜碎。然,即便這樣也難以消除心頭怒火,“紅璧,割了他們的舌頭,再扔到最大的妓院去當官官。他們不是想嘗嘗男人的滋味麽,呵,本相就成全他們!”
竟然是奸相原雲意!衆人大駭,同座的幾個男子更是奪路而逃。“想逃?”紅璧冷冷一笑,身形如風般兜了一圈,便聽到數聲凄厲慘叫,剛才談論的男子一個不少地躺在地上,幾條血淋淋的舌頭就擺在桌上的瓷白盤子裏。
周遭食客無不駭色變色。
雲意環顧四周,食指在紅唇上輕輕擦過,說不出的妖媚邪異,“好鮮豔的一盤菜,這麽丢了也浪費,不如讓人炮制了,分外在座的諸位嘗嘗。”
“大人饒命!”衆人噗通跪下,紛紛磕頭求饒。
“哼。”雲意冷笑,“誰再敢妄言,就把自己舌頭給吃了!”
說完,無視那些跪地求饒的人,拂袖徑自上樓。她約的客人,就在三樓雅間。
一路穿過走廊,女子的嬌笑聲隐約飄來,便聽得一個男子聲音道“果真有此奇事……”
雲意神色一滞,腦海裏嗡嗡作響。那聲音猶如大提琴低沉舒緩,又充滿與生俱來的的貴氣。是夜夜夢回時,那個模糊不清的男人。那個辜負了原雲意,戴着青銅面具給她穿心一箭的男人!
是他。這聲音,至死不忘。
“公子,怎麽?”紅璧話未說完,卻見雲意飛快打開旁邊雅間的門,朝裏頭看了一眼,又飛快打開下一個門口……不由愕然。
公子這是怎麽了?
沒有?沒有!雲意如瘋魔了般,闖入每個雅間。她發誓要将那個薄幸的男人揪出來,不再讓他侵擾夢境。
然而,将整座酒樓的雅間都翻過,卻始終不見那聲音的主人。在紅璧驚詫的目光中,雲意飛速跑下樓,想在擁擠的人流中尋找夢裏依稀的背影,熙攘人群裏,卻意外發現一個異常熟悉的身影。
藍衫飄飄,玉簪绾發,雲意瞠目:“姬允祯?怎麽可能!”
然,這不幻覺,人潮中,那人還回頭一笑,那面容、神态,赫然與姬允祯一模一樣!
“公子,那是——”紅璧瞪大眼睛,指着人群裏那熟悉的背影,“她不是被燒成灰了,怎麽會——活着?”
“哼。”雲意冷冷一笑,毫不遲疑追了上去。沒死,就讓她死。是鬼,也要叫她灰飛煙滅!
武功已恢複了七八成,足下如乘風雲,然而,姬允祯速度更是詭異莫測,竟然每每在她要之際,忽然又消失視野。當她要放棄追趕之時,卻又故意現身。這分明,是想誘她前往。
是誰在裝神弄鬼?
雲意加速,将紅璧遠遠甩在身後。
景物一再變換,待得雲意停下腳步時,發現自己身在萬佛寺山腳下,前方鐘聲悠揚,隐約傳來誦佛之聲,隐隐有香煙升騰,萦繞在萬佛寺恢弘的殿頂之上。
又是萬佛寺!雲意咬牙,遲早要将這藏污納垢之地給端了!
沉吟之際,忽而想起方語梅似乎正好在寺中上香,心下一驚,連忙疾步上山……
梵唱悠然,萬佛寺中一處秘密的地下室,石門洞開,穿着藍衫的女子走了進去。石室內,燭火通明,一人盤膝坐在簡陋的床榻上,閉目休憩。
聽得動靜,睜開眼來,“怎麽扮成這鬼樣子?”男子聲音粗噶,面上長滿拇指大小的肉瘤,容貌醜陋如鬼,身上穿着藍黑色的粗布衫,頭上包着黑色的頭巾,看起來真真如鬼魅般駭人。
“好玩啊!剛才可把原雲意給吓了好大一跳。直追我到山下呢!”女子嘻嘻笑着擡手往面上一揭,一張輕薄剔透的面具便在手中,她臉上卻是一副嬌俏可人的少女模樣。
“那麽,換這副如何?”
“媚姬,你太任信妄為了!”男子臉上肉瘤蠕動,聲音中滿是不悅,“上次甄姬設計原雲意,已引起他對萬佛寺的注意。你将他引到此地,勢必會暴露這處所在,若壞了主子大事,死、都是輕的!”
媚姬毫不在乎笑道:“這可是名滿天下的佛寺,他還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給端了不成!”
“哼,別怪我不提醒你,出了事,主子怪罪下來,我可不給你兜着!”
“呵,冤家別這麽無情嘛!”媚姬嬌笑着,卻見他男子不屑一顧,臉色便有些挂不住,“哼,你是嫌我醜吧。或許——”她輕輕撫上面頰,“這幅容貌不足以打動你,呵呵,下次換上原雲意那副皮囊,看你還假清高!”說着,擡手往臉上一抹,竟又揭下一層人皮面具。
燈光下,一張滿是麻點的青灰面容看起來讓人倒胃口,黑衣男子,瞥了一眼,索性閉上眼睛。
女子坐到椅子上,摸着自己的臉,輕輕嘆道:“咱倆誰也別嫌棄誰。誰叫我們是鬼族呢,被詛咒的族群,貌醜如鬼,人見人憎。”
嘆了一番,又驀然格格笑起來,聲音如同指甲劃過玻璃的尖銳刺耳:“不過,很快我就可以擺脫這幅鬼樣子。”腦中浮現原雲意那副驚若天人的容顏,神色頓時變得熱切而瘋狂,很快、很快那副令人驚豔的皮囊就屬于自己!
略坐了會,見男子不搭理自己,媚姬索然無味,冷哧了聲,“我走了。”出了密室,一路循着石子路來到寺院廂房。
禪室內,方語梅禮佛完畢,起身問身邊的蘇晴:“天不早了,該回去了。蘇雨呢?”
“那丫頭不知怎地吃壞了肚子,一個勁地跑茅房,這會子怕還蹲在茅坑裏呢!”蘇晴揶揄笑道,扶了方語梅手臂,走出禪房,“我去找她回來!”
“姐姐要找什麽!”聽得一聲嬌笑,俏皮嬌美的蘇雨正笑嘻嘻地跑過來,手裏還拿着一支山花。
“你又跑哪兒撒野去了?”蘇晴板起臉,薄斥。
蘇雨卻朝她吐了吐舌頭,将花遞給方語梅,“夫人,看,這花漂亮不?”
“雖是山野之花,卻也很漂亮。”方語梅欣然接了花兒,對蘇晴道:“雨兒正是天真爛漫年紀,何必拘着她!若真到嫁了人,想要自由也不能了。”
蘇晴低低應了:“夫人說的是。”
“走吧。”
雲意上山之時恰好遇上下山的方語梅等人,見她安然無恙,總算舒了口氣。
“夫君?”方語梅喜不自禁,“你要上山?”
雲意眉間微蹙,“下次,不可再來萬佛寺。”
方語梅一愣,察覺到他不悅,頗有些忐忑,垂眸應道:“是。”上次的騷亂她仍心有餘悸,只是因蘇雨說多年不曾到過萬佛寺,想瞻仰一下佛顏,還說寺中添了尊送子石……孩子,正是她的心事。
“天色也不早了,趕緊下山回府吧。”感覺到她的不安,雲意放緩了語調,“我還有些事要進寺院一趟。”
方語梅恭順地應了,癡癡望着她背影,許久,才輕輕嘆了聲。蘇雨眼珠子轉了轉,提議道:“夫人既舍不得大人,不如我們悄悄兒跟上去?”
方語梅聞言噗嗤一笑,伸手點點她的腦袋,“小丫頭,當是抓賊呢。大人既有要事辦,我又豈能前去添亂。”
蘇雨似是失落般喃喃,“我這不是擔心夫人嘛?聽說寺中有不少絕色的和尚呢……”
無心之語卻恰恰打在方語梅的心坎上,她腳步一滞,眉目間染上一抹憂愁。是了,從前也曾聽聞一些荒唐子弟和寺廟中和尚有那龌龊的勾當,難道夫君他……
見她意動,蘇雨再次鼓動:“夫人,咱們悄悄兒跟着,并不湊上去。大人若是發現,只說落了東西。”
“蘇雨,休得胡言!”蘇晴肅容斥責,蘇雨卻俏皮一笑,不以為意。
方語梅若有所思,駐足良久……山風吹散她的發絲,露出眼底的掙紮……
雲意進了萬佛寺,召集身邊的暗衛,在寺中仔細搜尋,終于在日暮時分找到了一處密室。打開石門,一股腐臭之氣頓時飄出,令人作嘔。
雲意屏住呼吸,走入密室,裏面并不十分寬敞,只簡單擺了床榻桌椅等物,地上卻堆了不少骷髅頭,有些個像是剛從死屍上割下來,還挂着不少爛肉,看起來十分惡心恐怖。
密室內一目了然,卻并無人藏身。雲意命人仔細敲打周圍牆壁,也沒發現有其他的暗門。然桌子上擺着的茶,尚有餘溫,可見人才離開。
這裏面,究竟是誰藏身?是姬允祯還是裝神弄鬼的那人?
耗時許久,終還是一無所獲。出了密室,外面天色已暗。分散各處搜尋的暗衛,只回來兩個。
看來,這萬佛寺內果然有鬼。雲意神色凝重,環顧四周。這是萬佛寺一處僻靜的角落,背後和左側接連着山,樹木蔥茏,黑影幢幢。有夜枭滲人的聲音在四野回蕩,偶爾還夾雜着烏鴉不詳的叫聲。
寒風一吹,直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主子,我們的人怕是都遭遇了不測。這裏環境着實詭異,不如明天再來刺探?”一個暗衛警惕地環顧四周,提議道。
雲意正猶豫,忽而轉頭一喝:“誰在那裏,出來!”指尖彈出一道勁氣,樹叢裏刷拉拉飛出一只烏鴉,在空中盤旋了一圈,竟沖着雲意三人俯沖而來,嘴巴一張,“呱”地吐出一口黑氣,腐臭難聞。
不好!雲意屏息将那烏鴉打落,一個暗衛卻已經倒地身亡,臉上如被腐蝕,血水混着黑色的濁液橫流,眼珠暴突,死不瞑目的樣子在慘白的月光下,讓人看了頭皮發麻。
“嘎嘎嘎”林中傳出桀桀怪笑,随即一聲怪異之極的尖嘯劃破夜空,一大群烏鴉在樹林中飛起,如同漫天黑雲朝着雲意二人罩來,黑暗中,雲意目光如雪,寬大衣袖在空中密密揮舞,空氣被攪動,卷起一個偌大的漩渦,來勢洶洶的烏鴉群瞬間被巨大吸力卷起漩渦之中,雲意雙手一推,漩渦驀然收緊,頃刻便将些畜生攪得粉碎。
慘叫四起,血肉飛濺,地面上一片狼藉。白的、紅的、黑的混雜,血淋淋模糊一片,身旁的暗衛見了亦不由地輕輕抽了口氣。
樹林裏靜得詭異,那背後操縱烏鴉之人,并沒有因此現身,雲意冷哼一聲,甩袖往旁邊猛然一掃,轟隆隆巨響過後,周圍樹木皆被連根拔起,露出光禿禿的山石。
人跡全無,雲意一步步走上前去,暗衛在她身側嚴密戒備。
寂靜中,只聽到自己細微的腳步聲,聽着聽着,那腳步聲卻又變成了奇怪的滴水聲,滴答滴答回響在耳邊,又仿佛是敲擊人骨頭發出的聲響,詭異滲人,卻仿佛能鑽入人的神魂中去。
雲意站在那裏,眼神漸漸陷入一種迷茫。她的眼前一片濃重的黑暗,黑暗中驀然鑽出無數的骷髅,他們張牙舞爪,一個個朝她撲來,要将她撕碎。
她大聲厲喝,掌風橫掃,頃刻便将那些鬼魅消滅個幹淨。然而片刻之後,又有無數的厲鬼從地底鑽出,個個形容猙獰,厲嘯着慘笑着,要吃她的肉,厲鬼中,有人穿着大紅衣裳,朝她張弓射箭,生鏽的青銅面具在慘淡月光下漸漸破裂,露出那人容顏,卻是一個骷髅頭,黑森森的眼洞正詭異地盯着她……
“啊!”雲意一掌将那骷髅擊得粉碎,肩頭卻驀然起了一團火焰,灼痛難忍。
“小雲雲!”帶着焦切的聲音鑽入耳中,她身形一晃,低低喊了聲,終于從可怕的噩夢中解脫。
月色清冷,山野寂靜,并沒有什麽厲鬼骷髅。倒是僅存的暗衛,被她一掌擊碎了腦袋,紅白一片。
“我、做什麽了?”雲意緊緊握拳,森涼的眼看着不知何時出現的臨淵。
臨淵深深注視着她,眸若琉璃,跳動着灼灼火焰,“沒事。”他說,手心貼上她的額頭,溫暖她額間的冰涼。
雲意深吸了口氣,“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剛才,好像堕入地獄,看見許多恐怖的場景。”
臨淵掃了眼地上的屍體,冷哼道:“是鬼族的攝魂之術。但凡中術者會陷入無盡的噩夢之中,癫瘋至死,甚至還可以控制人的神智,操縱如傀儡。但要對人施展此術,須得取得那人貼身之物……”
雲意眸光一凜,貼身之物?莫非是府中出了內奸?
撥開他貼在額頭上的手,雲意随意一瞥,卻見他的黑色坐轎就在旁邊,“你怎麽會來這裏?”
臨淵邪魅一笑:“孤枕難眠,思卿若狂。”
雲意想起剛才肩頭的灼痛,大概又是那毒在作祟,讓他感應到了什麽。
“你——”還待說什麽,忽然聽得“嗚嗚”怪叫,轉眸一看,黑暗中飛出十數個如同草帽般的物事,候的轎子邊的神使躲避不及,被帽子罩個正着,“喀嚓”一聲,帽子旋轉飛離,那人已成了無首屍體。
雲意駭然吸氣:“是血滴子?!”
四個神使,便有三個被割去腦袋,其中一個約莫偏了,腦袋削了一半,詭異地挂在脖子上。
“該死的東西!”臨淵臉色一寒,身形一動,已在數丈開外,須臾之間提了數顆人頭回來,往地上狠狠一貫。
失去控制的血滴子瞬間跌落地面,雲意彎腰撿起一個仔細看了看,腦海驀然浮現着一句“看,這就是血滴子,只需‘喀嚓’一下便能将人的頭顱給帶回來……”
血滴子……血滴子,如同空谷回音,少女清亮的嗓音一遍遍在腦海中回響。
雲意臉色煞白,這玩意兒,是本尊的傑作?
身體猛然一輕,已是被人抱住挪了位置,耳邊的臨淵氣急敗壞的聲音:“死女人,發什麽呆!”
十數個血滴子在空中嗚嗚不絕,齒刃伺機而動,欲收割兩人腦袋,與此同時,十多個黑影将兩人包圍。
雲意擡起頭,卻直直盯着某個方向。目光穿越重重黑影,看到那個伫立山頭的挺拔身影。慘淡月光,青銅面具泛着幽幽光澤。
是他!雲意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心底一個聲音叫嚣着,摘下他的面具!念頭那麽強烈,驅使她仿佛不要命般,雙掌連揮,衣袖翻飛,淩厲地攻擊如狂風驟雨席卷周圍。
她沖出了包圍,猛向那人所在沖去,身後利刃割裂風聲的銳響,置若罔聞,“死女人,回來!”臨淵的聲音被風吹散,接着聽得一聲身後一聲悶哼,她扭頭一瞥,臨淵被一把飛劍穿胸而過。那飛劍,本是刺向她的……
劇烈的痛楚瞬間擴展四肢百骸,雲意猛然一滞,該死的同命相連!擰眉,施展輕功繼續往前方飛掠。
強烈的驅使的下,無我神功施展到了極致,所過之處,擋我者必血濺三尺。三丈、兩丈、一丈……近了,她的手伸出手仿佛可以夠到他的面具,面具後深幽如淵的眼眸微微閃過一絲訝異。
雲意厲喝一聲,身形彈射而至,一把掀開那人的面具,用力過猛,連帶着将那人的發帶也扯了開來,三千墨發如水披洩,映出那恍如被洛神愛撫過的絕世容顏。
完美五官,如刀削斧刻,美玉雕琢,完美精致不似凡人。
那人目光動了動,便如傾落漫天星河,美麗得讓人炫目。
眼前人與夢中影重合,雲意胸臆間如有大河在奔湧,嘴唇微張,逐字輕吐:“百、裏、嚣!”
“百裏嚣,我給你彈琴……《梅花三弄》好不好?”
“百裏嚣,有寶貝給你哦——”
“兵書?!”
“百裏嚣,你我不是兄妹。我從沒把你當哥哥。我是我,又不是我。你知道嗎?”
“小雅,哪怕被天下人唾棄,對你,我也絕不放手。
”百裏嚣,江山美人,你怎麽選擇?“
”百裏嚣,你竟然讓我去和親?“
”百裏嚣,你好卑鄙!你竟借我之手害死了六哥,我恨你!“
”百裏嚣……“記憶閘門被打開,前塵往事如洪水幾乎将她淹沒。雲意心頭大恸,哇地一聲,張口吐出一口心頭血。
原來,她不僅僅是百裏雅,她還是、雲逸。她已在這個異世生活了多年。大燕國的穿越前輩,根本就是她雲逸!
疼她寵她與她海誓山盟的皇兄百裏嚣,最後為了江山,舍棄了她。
胸口一陣劇烈絞痛,一柄透明的劍,刺穿了她的身體。
雲意仿佛沒有知覺般,扯動嘴角,冷冷一笑,擡手狠狠扇向他的臉。”啪“鮮明的五指印在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異常顯眼,那人似是愣了下,旋即目光一厲,将劍把了出來。
血色飛濺中,她笑靥如花,百裏嚣,你從我身上拿去的,我會一一奪回來。百裏嚣手中劍再次刺向她,雲意卻倏然往後倒飛,瞬間落入臨淵的懷中。
”該死的雜碎!“臨淵摟住她,溫熱的血順着她的身體流到手掌,感覺仿佛要窒息。震怒之中還夾雜了不知名的情緒,”納命來!“他厲喝一聲,煞氣騰騰,指尖彈出幾滴鮮血,百裏嚣抽出長劍一擋,絕世名劍發出詭異的滋滋聲,本是透明的劍身被蒙上一層詭異的黑藍。血珠如影随形,擊向他面門,他駭然退避,低喝一聲,頃刻之間,與衆人走了個幹淨。
”蠢女人,你究竟想幹什麽?“臨淵抱住搖搖欲墜的雲意,仿佛恨不得掐死她。轉瞬卻又小心地将她的衣衫撕開,察看了傷口,”幸好沒有毒。“止了血,抱着她拔足狂奔回轉通天塔。
身和心皆痛到麻木,雲意的理智卻十分清醒,風在耳邊呼嘯,幢幢黑影從眼角飛速掠過,她閉上眼,便是百裏嚣完美無瑕卻絕情冷酷的臉。
百裏嚣,百裏嚣……她漸漸握住拳頭。
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已是上了通天塔,身體觸到柔軟的被褥,雲意倏然睜眼,不意對上臨淵深不見底的眼神,深沉邪冷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雲意下意識低頭,發現自己已被剝了個精光。胸口貼近心髒的位置,一道傷口赫然在目。只差一點,就刺破心髒,性命休矣。
臨淵移開目光,開始替她處理傷口,似蓄意報複,動作并不溫柔。雲意斜靠在被褥上,只覺得身上無處不痛。
算起來,她其實被刺了兩劍。臨淵那一劍雖未傷在她身上,那疼痛卻是實實在在的存在。若是臨淵死,後果再糟糕不過。
她轉動目光,”你的傷?“
臨淵将繃帶紮了個蝴蝶結,擡眼睨她,嘴角勾起一個譏诮的弧度:”哧,終于想起關心本尊了?是怕我死了,你也得跟着陪葬?放心,只要不摘下腦袋,本尊會活的比任何人都長!“
見她定定盯着自己,臨淵起身慢騰騰地解開立領的法袍,目光閃爍着異樣的邪惡,”小雲雲若不信,只管讓你看!“
衣衫一件件滑落,堆疊在他腳下,直如剝開層層包裹,露出完美無瑕的昆侖美玉般的身體。溫潤生光,滿室華彩。真真美得驚心動魄。
雲意心神一蕩,下意識地轉過臉,卻聽他揶揄輕笑:”害什麽羞,爺還留着亵褲呢!“
溫熱的手臂纏上她,他赤果的胸膛貼上她的脊背,灼熱的溫度如燃燒的焰火,她扭過頭看他,煞有介事:”我怕看你,你會自卑無地自容。“
他着迷般親吻她肩頭的曼殊沙華,含糊問:”什麽意思?論容貌身段,世間幾人能及,本尊為何自卑?“
雲意心頭燃起了火,呼吸有些急促。死神棍,太禽獸了,竟對病蔫蔫的人下手!
”太小。“飄渺幽冷的嗓音和風送來,沉醉的臨淵倏然一僵,”白子幽!“霍然回頭,直恨不得将飄進來的男子撥皮拆骨,”又壞本尊好事!“
白子幽面無表情走過來:”爺嫌棄你。“
嗯?臨淵琢磨了下,終于回過味來,掐住雲意肩膀,恨不得将她咬下一塊肉:”死女人,竟然——“敢挖苦他。他那裏,怎麽可能小!
”呵呵,子幽一針見血啊。“果然子幽就是臨淵的克星,一來,他就得吃癟。雲意樂不可支,朝他伸出雙手——
白子幽默默看了眼她纏裹着紗布的傷口,他又來遲了。随即扯過床上的被子,将她嚴嚴實實包裹起來,連人帶被一起抱在懷裏。
雲意從被子裏掙紮露出臉:”白子幽,你想将爺憋死啊!“
”嗯。“子幽默了下,”第一次,沒經驗。“
雲意:”……“
臨淵攔在面前,”她傷重,不宜移動!“
”我沒打算帶她走。“子幽眼也不擡。
”她是本尊救回來的!“臨淵表情陰狠,”誰也別想帶走。“
”爺想走,你攔得住?“子幽輕飄飄看他一眼,臨淵挑眉冷笑:”試試看就知道。“
”爺看不上你。“
臨淵一噎,下意識找雲意算賬,卻見她閉着眼睛昏昏欲睡,臉色在殷紅的被褥襯托下,愈發顯得蒼白脆弱。忍了忍,終是沒有發飙。
子幽小心翼翼将雲意安置在床上,坐在床邊,默默注視她的睡顏發呆。
臨淵閉眼盤坐在地板上,他的臉色時而青黑時而通紅,手腕上環繞着一直碧翠的小蛇,光裸的後背上爬滿了一只只金線蜈蚣,随着時間的推移,”啪嗒啪嗒“金線蜈蚣一只只僵直地掉落在地。而他背上的傷口,已然愈合了七七八八,只剩下一個黯淡的黑點。
”呼“他長吐一口氣,臉色已恢複了正常,睜眼卻見白子幽正冷冷盯着自己,紅唇一勾:”怎麽,小幽幽看上爺了?“
”遲早,你會害了自己。“白子幽面無表情。
”哧,那又如何?我不在乎,也沒人在乎。“臨淵不屑輕哧,”早在被丢棄亂葬崗的時候,我就已經死了。若不練習邪功,焉能有今日!“
”你既奪取了王位,緣何長久逗留在此?莫非,你要棄族人于不顧?“
”小幽幽,你變長舌了。“臨淵譏诮一笑,擡手撥弄着被汗水濕透的發梢,風情萬種端的撩人,眼底卻陰森如鬼魅,”族人,哼。不過是群對本尊搖尾乞憐的狗。“
白子幽不為所動,指尖輕拂過雲意眉梢,”解了她的巫毒。“
”你在命令我?“臨淵目光犀利,冷笑連連,”你算什麽東西?論理,你該對我下跪,稱一聲王。“
子幽波瀾不興:”你不配。“玉涼的手指滑落雲意的唇上,”她才是。“
”好個你不配。“臨淵怒極反笑,目光如上古的兇獸,殘忍嗜血,”本尊,還不屑。白家說白了,不過王室養的狗。且還是見不得光的狗。為了愚蠢的忠誠,你父親甘願将心愛的女子拱手相讓,還要為了繁衍後代娶一個自己厭惡的女人。一生,何其可悲!“
”而你白子幽也将重複你父親的命運。愛而不能,遺憾終生就是你白家的宿命!而本尊堅信,想要的就去争取,不擇手段!“
聞言,白子幽睫毛微微一顫,深井無波的心湖因此掀起了微瀾。愛而不能,求而不得……主母說過,不能愛她,不能碰她。
臨淵披上外袍,站起來,居高臨下看着他,似預言也似詛咒:”你永遠、也別想得到她!“輕蔑一笑,施施然離開房間。
白子幽垂眸,淡漠的神色在燈火映照下,單薄如紙。沉默良久,他驀然俯首,冰冷的唇覆上她的——
雲意倏然睜眼,子幽眼眸微縮,驀然仰頭,離了那醉人的芳醇。
”子幽,你偷親我。“她笑,眼神朦胧。
”嗯。“子幽垂眸,”爺,罰我吧。“
雲意笑舔唇:”子幽終于被我誘惑了,爺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罰你。“
子幽不理會她的調笑,轉身道:”我去面壁。“
”子幽。“她拉住他的手,”我見過百裏嚣了。“
子幽腳步一滞,轉身,定定注視她,冰色的唇微抿。
雖他面無表情,然她能感覺到他的擔憂,雲意用指甲搔了搔他的手心,神色平淡如水:”別擔心。我不會再為他犯傻。那個心心念念着他的百裏雅,已經被他殺死了。如今的我,是大禹國的丞相原雲意。“與百裏嚣的過往,像是表面痊愈內裏腐朽的瘡疤,剜去的剎那,痛不欲生。痛過,也就預示着痊愈。
子幽眨了眨眼,顯是有些不相信,卻見她釋然一笑:”這次受傷,也是拜百裏嚣所賜。一個殺了自己兩次的男人,若還執迷不悟,就真是蠢得無藥可救。“
”你還在乎。“子幽反握住她的手,語氣篤定。
雲意一怔,子幽果然目光犀利。那般深深愛過恨過痛過,一句輕描淡寫就可以了無痕跡,那是自欺欺人。不過,”放心,他不會在我心裏呆得太久。很快……“那些他欠的債,也将一一讨回。
”嗯。“子幽點頭,”爺,睡吧。“
雲意撐不住,看着他眼皮漸漸合上,堕入夢中。
夢中,下了一場淋漓的桃花雨。
花雨下,盤膝而坐的少年仰起臉看她,”雲雲,別放縱自己。百裏嚣,不是你能掌握的人。“
她接了一片花瓣放在嘴邊嚼食,漫不經心道:”風息哥哥,嚣哥哥不是那樣的人。他愛我寵我,疼到骨子裏,這樣的男人都不能愛,那麽、我又該愛誰?“
”雲雲……“少年輕嘆,眼底清淺的水霧如同杏花煙雨般令人着迷,”你被感情蒙蔽了雙眼。“
”風息哥哥,你太多心。“她嘻嘻笑着将一片桃花塞到他口中,順勢倚在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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