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溫存,你本是我的妻!

雲意身邊的李君照震驚地看着那華蓋之下風華絕代的男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風息,怎麽變成了扶蘭國的君王?

他輕輕眯起眼,看着那恍如谪仙的男子,目光沉浮不定。若說過去的原風息是蒙了塵的明珠,眼下則塵去光生,璀璨奪目,令人莫敢逼視。

這個曾被他不屑的男子,搖身一變,竟成強國帝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李君照下意識地轉眸看向雲意,卻見她臉上悲喜交集,正癡癡凝望那人,分明也是極為意外的神色。

想來,她也并不知曉原風息的真正身份。且不知,二人究竟是如何結識的?

百裏嚣目光落在風息身上,面無表情,心底則早掀起了波瀾。傳聞扶蘭國的帝王久病纏身,深居簡出,朝中要事多是交給大臣處置。見過他的人寥寥無幾,顯得甚為神秘。

想不到,今日竟現身在此。而且,竟絲毫沒有傳聞中疾病纏身的模樣,而是這般風華攝人,舉世無雙。

而此人,正是曾經力排衆議,以極為優厚的條件求取小雅的男子。哪怕小雅已死,卻仍挂着他的姓氏。是他的女人。這點,令百裏嚣如鲠在喉。也因此,看着風息的目光逐漸冰冷。

“朕道是誰如此大的陣仗,原來是蘭皇禦駕。”壓下心底不快,百裏嚣沉聲說道。

原風息也不下車,身子斜靠,帶着幾分慵懶的優雅,清麗的眉目微微一動,似雪的目光對上百裏嚣的深沉,飛珠濺玉般的嗓音令人如聆仙樂,“燕皇陛下,幸會了。只是,若論起陣仗,本相哪裏及得上陛下你。如今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聞,燕皇用心良苦,為了研華公主終身幸福,不惜馬踏大禹,棒打鴛鴦。”

寥寥數句,卻正戳中百裏嚣痛處。他怒火中燒,眸色倏然一沉,餘光輕飄飄瞥了一眼雲意,要殺的她的決心更甚了幾分。原雲意當真好算計,這兩天隐約收到消息,說各國酒樓茶肆,都在上演一出新戲。

劇情說的乃是一國公主與敵國權臣相愛相戀,無奈卻被迫分離,最後還被公主的皇兄棒打鴛鴦。明朝暗諷之意,已不言而喻。這部戲曲情節曲折動人,極為煽情,因此深入人心。生生将原雲意強擄研華的醜陋事實扭曲成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而他百裏嚣,則成了棒打鴛鴦的惡徒。

這次以妹妹被擄掠為名攻打大禹國則顯得可笑之極。

只是,如今騎虎難下。大禹國,他不得不打。否則,難以平息心頭怒火,也無法維護燕國皇室最後的顏面。

心思電轉,面上卻始終矜持有禮:“蘭皇陛下說笑了。市井之言,何足為信。那點小把戲,不過蒙騙那些無知的老百姓。蘭皇作為一國之君,當是慧眼如炬,明察秋毫。竟也被小人蒙蔽麽?”

聞言,風息沉靜如水道,“誰是小人,誰是君子。朕不知,也不在意。”

百裏嚣目光沉沉掠過扶蘭國的大軍,目之所及,銀甲琳琳,刀槍林立,只怕不下二十萬軍。幾十萬軍,如何悄然無聲進入大禹?扶蘭國與大禹國并不接壤,中間猶隔着一個中等國家桑海。桑海雖國力平平,然地勢險峻,易守難攻,更全民皆兵,韓勇善戰。不是沒人打過它的主意,多年前大禹國皇帝也曾試圖攻陷桑海,可惜桑海乃是塊難啃的骨頭,最後鬧了個兩敗俱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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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間,百裏嚣玄玉般的面容微微一哂:“那麽,敢問蘭皇陛下,不遠千裏,興師動衆,究竟為何而來?”

聞言,原風息轉眸,如水的目光落在雲意臉上,杏花般的唇微啓,漫然如歌道:“朕此來,只為一人。”

百裏嚣循着他的目光,心頭微突:“蘭皇殿下口中之人,莫不是左相原雲意?”

“正是。”風息說着,緩緩走下禦車,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中,信步走向雲意。

李君照下意識地戒備,然而,風息眼中卻只有一個她。“雲雲。”他低喚,眉目清婉,溫柔纏綿。

雲意聞之,心尖驀然一顫。好不容易才平複的心情,因他這一聲飽含感情的呼喚再掀狂瀾。

兩人四目相對,脈脈無言。無聲卻勝似有聲。

“蘭皇陛下莫不是與左相大人乃舊相識?”百裏嚣眼見二人之間暧昧不已,心中頓覺不妙。

風息置若罔聞,只靜靜凝視雲意,視線如絲如縷,纏綿在她在眉間心上。他語聲婉轉,似嘆似嗔:“朕心悅卿久矣,今日若得償所願,縱死無憾。”

“朕心悅卿久矣”頓時驚駭了三軍将士。

萬軍之前,旁若無人的表白,可謂驚世駭俗,前無古人。瞬間的沉默後,肅殺之中,頓起一片嘩然之聲。

百裏嚣犀利的眉峰微微一挑,頓時目露鄙夷。雖不知二人有何糾葛,然看着兩人之間那副作态,只令人心中作嘔不已。虧得剛才還對蘭皇高看幾分,覺得他頗有些高深莫測,令人難以捉摸。原來,竟是如此龌龊不堪之人。

而他此刻的想法,亦是在場衆人的想法。剛才還如臨大敵的兩國将士,此刻紛紛表示不屑。

原雲意就不說了,遺臭萬年的奸佞之臣,然蘭皇堂堂一國帝王,衆目睽睽之下,公然向別國聲名狼藉的奸臣示好,實在令人不齒。

雲意深吸了口氣,極力壓抑心底湧動的感情,沉聲道:“蘭皇陛下說笑了。雲意何德何能能得陛下垂愛?”

雖然很想投入他的懷抱,不過,她沒忘記,眼下風息的身份——扶蘭國皇帝。她不想因為自己,而讓他背負天下罵名。

風息還未及回應,卻聽百裏嚣冷冷一嗤:“蘭皇陛下這是在向大燕國挑釁麽?”明知燕國聲讨原雲意,卻公然在三軍之前表示親密。維護之意昭然若揭,這無疑也是對他百裏嚣的一種挑釁。

風息轉眸,如雪目光緩緩掃過衆人。清冷中略帶孤傲的嗓音字字清晰:“若燕皇陛下執意讨伐朕傾心之人,扶蘭不介意向大燕挑釁一回!”

百裏嚣目光一寒,“蘭皇陛下這是要為了一己之私向大燕宣戰?”

“是戰是和,端看燕皇陛下如何選擇。”風息眉目一瞬,淡淡一笑,如雲破月來,冰雪消融萬物生發般,霎時驚豔了衆人眼球。便是巍巍如玉山的百裏嚣,也在那一笑之下,顯得黯然失色。

“哼。”百裏嚣冷哼一聲,面上不動聲色,心思卻飛速轉動,權衡利弊。扶蘭國和大禹國聯手,大燕國未必能讨到好。何況,時下寒冬,北方的戎狄鐵蹄铮铮,已是再次南下中原擄掠。大禹國若是久戰不決,只恐四面受敵,于大燕不利。

“燕皇陛下乃是聰明之人,該如何選擇,想必心中自有決斷。”原風息智珠在握,從容不迫,轉過頭來,下颌微仰,幻花月影般的眼眸,瞬也不瞬地凝望着雲意,緩緩朝她伸出手,輕歌漫語,如同呢喃:“盼卿垂憐。”

雲意心神一蕩,只覺三魂七魄盡被他那纏綿缱绻的一句給勾了去。心跳如雷,神差鬼使般伸出手去,被他輕輕握住,潔白細膩的掌心,恰到好處的溫暖,讓她終于有了真實感。忽然之間有種熱淚盈眶的沖動。

風息還活着,他終于回來了!

“雲雲。”他低喚,俯首在她玉白手背落下輕吻,雲意頓時戰栗不已,那一吻雖輕卻傾注他一腔柔情。鄭重如斯,滾燙如斯。分明,烙印在她的心田。

既然他不懼天下人目光,她又何必太多顧忌。心念間,心潮起伏難定,雲意緊緊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啞聲道:“承蒙蘭皇陛下厚愛,雲意焉敢辜負!”說完,縱身一躍,被他穩穩接入懷中。

“雲雲!”風息冰雪容顏,驀然綻放,溶溶如雲中月,皚皚如山巅雪,清冷中自有溫柔無限。

眉梢輕輕一勾,如仙面容卻又無端生出一絲妖嬈,勾魂攝魄,令人心蕩神移。

“嘶~”一片吸氣聲中,終于有人忍不住爆發了。

“太無恥了!”

“老子簡直沒眼看!”

“真的丢盡天下男兒的臉面!”

……

嚴肅地軍陣中忽然炸開了鍋,将士們議論紛紛,有憤慨、有不屑、有鄙夷、有厭惡。

唯獨扶蘭國的将官士兵,神色巋然不動,沉默屹立,始終保持着軍容整齊嚴肅。

李君照緊緊抿住嘴唇,沉默盯着眼前旁若無人相擁的兩人。白衣紅裳,妖嬈清絕,相得益彰,真真美如畫卷。只可惜,二人皆為男子,就顯得有些刺目了。

百裏嚣面沉如水,薄唇卻勾起一抹淡淡的譏諷。人以類聚,原來蘭皇與原雲意臭味相投,無怪乎早有瓜葛。如今卻還敢冒天下之不韪,公然親親我我,也不怕被千夫所指,遺臭萬年。

不過,這樣更好。天下人越是對其不齒,輿論對自己便越有利。

深谙其中緣由的李君照,看這旁若無人的兩人,再看看神色各異的将士,感覺如芒在背,忍無可忍,冷聲道:“原雲意,夠了!”

雲意回眸,邪魅一笑:“夠?怎麽夠?好戲才剛開始。來人,将研華公主‘請‘上來!”主角還沒上臺呢。

百裏嚣心頭一緊,雙目直直望着從萬軍之中徐徐駛出的馬車。說的馬車,不如說是板車更為貼切。

板車之上,豎起一根粗大的柱子,而金枝玉葉的研華公主則被反手綁在柱子上,如同囚犯,身上卻偏偏穿着大燕國公主的盛裝,那本是大燕公主身份的象征,此時此刻,卻反倒成了一種屈辱的标志。

“小煙!”百裏嚣低聲脫口,激動的身體微微前傾,那廂昏昏欲睡的百裏煙似有感應,忽然擡起頭來,一眼便看到陽光之下,如同神祗般高貴的皇兄。微微一怔,恍惚如在夢中。

好一會,才如夢初醒,猛烈掙紮起來,邊掙紮邊哭叫不已:“百裏哥哥,嗚嗚,快來救我!百裏哥哥——”

她哭的聲嘶力竭,百裏嚣聽了心如刀割,他死死握住拳頭,雙目赤紅,眉目間如蒙了一層寒霜,冷得駭人。

“快放了研華公主!”他強迫自己鎮定心神,犀利目光如刀般狠狠剜着雲意,恨不得将她碎屍萬段,“原雲意,莫再逼朕。”

雲意若無其事地扯了扯嘴角,不顧他嗜人的目光,緩步走上板車,“公主。”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挑起百裏煙的下颌,一手猛然扯下她的外裳,頓時引起她一陣驚恐地尖叫:“啊,走開!別碰我,別碰我!”

百裏煙拼命搖頭,企圖躲避雲意的碰觸,眼淚滾滾,朝着百裏嚣的方向,嘶聲哭喊:“哥哥,百裏哥哥,快殺了他,救我啊救救小煙兒——”

“原雲意,你敢再碰她一下,朕立刻下令,血洗大禹!”百裏嚣沉聲怒吼,看着自己捧在手心裏呵護的妹妹于萬軍之前,被如此羞辱,只覺心痛如絞,極大的憤怒讓他不可自已的渾身顫抖。

他真想,一聲令下,殺個痛快。可是,他不能。不僅僅因為百裏煙在大禹國手裏,更重要是,他是燕國的帝王。他不能因一時意氣,讓大燕國陷入戰亂的危機之中。更不能,讓他的子民,深陷戰火,颠沛流離。

若僅僅一個大禹,他可以毫不猶豫揮軍西進,可是,東南有國力強盛不亞于大燕的扶蘭,北面還有虎視眈眈的戎狄。

“呵呵。”雲意放開已然快要崩潰的百裏煙,朝百裏嚣挑眉一笑,“瞧燕皇陛下說的,公主是本相的女人,本相愛她還來不及,又怎會傷她?”頓了頓,眼見百裏嚣雙目噴火,一副恨不得撲上來咬她一口的猙獰,心底冷冷一笑,百裏嚣啊百裏嚣,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當初你借我之手毒殺風息時,可曾想過自己也會心痛欲絕的一天?若非還有顧忌,雲意還真想,當着他的面,将百裏煙一點點淩遲處死。讓百裏嚣也嘗嘗,她當初那種肝腸寸斷、痛不欲生的感覺!

“放了研華公主,朕即刻退兵大禹!”百裏嚣冷聲喝道,薄唇抿成了一跳直線,心中怒火燎原,暗暗發誓,一旦大燕國強盛到一個無人可及的高度,定要滅了大禹和扶蘭,讓原雲意等人血債血償,以雪今日之恥。

“先退兵。”哪怕百裏嚣已經妥協,雲意也并沒有因此退讓半分,“至于公主,還是暫時先做客大禹,待訪問結束,再與使團一起離開。”

“原雲意,朕已答應退兵,你莫要得寸進尺!”百裏嚣殺氣騰騰,咬牙狠道。

雲意不屑一顧:“本相,信不過陛下。”當初就是錯信了他,才害了風息,最後自己也落得個“身死”的下場。

明明那時,她已心如死灰。甚至沒有勇氣給風息報仇,她只求安度餘生。可百裏嚣卻還想要犧牲她壯大他的江山。和親,也就罷了,她也想趁機離開那個傷心之地。可是,她到底低估了百裏嚣的狠絕……

前塵往事,歷歷在目。

“朕退兵,但是大禹需得确保公主毫發無傷。若她受到傷害,休怪朕踏平大禹國!”在百裏煙撕心裂肺的哭聲中,百裏嚣不得不再次妥協。

“退兵!”一聲令下,號角聲起,大燕八十萬雄獅緩緩撤退。

看着漸漸遠去的黑色潮水,李君照暗松了口氣。回眸,複雜地看了一眼原風息。此人,還當真是出人意料。

大燕國撤軍,大禹三十萬将士并沒有因此歡呼雀躍,一個個面色怪異,看着并肩而立的雲意二人。

直到李君照一聲令下,将士們才回過神來,依照指令,有條不紊地撤回城中。

扶蘭國二十萬大軍,則暫時駐紮在關外。

原風息僅帶着千餘護從,進入韶關。

扶蘭國大軍不請自來,令人不得不防。然,正是由于其及時趕到,這才免于一場血戰。因此,李君照雖心存疑慮,還是對原風息心存一份感激。

當即在城中行館設下宴席,以外賓之禮接待。

奔雷軍中将領也有見過原風息的,只是不敢相信大禹谷一個有名無權的金紫光祿大夫會是強國的帝王。因此,宴席之中,風息雖備受矚目,卻也無人敢發表疑問。

李君照自然也有自己的心思,只不過,他藏得深,宴會上絲毫沒有表露出來。

也因為他若無其事的态度,本來對原風息身份持十二分懷疑态度的将領,多少打消了幾分疑慮。畢竟,在他們看來,不會有哪個帝王會冒險長期滞留在別國,而且,還膽敢混入朝堂。

宴席之上,衆目睽睽,雲意根本沒有機會和風息說上一句。好不容易,宴會結束,雲意卻被李君照單獨留了下來。

“太子殿下。”雲意耐住性子,朝李君照施了一禮。

李君照走到她面前,微微低頭,目光專注在她臉上:“那人,是原風息吧。”

“這話,你該去問他。”原雲意淡淡笑道,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她自己也憋了滿肚子疑問呢。

李君照想起原風息露面那一刻她臉上震撼的表情,便不再逼問,只沉聲警告:“本宮不管他是什麽身份,也不想理會你二人之間究竟有何糾葛。但有一點,就是絕不能危害到大禹國,否則休怪本宮無情!”

“臣定當牢記太子教誨。”雲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扶蘭國素來低調神秘,與大禹國由于并不接壤,也未曾有過沖突。未來之事,誰也不知道。縱然不願意,然風息身為帝王,注定身不由己。

但是,她篤信,無論身份怎樣轉變,風息始終還是她的風息哥哥。

“太子若無其他指示,臣告退。”雲意轉身欲走,李君照卻驀然抓住她的手腕,滑如凝脂、柔若無骨的觸感,讓他不禁一怔。

雲意連忙抽出手,不悅地掃了他一眼:“太子,請自重。”

豔若桃李的面容近在咫尺,李君照端詳着她,吹彈可破的肌膚、美豔的紅唇,長翹如羽扇的睫毛,秀麗的下颌,每一處,都美得令人炫目。心底漸漸生出一絲異樣。

怔然片刻,才回了神,努力壓下心底那一絲微妙的感覺,他剛毅的五官,深邃的眼神,渾身散發着不容置喙的強勢,“不管你怎樣胡鬧。但請記住,不許傷害華殇!”

雲意直視他迫人的目光,淡而堅定的回道:“太子殿下,你的擔心太多餘。華殇乃是臣愛重之人,又怎會肆意傷害?!”她、華殇和風息之間的關系,遠非李君照所想的那般不堪。

“但願你能謹記今日之言。”李君照越是看她,心底越是感覺怪異。索性撂下一句,率先轉身離開。

雲意站了片刻,連忙快步走出大廳……扶蘭國的所住的行館,與太子所在的行轅僅一牆之隔。

雲意一路疾奔,直沖向原風息下榻之處。許是守衛得了吩咐,她一路暢行無阻。

天色黃昏,夕陽殘照,門前一樹老梅開得正好。

雲意卻莫名有種近鄉情怯之感,在門前踟蹰不前。

好半晌,才咬牙推門而入。屋內,竟空無一人。她反手合上門,徑自走入內室。

窗戶緊閉,又沒有點燈。觸目,是一片昏暗。

“風息?”莫非他并沒有回來?雲意有些不确定,屋子裏安靜得詭異。

她狐疑地轉過檀香木雕花镂空折屏之後,“哧”随着一聲輕響,屋內驟然亮起燈光,映入眼簾的是一只巨大的浴桶,一人嘩啦一下從水中站起,流暢優美,卻富有力量的男性身體赫然入目,盛顏如玉,雪肌墨發,交織出驚心動魄的美豔。

雲意呼吸一滞,大腦出現瞬間的空白。下意識地轉過身,即便背對着他,剛才所見的驚世之美依然印刻在腦海中。臉上一燙,忽覺喉嚨幹渴,她捂住胸口,心怦怦直跳,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喉嚨。

身後傳來水聲細碎,是他邁出浴桶……衣袂展開劃破空氣的細微風聲亦清晰地傳入耳朵裏,雲意緊繃着身子,始終感覺到他炙熱的視線落在身上,仿佛世上最溫柔卻又最熱烈的撫摸。

他腳步輕盈無聲,然,雲意卻感覺每一步都似踩在心尖上,一步、又一步……心,随着他的步伐輕顫不已,她莫名地感到一陣緊張。

“雲雲。”沙啞的低喚,他溫熱的呼吸羽毛般拂過她的耳際,獨特的安神香混合着沐浴後的清香,絲絲縷縷包裹着她,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雲意閉眼深深吸了口氣,毅然轉過身,如同山巅之雪蓮的絕世容顏在眼底綻放,心頭猛然一悸,眼眸輕轉,猝不及防跌入他迷離雙眸之中,雲山霧水之中,如開了三月杏花飄渺着四月煙雨,讓她恍惚如夢,仿佛經歷江南春天裏一場淋漓盡致的邂逅,心醉神迷。

“風息。”她貼近他,彼此的視線緊緊膠着,再也無法分開,“這不是夢?”

原風息将手臂撐在屏風上,俯首目不轉睛看着她:“不是夢。”

“幸好……”雲意擡手輕輕扶上他的面容,迷離的眼底劃過一絲清明,“扶蘭國的使臣,是你吧?”

“是。”原風息輕輕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深深一吻,當時他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唯恐會當場失去控制,将她狠狠揉入懷中。

“果然……你好狠的心……”雲意輕喃,掙脫他的手,食指輕輕壓住他杏花淡雅芬芳的唇瓣,斜挑的鳳目,勾起一絲邪魅,“你說,我該怎麽懲罰你呢?風息、哥哥。”

“雲雲!”他娟麗的眉目一動,“你是不是,早就恢複了記憶。”雖是疑問,然他的神色篤定,顯然早有所覺。

雲意笑而不語,溫柔的目光逡巡在他臉上,“風息哥哥,你究竟是誰?是大燕國的六皇子,還是扶蘭國的國君?”太多的疑問盤桓在心頭,眼前谪仙般的男子,如在雲端,她想要抓住,就必須先揭開那層層神秘的面紗。

他深深凝視着她,朱唇慢啓:“雲雲,你本是我的妻!”眼底如盛開了妖嬈的花,灼灼逼人。

雲意驀然震顫,他低低一句似撞在心坎上。她怔然良久,心中百味雜陳。似惆悵無限,又似酸苦莫辯。

原來那年她要嫁的人,是愛她至深,疼她入骨的風息哥哥。風息,她的六哥,正是傳說中體弱多病的扶蘭國新任君主。

她本該,是他的妻!

然,命運弄人,竟讓他們彼此錯失了。眼睛裏湧上一股熱意,雲意連忙閉上雙眸,将那熱意逼了回去。

“雲雲……你我現在開始,尚未遲。”他低語,纏綿的吻輕輕落在她的發鬓,擡手解開她的束發,三千青絲如水流瀉在他掌心,他挑出一縷,在她驚愕的目光下,将那縷青絲與自己垂落胸前的墨發輕輕結在一起。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溫柔誓言,萦繞耳邊,字字句句,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

心尖戰栗不止,雲意感覺如在夢中,他以柔情編制了一張網,将她網羅其中。無法掙脫,也不願意掙脫。

“風息!”她輕輕握住他的手,手指與他的糾纏,十指緊扣。仰起頭,他冰雪般的容顏漸漸壓了下來,滾燙的吻落在她如花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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