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來地球的第三十一天：脾氣不好的副導演查普曼

威廉發現，制片人的忙碌程度，和電影的投資多少，好像是成反比的。

以惠勒老爺子和之前血紅的導演阿曼德為例。

都是既當制片人，又當導演，但惠勒和阿曼德的忙碌程度，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惠勒只需要坐在家裏打打電話，活兒就全都幹完了；阿曼德卻要東奔西跑、忙上忙下，結果名字還沒寫到制片人那一欄。

到底哪種才是對的呢？

惠勒老爺子表示，他很樂意為威廉解惑。只不過，惠勒并不喜歡直接告知答案的教學方式，他選擇了掰開了揉碎的給威廉講，慢慢引導，直至讓威廉自己領悟。

“在我看來，劇組的可用資金，确實是和制片人的忙閑成反比的。金額越多，制片人就越閑。理由很簡單，有充沛的資金，才能雇傭到更多幹活的人，把制片人從瑣事裏解放出來。阿曼德之所以忙碌，就是因為有太多瑣事需要他親力親為。”

“哪些算‘瑣事’？”

“就我本身目前的情況來說，劇本分解表和預算估值，就在‘瑣事’這個範疇內。也就是，你和查普曼被分工合作到的內容。”

“您年輕的時候這些都是自己做嗎？”威廉雖然沒接觸過劇本分解表和預算估值，但他跟過好幾個劇組，多少是知道這些文件有多耗費精力，又必不可少的。頓時，威廉對惠勒，又多了幾分敬仰之情，趁着年輕有精力，确實是要拼一把，要不什麽時候拼呢？等老了嗎？

“不，我是說，沒錢的時候，我才會做。”

“……”威廉一愣，略尴尬，腦補過頭了，“那有錢了之後呢？”

“當然是副導演和制片助理做，要不要他們幹嘛？”

＿（：з）∠）＿還真是有理有據，讓人無法辯駁。

“哪怕我想事必躬親，我的身體也不會允許。讓連拿筆都哆哆嗦嗦的我，一點點自己做？這電影準備什麽時候上映？下個世紀嗎？”

雖然米高梅也沒給《兩杆大煙槍》多少錢，但最起碼比血紅寬裕，能雇傭的人人數肯定要比血紅多，多的多。因為惠勒還自費了一部分，他雇傭了自己之前已經用慣了的團隊。對于惠勒來說，在這部電影上，他所求的并不是錢財，而是精益求精的經典。

威廉覺得他好像明白惠勒的意思了，不同的行事方式，其實沒有對錯之分，只有合适與否。

“我學到了很多。”威廉對惠勒再次表示了感謝，惠勒并沒有義務教他這些，但惠勒教了，受益匪淺的威廉真的不知道除了感謝以外，他還能為惠勒做什麽。

“你能的，好比一張伯納烏的門票。”1979-80賽季的歐冠決賽場地，定的是皇家馬德裏的球場伯納烏。

“沒問題。”威廉和惠勒阿森納再次踢入決賽都是信心滿滿，它們已經拿下了四分之一決賽。

說回電影，惠勒的話，對威廉的未來真的大有幫助。他是說，等他真正開始自己的第一部電影時，他也肯定屬于什麽都必須自己幹的；但等未來他得到大制作後，他要是還習慣于什麽都自己幹，那就明顯要出問題了，不是嗎？問題不僅在于他會不會累死，也在于他一個人的效率不可能太高，會更加的浪費時間和金錢。

“我當初是說的就是這個意思！”薩巴蒂諾表示不服，威廉流感生病的時候，他明明就和他讨論過這個的。

“你那個領導論一點說服力都沒有。”最起碼，理解的感覺不同。薩巴蒂諾讓威廉覺得，下放權力是他可以選擇做，也可以選擇不做的，只是為了自己好；惠勒才是真正告訴威廉，下放權力也是為了劇組好的那個人。

“……”薩巴蒂諾覺得他終于明白，為什麽上輩子他對威廉說了一樣的話，威廉最後還是那麽忙、走了那麽多彎路了。

伐開心！

當晚，薩巴蒂諾就讓特助先生給他買了好幾本，類似《語言的藝術》、《如何和你青春期的孩子溝通》之類的實用書，裹上名著的外皮，暗搓搓的開始了解鎖新姿勢的征程。青春期的男孩，真的好要命。

……

在血紅票房大爆之後，米高梅難得大方了一回，對惠勒表示，我們可以為你的團隊買單，當然只是報銷其中的一部分費用。

惠勒卻直接拒絕了，他倒不是和錢有仇，而是他寧可米高梅把這筆錢，用在更能幫助電影的地方，好比未來的宣傳和公關拿獎。一如惠勒之前說過的，他已經不需要錢了，他需要的是一部能拿獎拿到手軟的經典，讓所有人銘記的收山之作。

老塞缪爾卻沒辦法給出肯定的承諾：“我只能說，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嘗試。”

“有那你這句話就夠了。我們過去也合作過好幾部電影，塞缪爾，我信你的人品，也相信你能理解我，一個老人不想躺在過去的功勳章上地可悲掙紮。”惠勒總是很清楚的知道，在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哪怕他已經是好萊塢無法撼動的一面旗幟，他也還是堅持着與人為善的合作原則。

老塞缪爾聽後，果然動了恻隐之情，他決定稍微給惠勒一點提示：“我不知道你和勒森布拉的交情到了哪個份上，我只能說，他遠沒有他表現的那麽簡單。”

“我知道，他是老伯恩斯坦的外孫。”薩巴蒂諾的身份，對外也許很多人都覺得特別神秘，只知道他是微軟的創始人。但在一些少數人眼裏，那根本就不是秘密。老伯恩斯坦對薩巴蒂諾的依仗越來越重，基本長着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來，薩巴蒂諾會是伯恩斯坦家族的下一任教父。他身邊常年跟着FBI的一個監控小隊，只為搜集他的犯罪證據，雖然始終一無所獲。

“不，我說的不是他的背景，而是他謀而後定的行事手段。別人只看到了他一擲千金的收購米高梅，卻沒看到他是如何收購的。說實話，我也沒看全，我只知道，某天早上當我醒來後，所有的反對者都已經失去了聲音。”

“你的意思是？”

“薩巴蒂諾能起到的作用，從來都不只是錦上添花，而是決定性的。”塞缪爾沒有再繼續深談，只是轉了個話題，“勒森布拉很重視他的表弟，他想幫威廉成為一個金牌制片人，這是絕對發自真心的。而衆所周知，勒森布拉是個完美主義者，他的這種偏執也體現在他為他表弟準備的履歷上。”

這話的意思其實已經很明顯了，薩巴蒂諾為了幫威廉，肯定是早就準備好了全套的成功計劃，《兩杆大煙槍》正是其中的一環。票房再次出現奇跡是幫助；找人公關拿獎，甚至封神，也是幫助。

選擇權在薩巴蒂諾手上，并且他真的有這個能力做到，只要他想。

至于如何讓薩巴蒂諾想，突破口顯而易見，威廉。

“別人都覺得威廉無足輕重，但相信我，我看人的眼光不會錯，威廉對勒森布拉的重要程度，絕對不是普通人意識裏的那種。”塞缪爾發自真心的覺得，讨好威廉，比讨好薩巴蒂諾更加有用，“說起來，我們的突破口呢？”

“……他大概在和數字作鬥争，我猜。”惠勒有些遲疑，他開始擔心那些無聊的工作，會把威廉吓退了。

威廉表示，他還沒那麽脆弱。

那天一早，威廉就帶着溫蒂和米格，驅車去了副導演查普曼的家，準備跟着她開始劇本分解表和預算估值的工作。

查普曼是位很男人的……中年女士。

短寸頭，字紋身，永遠一副“我很不高興”的表情。說話粗聲粗氣，舉止大開大合，這樣Tomboy（假小子）的氣質和外形，如果不特意強調她的性別，真的很容易讓人把她當成個不修邊幅的男人對待。

在威廉敲響查普曼家門鈴之後，她套着個二股筋背心就下來開門了，一副睡眼懵惺的模樣，黑眼圈特別的重。

“抱歉，我吵醒你了嗎？”

威廉為了給自己未來的上司兼合作夥伴一個好印象，特意早來了十分鐘，但顯然他來的不是時候，對方還沒洗漱。

“是還沒睡，你來的剛好。”查普曼一邊粗魯的撓着脖子，一邊毫不在意的帶着威廉等人進了她二層帶閣樓的房子。

室內亂的可怕。

“你有什麽不滿嗎？”查普曼眯眼，危險的看向威廉，語氣不善。

“呃，我想說，我的助理帶了早餐，全素，要來點嗎？”

“那還不快點拿過來？”查普曼好像根本不知道客氣為何物，打開外賣袋就吃了起來。她一邊叼着燕麥三明治，一邊彎腰從遍地都是的文件紙堆裏，艱難翻找到了惠勒要求給威廉的文件檔案。

第一頁上就寫明了這份文件是什麽——第三版的劇本分解表。

“最後還有幾頁沒搞定，你先根據前面，制定預算估值的表格，後面等我搞定了，再補上。不需要我手把手的教你什麽叫預算估值，或者怎麽做表格吧？”

“我知道，但是沒做過。”威廉如實告知。

“我假設你身後的兩個助理，它們的存在就是幫你做這個的。”查普曼對威廉态度不算太友善，其主要原因，就是一開門威廉留給她的印象太糟，怎麽看怎麽像是來劇組混事的公子哥，這種事在各個劇組都算是屢見不鮮。

“他們并不是。”威廉無奈開口。

沒等威廉解釋，查普曼就依據個人經驗，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好吧，我無論你們是組團來學習，還是一起浪費生命，我都不關心。拿着，這些是我之前待過的幾個劇組的表格，當個範例，不要外傳。跟着做，你總會吧？”

“謝謝。”

查普曼挑剔的看着威廉：“那麽，你還在等什麽？”

“您是說現在開始？在這裏？”

“不，我是說，帶着這些東西，滾蛋。我要睡了！其他的，等明天再談。除非是彗星撞地球，電影不怕了，或者劇組死人了，你才能打電話吵醒我。我的話清楚嗎？”

“清楚。”威廉很配合，“那麽，祝您有個好夢，查普曼小姐。”

“查普曼小姐。”查普曼怪腔怪調鹦鹉學舌了一下，然後對即将離開的威廉道，“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讓我們順便幫你倒下垃圾？”溫蒂終于忍不住開了嘲諷，她實在是不能允許查普曼這麽對威廉說話。

查普曼環胸，挑剔的看向溫蒂：“不，我是希望你們下次來的時候，不要再穿一身，少說也夠拍一部低成本電影的行頭。以及，如果你願意，是的，幫我順便扔下垃圾吧。”

米格拽住了溫蒂，免得她和查普曼吵起來。他經歷的劇組更多些，很明白這種時候得罪了查普曼，對威廉的電影可沒有任何幫助。

“那麽，我下次着裝應該注意些什麽嗎？”威廉的态度一直很平和。

“呃，我不知道，好比，穿身像是要幹活的衣服？而不是一套‘這很貴，我連屈膝都做不到，只能動動嘴皮’的服裝？你是來幹活的，不是去米蘭走秀。”